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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的鳥巢 / 雪小禪

(2016-10-10 18:34:19) 下一個

風中的鳥巢

雪小禪

我真喜歡那些風中的鳥巢。

在冬天的荒野裏,在肅殺殺的寒風裏,我看到那些枯枝上的鳥巢,掛在樹梢上,看著岌岌可危,無限孤單,但又具有飽滿的堅挺的力量。

它在風中,在一片枯黃的冬天的樹梢上,獨自承擔風給它的力量。我喜歡那鳥巢的樣子,圓圓的,有毛刺,不規則。在茂盛的夏季和秋天,鳥兒們一點一點銜來樹枝,然後和著唾液一枝枝地搭著——這是一個多麽巨大的工程!

那些風中的鳥巢,多麽疏離,每隔幾十米就會突兀地出現一個鳥巢,黑黑的,遠遠看去,很孤單。

可是,我喜歡那孤單。

那是應該有的孤獨樣子——它獨立於時間之外,好像偌大的冬天隻有它了。在空曠的冬天,我路過那些鳥巢,路過那些孤單——好像我也是一隻風中的鳥巢,遊走在這冬天的寂寞裏。

有一個人說,“無論睡在哪裏,我都睡在夜裏。”這句話讓我想起風中的鳥巢。無論睡在哪裏,它們都睡在風裏。

想想吧,睡在風裏。像一個人的名字,是的,林風眠。他喜歡自己這個名字,他說,就是小鳥在風中睡著了。他說的風,是春風。

但鳥巢睡在冬天的風裏,更有一種意境上的美感和孤清。有些孤芳自賞嗎?有!有些文藝嗎?當然也有!可這文藝不是裝的,不是小情小調,是刻骨的!是帶有腐蝕性的!它侵略了我的靈魂。

我在路上,在冬天的路上,伴我的有這些風中的鳥巢,還有永定河邊的一排排枯樹,桑樹,柳樹,槐……都有古意,舊得讓人可以發呆,黑黑的樹皮皺裂著。我試圖走近那些樹,和那些風中的鳥巢,可我知道,走近了,一定沒有了現在的荒涼味道。它就應該在時間之外,在冬天之外。

我隻喜歡那些冬天的鳥巢。它們和春天夏天秋天的鳥巢不一樣。春天的鳥巢還單薄,夏天的太狂躁了,秋天稍顯俗氣熱鬧,隻有冬天的鳥巢,顯得這樣的飽滿又這樣誘人。那種誘人,是鴉片似的誘,越孤單,越寂寞,越寂寞,越誘惑。

整個冬天,我很多時候路過那些風中的鳥巢。我習慣了它們的姿勢——有些過分的清高和薄涼,稍微有些弱勢,可是,恰到好處。它似一個寂寞的男子,人到中年,無人能知了,無人能懂了,人前是歡笑的,頹敗時,就做了這樣一隻傾世獨立的鳥巢。

如果你沒有絕世的容貌,那麽,你有絕世的姿態也是好的。這樣想的時候,我打開一包雪茄煙。我不是抽煙的女子,但喜歡這孤獨傲世的雪茄煙,它和冬天的鳥巢如此相配。我點燃一支雪茄,試圖加速這孤單的速度。在這冬天,在這空曠的田野裏,其實,我是試圖做一隻冬天的鳥巢。

我身邊剩下的東西越來越少了。是我刻意減去那些不必要——我才知道生活中的不必要原來這樣多!它們占據著我太多的私人空間,霸占著我的精神硬盤,到現在我才知道,我隻想做這樣一隻風中的鳥巢。

不溝通,不奉迎。冬天的曠野裏減去了很多東西,就剩下這一個小小的鳥巢。把自己放在裏麵,獨自、很獨自地發呆——我忽然很羨慕那些風中的鳥巢,它任憑世間如何繁華,一個人在那冬天的樹梢上高高地掛著,連寂寞都寂寞得這樣風華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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