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兒剛來的時候鄭媽媽以為是賀先生鄉下的親戚, 對她很客氣。 久了發現賀先生對這個小丫頭也不過是且與情麵, 並沒有特別有心照看她。 於是鄭媽媽就不拿她當回事了。
嫌她動作粗,東西洗不幹淨, 吃飯的時候狼吞虎咽,熱水不喝, 彎頭就著自來水龍頭吸。 還有就是她老是拿眼角看人, 鄭媽媽就說她是賊眉鼠眼,歪門邪道。
金兒被鄭媽媽踩踏了一年, 逐漸長了點見識。 又看到賀太太開茶會, 來的先生太太都氣度不凡,明白了怎麽做人才叫人看得上。 明白了以後, 也知道了自己幾斤幾兩, 反而越來越不開心了。
剛來時候的又傻又快活的丫頭如今也經常悶悶不樂,心事重重。 金兒不再怕鄭媽媽, 因為知道她和自己差不多, 都是這家裏做事的下人, 不過多來幾年。 而且鄭媽媽雖然老道, 畢竟老了。 很多時候家裏來了人, 先生太太反而願意把她叫上去伺候。 至少一個青春伶俐的丫頭, 客人看著順眼一些。
金兒的心眼開了, 煩惱也多了。
她也偷偷把玩過太太化妝台上的各種小瓶小罐, 試過太太的華麗出門衣服。 她現在知道, 女人嫁了有錢人, 才能當太太。 要不就隻能是和她一樣的當個丫頭, 嫁人後隻能背著孩子下地幹活, 直到變成老嫗。
金兒發現自己要是把眉毛填滿, 用碳筆往後麵拉長一點, 自己的整個臉就顯得端正很多。 要是換上件幹淨鮮亮的衣服, 出門買菜的時候, 就有男人拿眼睛偷瞄自己。
有一次, 她送報紙去樓上, 賀先生眼睛從上到下把她望了一遍, 象從沒見過她。 金兒明白這一望的意思, 送一個甜笑, “先生, 報紙來了。”
“好, 你今年過年幾時回老家啊?”賀先生破天荒的要和她拉家常。
“等幫太太把這裏過年的事情料理好了,我就回去。 先生有沒有事要在老家辦? 我正好帶話回去。”
這丫頭還很懂事, 賀先生心生好感。 “好吧, 我今年不回去了。 你幫我帶點年貨回去, 也給你奶奶捎點我的心意。”
“謝謝先生想到我奶奶, 她每次都說要我盡好本分, 能來城裏不容易, 多虧先生太太照應。”
這個剛來的時候眼睛不敢看人, 黑得象碳團一樣的鄉下女孩, 現在應對自如, 賀先生簡直要刮目相看了。 心想, 也許是個可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