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焦慮症對持的中年（1）康樂中心

我坐在社區康樂中心（community recreation center)的皮沙發上，小女兒剛剛完成她的芭蕾課。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那裏做她的cartwheel, 她的雙手舉起來， 兩隻腳前後拉開， 然後雙手觸地，雙腳在空中劃出弧線，幹淨利索地著地，然後站起來舉手示意。 她故意在圍成環形的沙發中間做cartwheel, 我知道她是想旁邊的兩個孩子看到， 這樣她們也許就會過來和她一起玩。 

她是個害羞的孩子， 這是她吸引玩伴的方法。 做一件引起別的孩子注意和驚歎的事情。 

我做在那灰綠色的沙發上， 對這個顏色感到不適。 我希望它是個別的什麽顏色， 灰的黑的都可以， 但是不要是這種說不清楚的顏色。 

我的整個人都在這個說不清楚的狀態下。 

我沒有感受， 隻有慌亂。 

這康樂中心裏麵， 溫度不高不低， 一切井然有序， 孩子的書目， 活動的介紹， 即將開始的社區藝術展覽海報， 都在應有的地方， 擺放得一絲不苟。 連櫃台後工作得白人女人， 眼線怎麽可以保持得那麽整潔？這已經是下午了啊？

在如此有序的環境裏麵， 我也沒有辦法安頓下來，我自己就是一個世界，一個亂的收拾不起來的世界， 和眼前的一切都隔離了。 

你為什麽這麽慌亂呢？ 我問我自己。

一切都是可以預期的啊， 現在的康樂中心， 等一會去學校接大女兒， 開車回家， 準備晚飯。 老公回家， 放下簾子，在後院子裏吃飯， 然後讓孩子們洗澡， 陪她們睡覺。 

你隻要順著這熟悉不過的日子， 過下去就好， 為什麽會焦慮成這個樣子呢？

女兒沒有成功吸引到她的玩伴， 她又拿著我的手機， 故意坐到了拿兩個孩子那邊的沙發上。

那兩個孩子好像比她小一兩歲， 在我沙發的斜對麵， 坐著兩個台灣媽媽， 應該是這兩個孩子的母親。 她們一個在喂其中一個孩子吃東西， 小小的紅色的保溫盒裏麵， 一勺一勺仔仔細細地掏出來， 不知道是什麽軟爛的食物， 一定是那當母親的精心準備的， 她固執地尾隨著她的孩子，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她， 給我坐好， 吃了這個再去好不好， 你怎麽吃飯就這樣...另外一個孩子對我女兒的手機開始感興趣了， 她吸著飲料， 慢慢走到了她身後， 可是她母親卻不容許，起身把她拉開了。

那位母親對我笑了笑， 是好意還是歉意？

我也笑笑， 我的笑一定看起來古怪。因為我心裏一點沒有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