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與 joyce 同起同居了數月之後,我開始有些心生厭倦。昔日無牽無掛的美好時光令我無限懷念。自從有了孩子之後,所以晚間需要外出的活動我們是全部取消了,就連上上網,看看電視,煲煲電話,都成了一種奢望。
joyce 晚間入睡的時間不是很固定,有時要拖到十一,二點。她不睡,我們隻能陪她耗著。經常是我們都支撐不住,睡眼朦朧了,她小人家還在手舞足蹈,精神飽滿。
我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我想如果能把她的入睡時間固定在晚間八點半之前那就太好了。倒不是認識到有規律的睡眠對她有什麽好處,實在是我自己,太想有一些安靜的時間了。麵對這麽一個二十四小時不棄不離的小尾巴,能爭取到一些完全隻屬於我自己的時間,哪怕非常短暫,也顯得那麽珍貴。
那段時間我的主要心思就花在這件事上。隻要是能使孩子提早入睡的方法,無論是道聽途說,還是在網上看到的,我都無一遺漏,逐個嚐試。什麽洗熱水澡啊,固定睡前程序啊,營造睡眠氛圍啊,喂母乳啊,等等等等,隻有我想不到的,還沒有我做不到的。全力以赴,目標隻有一個——從 joyce 那裏,搶出完全屬於自己的兩小時。
要說 joyce還是蠻爭氣的,努力了幾個晚上就初見成效。可憐的小朋友,雖然還不能完完全全地達到我的要求,但至少已經接近了我的設想。九點半之前她是一定會入睡的。雖然一天當中剩下的時間已經很少了,但終於可以安靜地看看閑書,玩玩遊戲,跟老公嘮嘮嗑,我真是覺得太幸福了。
這短短的幾小時成了我一天中最盼望的時光,是我單調生活中最炫目的亮點。每當時鍾指向十一點,到了我自己該入睡的時間時,我是多麽戀戀不舍地闔上書本,或關掉遊戲,躺在床上,不僅要回味老半天,更熱切地等待著明天晚上的來臨。
天氣慢慢轉涼了,白天越來越短,joyce的入睡時間明顯提前了。很多時候還不到七點,我還來不及給她洗澡,她就開始打瞌睡了。還好氣候寒冷,洗澡並不是那麽必須的一項工作了。我曾經用過的那些催眠方法現在是完全用不著了,而且由於joyce小同學的大力配合,我又增添了一項新的娛樂活動:看電視。我每天都坐在被窩裏,四周墊滿枕頭,一隻手抱著joyce喂奶,另一隻手拿著遙控器,天氣預報還沒開始呢,小朋友已經夢到爪哇國去了。
那真是一段幸福的時光,因為 joyce的入睡時間大大提前,屬於我自己的時間明顯增多了。加上她白天必睡的三個多鍾頭的午覺,帶孩子一度變得異常輕鬆。我是大言不慚,逢人便吹噓:joyce這孩子,實在是太讓人省心了。
唉,要不怎麽說是好景不長在呢。美好的日子過了兩個多月,到了春節, joyce開始無來由地頻繁夜醒,這可把我們折騰地夠嗆。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好不容易調整過來了,她又開始精神抖擻,夜不成寐了。
那時 joyce已經一歲一個月,冬天是早就過去了,在我的家鄉,四月初的天空陽光普照,溫暖宜人,是一年當中難得的幾個令人感覺舒適的月份之一。已經會滿地亂跑的 joyce ,這時是如魚得水,每天不到天黑不進家門。好不容易弄她吃完了飯,收拾收拾想帶她上床睡覺,她是死活不幹,非得烏漆嘛黑地再下樓一趟,遛遛彎消消食,才不情不願地跟我關燈上床。
