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末, 一個寒冬的晚上, 我們大四了。
和一個朋友走在校園外麵, 順著起伏延綿的紅色圍牆, 我們感覺這路和這夜似乎沒有終點。 天氣很冷, 路燈唏噓。我們的大衣觸碰著, 走一步摩擦一聲, 為什麽要走這麽近呢, 人在畏懼的時候, 總是希望有另外一個人可以靠的近一點?
她的臉很白,我一再打量她的輪廓, 她不美, 但是側臉有一種俊朗和爽直, 看來讓人覺得可信可親。
很長一段沒有說話了, 突然她問:”你希望你自己的將來時什麽樣子?“
大四了, 對將來,其實就在咫尺的期望。
”你呢?“我沒有想好怎麽說, 於是反問她。
她剛遭遇家庭的變故, 家裏還有弟妹,她說, 如果能有一個人, 幫我撐起一個家, 我就很滿意了。
該我了, 我說, 我什麽人都不需要, 我隻想一個人有一間小屋, 很多書, 我一直讀下去,讀下去, 不要有一個人來打擾我。
說完她很吃驚, 我自己也吃驚。
那個時候的我, 外表,家世都很好, 在學校也小有名氣,在很多人看來, 前途無量。 而我在那個晚上, 所能想到的最理想的自己, 是一個和這個世界徹底剝離的自己。
我們都有焦慮, 我們都有畏懼。
她畏懼沒有人, 我畏懼其他人。
她後來很快實現了她的願望, 剛工作不久, 她在政府部門, 最後一批分房, 結了婚的人才有分, 她於是結了婚, 有了那個幫她撐起一個家的人。
我呢, 卻永遠不可能徹底逃避他人, 成為理想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