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涯〈3〉
(2010-02-25 07:24:02)
下一個
深秋的田地被收割幹淨,隊長帶著全體村民們到後山去挑水庫。每人兩隻小巧的畚箕一條扁擔,一趟趟的把山坡上的土,送到一塊剛築起的水壩上。年紀大的人負責把土裝進畚箕,他們手中的鋤頭總是那麽仁慈,放進去的土隻淺淺的蓋住底。工地上插著一麵“一定要興修水利”的紅旗,勞動的場麵輕鬆愉快,年輕的夫婦們肆無忌憚的說鬧著;偶而看到有路人從山窪裏經過,大家鋒芒一轉,興致勃勃的把這個人的來龍去脈仔細說道一遍,意見不一致時還會有一番爭執。大家都不在乎那可有可無的水庫,隻看中每天記工單上的工分。
有一天收工時,我們幾個女同學拉在了最後,把亦蘭圍住,審問她和本的關係,亦蘭笑盈盈的的說還拿不定主意。那是黃昏的時分,山腳下的路上遠遠的落著一隻鳥兒,亦蘭羞怯的說“我再往前走五步,這隻鳥不飛走我就願意了。”她輕手輕腳的向前麵邁著步子,到了第四步時,鳥兒飛起來劃過我們的頭頂不知了去向。亦蘭回過頭對大家輕鬆一笑,拿起放在地上的擔子,兩隻小畚箕掛在兩頭歡快的搖動。從那以後便常見到他們同出同入的身影。
這件事很快讓亦蘭的父親知道了,他親自來到鄉下,在公社為女兒辦好了請假手續,把亦蘭接回城裏,理由是回城看病,還付上了醫生證明。
本在她剛離開的時候十分的痛苦,也許他生性原本單純並不執著,恍惚了一段時間又漸漸的平靜下來,隻是言語中多了幾分不安份。大家都說亦蘭回城是家裏給她找了一個產業工人,一個有工資拿國家薪水的人,還能說什麽人往高處走,誰讓咱是知青呢。
秋盡冬來,是鄉下最清閑最快樂的日子。村民們組成文藝宣傳隊,把樣板戲改成地方戲的調子,簡單的服裝簡陋的舞台,兩盞氣燈忽明忽暗的照著演員們缺姿少采的身段,照樣能烘托出一個熱鬧的場麵來,台下坐滿了拖家帶口的觀眾們。隊長看看沒有太多的農活,就放了我們的假,讓我們回家過年。於是城市的街頭上又流動著一群群臉色鮮亮,身體肥胖,木頭木腦的少年人,我們又湧回了那個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城市。
過年了,從鄉下歸來的知青們從東家吃到西家,做家長的總是熱情款待,想彌補一下孩子在鄉下吃得苦頭,本也邀請我們去他家作客。小巷的深處七彎八拐地走進一間小黑屋就到了他的家,屋子裏的擺設十分簡陋,唯一的小方桌上擺滿食物。本的母親嗦嗦的站在灶台邊,怎麽也不肯坐到飯桌上,看著我們吃得開心有說有笑,她蒼桑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等到我們告辭離開的時候,本的母親一下恐慌起來,她想留住這樣的快樂,一再的央求我們常來她家玩,說她的兒子好孤單。那個冬天,我們常聚在本的家裏,一起打牌一起聊天,在哪兒我們無矩無束,不必顧及父母們的臉色,也不必顧及時間,他家連鍾也沒有,隻等窗外暗了下來便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