謙誠明淨

持戒為本, 淨土為歸;觀心為要,善友為依。
正文

房子與住處

(2010-01-04 17:12:06) 下一個
窗外,幾株梨樹裹著潔白的錦簇。間或有不知名的小樹,披著輕紗般的嫩綠。一顆筆直高大的鬆樹,半掩著對麵的屋脊。偶爾有微風拂上比煙囪更高的樹梢。這一切,在春日的晨光中,變得分外鮮明。
  
  這樣的景色總能使我的心思平靜。我好像已記不起從長春南嶺小街8平方米的安樂小屋的窗外望見過什麽,也許那時根本不須外望的。而我分明清楚地看見自己一頭紮進俄州C市的那個沒有窗子的經濟公寓,那裏的絕望和迷惘,離別的淒涼。。。還是讓它回到遙遠的記憶深處吧。此後,我漸漸執著於視野的景象了。十年後我們展轉來到矽穀,再六年,才下決心在這個公寓安居。雖然屋外的樹木花草蔥鬱繁茂,卻沒有一枝一葉屬於我們,連同這屋頂和前後牆壁的外麵,也一樣都不屬於我們,而我們卻將用今後幾十年的辛勞來償還這個公寓裏空氣的價值。這就是現實生活。
  
  除了窗外景象,房子裏重要的還有拱形屋頂,使人不會有窒息之感。不似我們這裏看過的那些獨門獨院小小的老房子。
  
  一直以來,我都情願花錢設置一個書房/佛堂。認為那是極其必要的,有一個可以安寧心神,洗滌和充實心靈的空間。我的業障常顯示在從生活室到佛堂的幾個台階的不可跨越。盡量簡化地生活是我們的選擇,不希望擁有許多東西,因為你所擁有的,也擁有你;而被擁有,就不得自在。
  
  鄰居的人們很安靜,都早出晚歸。鄰居的鳥兒們很自在, 總在漂飛歡歌。
  
  房子是遮避所,為了身的修養生息;住處則是心的安處。我欲說無住,又生怕挨了趙州禪師的罵:三十年弄馬騎,今日卻被驢撲。心境常被夢而忠實地映現。在紛亂的迷夢中,我僅有一兩次夢見自己躺在床上安眠。多數時候,或是在許多人的集體宿舍或大學宿舍,或者有許多東西要收拾整理,或安然地在一個大房子裏,有許多空空的房間,或是那座似乎熟悉的大樓上的一間,樓下有大洗浴室。當然還有被惡人惡狗追逐趕回家時卻怎樣也關不上門,或是那門太小了之類的。心的住處與眼前的房子似乎無關。朱門大廈的人可能心住在荒郊野地,露宿街頭的人可能心住在萬間廣廈中。房子也許與自己的福報有關,而內心的住處則完全是自己自由的選擇。
  
  現生中,我們盡幾十年的劬勞,買來一座房子或一個公寓;生生世世中,我們也如是曆盡艱辛努力,才感得這個人身。得人身者,如爪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人的身體來之多麽不易。既得人身,我們又再繼續自編。自導。自演一個我的形像,時時刻刻倍受苦惱和艱辛地希望它光輝起來,燦爛起來,希望眾人愛敬尊重。而總是忘記原本的事實:這身體, 其材料如此平常,骨髓血肉,筋脈皮毛,甚至無可玄耀,涕唾屎尿居中;恰如暫用的房子, 原是苦本,怎值得去做長久之計?
  
  假如有朝一日命光遷謝,但願我不去執著房子,或如房子的身體,放下它們, 安住正念。然而又何必待零落,然後始知空呢?! 願人常在真安穩住處。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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