想要邊看電視邊哄她睡覺是不太可能了,她現在不是好糊弄的。若發現我沒有跟她一起睡覺那是正中她下懷。看電視想要拉下她?做夢吧。沒法子,我隻好忍痛割愛,放棄了看電視這項我心愛的娛樂活動,每天早早地跟她一起躺在黑暗裏。我多看幾分鍾電視,她就能繼續鬧騰上幾小時,我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五月初,joyce學會爬上爬下了,這可不得了,半夜一,兩點鍾醒過來,她不再乖乖地呆在床上繼續睡覺了,而是哧溜一下爬下床,兩眼放光,滿屋子溜達,不把全家人折騰個遍她不算完。我采取不理不睬政策,任她千呼萬喚,我自雷打不動。她鬧了幾天,見我沒有反應,漸漸地也覺得沒意思起來。最後一兩晚,她還是爬下床,但比較安靜了,自己到客廳去拎本小人書,裝模作樣地坐在走廊的小夜燈底下看。我想她能看懂什麽呢?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罷了。果不其然,沒過幾天,她自己放棄了半夜雞叫,重新又開始了正常的夜間睡眠。
八月初,正值盛夏,晚上八點鍾左右天才完全黑下來。joyce的睡眠時間再次推遲了。一般都到要十點鍾她才完全睡熟。我倒仍然是八點半準時帶她上床,但是沒用,她現在不僅能清晰地表達自己,還能夠跟我們玩一些小計謀了。每天晚上睡覺之前我都指著時鍾告訴她:看,到睡覺時間了,乖寶寶跟媽媽睡覺好嗎?她每天都幹脆地回答:不要!若再反問她:一,怎麽不要?你自己看看鍾,是不是到睡覺時間了?則更加斬釘截鐵地答曰:沒有!
躺在床上那是少不得跟我提各種各樣的要求的:喝水!尿尿!書!開燈!門!電視!阿公阿婆!無論她跟我說什麽,我都是一個回答:先睡覺,睡醒了再說。她哪兒有那麽好打發,小眼睛一轉,往枕頭上一倒,嘴裏呼嚕呼嚕兩聲,表示她正在睡覺,然後一骨碌爬起來,得意非凡地跟我說:媽媽,睡醒!
我早已對那些我曾經用過的催眠方法喪失了熱情,那段日子,我基本上放棄了我唯一的自由時光。雖然有一點點心痛,但是我已經不是一年前那個剛做母親的我了。在日日夜夜的耳鬢廝磨中,娛樂,變得越來越不重要,而一個母親必須承擔的責任,不僅在我心裏日漸清晰,更加使我甘之如飴。
轉眼間又是秋高氣爽,joyce順利地度過了斷奶期,進入了她生命中更加獨立的一個階段。她的睡眠時間又開始提前了,九點左右她就酣然入夢,我重新有了屬於自己的時間,不過,我很少再用於娛樂,而是不停地回憶,回憶她成長的點點滴滴,方方麵麵。我一而再地審視我自己,再三再四地問自己:我摸索到了一些規律嗎?我還可以做得更好嗎?
反思總結真是非常有必要的,回過頭來看 joyce這一年的睡眠情況,可以清楚地發現她完全在順應自然的規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隨著一年四季的更迭,天時長短的變化,她會自行調整自己的睡眠時間。這不正是我們人類最古老的生活方式嗎?而返璞歸真,跟隨自然的腳步,不正是最高級的養生之道嗎?
我想遠在我們的生命還沒有開始的時候,上帝就已經為我們編好程序了。如果我們跟一個孩子朝夕相處,用心地觀察她,體會她,就會驚奇地發現,孩子的身上有許多令我們瞠目結舌的本能,我們望塵莫及。這些天生的本事在孩子的血液中流淌,是上天賜給生命的最珍貴的禮物。而若是我們妄想越過自然之手,強行扭轉孩子的生長規律,不僅會使我們自己倍感緊張和壓力,更會破壞孩子正常的發育過程,讓這些彌足珍貴的禮物隨著年齡的漸長而消失。
基督說:讓小孩子到我這裏來,因為在所有的人當中,隻有他們離我最近!如果我們羨慕孩子純真的笑臉,欣賞孩子美好的心,如果我們能夠真正理解孩子對真理的執著,對探索的勇氣,我們就會由心而發地尊重孩子。孩子不僅僅需要我們的愛,更需要我們的敬畏,因為敬畏她們,就是敬畏自然,敬畏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