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與北風對話
作者：拾花女人
朗誦：毛毛雨
夜，黑得有些孤單，似冰。
你從窗外的林梢有力地拍打著翅膀而來，我聽到幹枯的老枝發出的呻吟了。那聲音肆虐得有些發怵。不，確切地說，那應該是你的聲音，隻有你才敢在這嚴厲的冬天如此瘋狂地張揚，如此歇斯底裏，如此所向披靡。
那嘹唳的聲音夾帶著飛動的流雲和狂奔的沙礫，從遙遠的北方掠過無垠的草原和浩瀚的沙漠，裸露著北方鄙視一切猥瑣的粗獷和野蠻，一路橫衝直闖，毫不猶豫地撲入這個有點江南味道的 尚有暖意的小城。撞擊著冬夜的心扉。
我聞到你沉重激烈的喘息了，是那種彌漫在北方漢子古銅色皮膚上的陽光的味道。然後就聽見你走過我的窗前，重重地扣擊門環的聲音。那聲音是那麽強烈而執拗，不容拒絕。突然之間，我喜歡上你這霸氣橫溢的性情了。那狂裂的似乎要席卷一切的恣睢，讓我的心緒忍不住也隨著你的節奏而瘋狂搖曳。此刻，天地萬物似乎都成了一粒微塵，一切種類在你的威力下都顯得微不足道。天地之間，惟有你那狂熱的嘯傲聲讓我震顫。
此時，這夜不再孤單冷寂，我看到在一片荒蕪曠闊的夜色裏，有兩個狂奔的靈魂。他們在崇山峻嶺中穿越，在大漠長河裏馳騁，在林海雪原裏攀援。 他們似乎在追趕著什麽，又似乎什麽也不是，而隻是讓一顆屬於自然的靈魂進行一次原始赤裸的釋放。然而無論他們懷有什麽樣的目的，以一種什麽樣的形式，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種嘯傲的氣勢是那麽酣暢淋漓地奔騰著，無所顧忌地激蕩著，讓人獲得一種心靈上徹底的自由。
是的，就像這狂奔而來的風，人需要有個釋放性情的時刻，因為人在不斷地求得，人隻有在釋放之後才可以更好地獲取。這也許就是我在冬天喜歡上風的理由吧。因為沒有任何一個季節的風能夠比冬天的風 呼嘯得如此幹脆利落，如此瀟灑自如，如此徹底痛快。
喜歡你狂熱的味道，喜歡你率真的野性，沒有虛偽，沒有造作。一切假的、掩飾的，醜陋的東西都將在你的麵前遜色三分。這個世界上需要有你這樣的一股霸氣，不拖泥帶水，一身清冽，幹幹淨淨地吹著。
深邃遼遠的黑色裏，他們仍然在無拘無束地狂奔著，影子時而被迅疾的風翼拉長，時而被冷寂的氣流縮短。那粗重嘶啞的聲音在曠野中起伏跌宕著，時而嗚咽低沉，時而高亢激烈，肆無忌憚地跳著不規則的舞蹈，全然不在乎這個冬天的嚴寒酷烈。
蝸居在這樣一個冬天的夜晚，聆聽充塞著憂鬱而深沉的大提琴的旋律，與走過窗前的你對話，聽你講述如何撫過邊塞死寂的冷月，撫過懸崖峭壁的野草和小花，撫過有野獸出沒的躺過的岩石，撫過緘默荒寂的黑土，撫過凝滯不暢掙紮的河流，然後隔著夜的屏障，把一個個沉睡的村莊籠罩住，最後叩開我的門窗 …… 我更加仰慕你的蒼涼厚重了。
與你對話，我的靈魂似乎也變得冷峻而單純了。透過你瘦削的容顏和蒼勁的骨骼，我用目光去撫摩被你滌蕩幹淨了的村莊和土地。我看到了雲朵的飄逸，岩石的堅硬，泥土的豐腴，泉流的活潑。 一切沉寂的事物都長出了生命的翅膀，在冬天瑟瑟的夜色中飛翔，那麽生動，那麽熱烈。這個時候，即使是從樹上掉下的一枚枯澀的葉子，也是輕靈的，是柔美的，如春天花叢裏翩飛的蝴蝶。
在這種獨特的感受中，與你激情擁抱，如愛人般沉醉，在冰一樣的黑暗中，將陳腐墮落的思想吹落，埋進歲月的沙塵，讓夜，黑得有些孤單，似冰。
你熱烈的呼吸吹開漫天雪花，讓我狂熱激動的淚花凝結成玉，讓生命的純淨墊高凡俗的夢境，讓一個聖潔的世界充滿冷靜和睿智。
—— 這也許就是你和我靈魂駐足的最後的驛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