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剜人心肝炒得吃了的人的下場

(2025-12-18 08:12:30) 下一個

最好的菜

(選自《種子》)

蔡錚

天雨十五歲生日那天隻得到李家樓去當團丁,一來因為他姓李,沒有父兄,他到了這年歲,有義務去防匪,二來因為家裏沒吃的,冬天也沒什麽好幹的。當團丁連刀叉都得自備,但一日三餐是管飽的。可飽飯也不是白吃的,匪來了一聲鑼響就得拎著刀叉向前衝,殺死人有賞,通常是兩塊光洋;被人殺傷也有賞,可以躺在家裏白吃白喝半年;被人殺死了家裏人得賞,還有響當當的超升道場,人被大杉木棺材裝了埋到地下,魂魄卻升上天去。天上很好,可娘和舅舅都怕他升天。在打造什麽兵器時舅舅來給他出主意。兵器有三種,紅纓槍、叉子和大刀。紅纓槍和叉子隔老遠就可夠著人,但沒大刀靈便,隻能前刺;大刀靈便,卻得挨近人才有用。到底用什麽?舅舅借了把大刀讓他揮著試了試,發現他使起刀來沒有叉子順手-----從小碼草垛子、送柴草上房用的都是叉子,便決定給他打一把叉子。叉子兩根齒,斷了一根還有一根,一齒沒咬著還有一齒,還可攪刺。另外,他們隻肖把家裏的那把叉草的叉子送到鐵匠鋪去炸一炸就成了,省了開銷。去團營前娘給他扯了根紅褲帶,囑他夜裏脫褲子莫解腰帶,又囑他若遇上幾個人一起殺人,自己靠後一點,別讓閻王把帳算到他頭上。舅父老早就說要教他個護生訣竅,直到他去團營的前一天夜裏才告訴他,並千叮萬囑不要外傳。這個訣竅是他爺傳給他父,他父傳給他。這是他祖宗幾代的護身訣竅。沒有這護身訣竅,就沒有他們這一家,當然也沒有天雨他娘,也就沒有他。這個訣竅是他爺從前殺毛子時跟營裏年紀最大的一個老兵學的。現在這個訣竅他正用得上。舅父說,仗打起來,拿好自己的家夥,千萬不要想著去殺人,要一心想著瞅著不讓人砍到自己。自己手上的家夥是用來防人殺你,不是用來殺人。一想著殺人,心就離了位,看不住自己,命就被人奪了。刀叉砍殺在人身上,一是看不到別人的刀叉;看到別人砍殺來,想擋都擋不及-----刀叉在人身上拔不出來,自己不就遭人砍殺了?自己的心要空著,叉子也要空著,全用來看護自己。千萬別信穿了符衣喝了符水就刀槍不入。天雨隻記住夜裏也要纏著腰帶睡覺,打起仗來叉子不要叉進人家肉裏拔不出來,就歡歡喜喜拎著叉子去李家樓吃飯。

李家樓距李家灣三裏地,是這一帶最大最富的莊子,方圓五十裏都有莊田。莊子裏住著做生意、行醫發財的李姓人四百餘戶。這裏自從沒了皇帝後就沒了王法,到處都是搶犯。搶犯首先還用黑布蒙著臉,半夜裏來,幾個人一夥,打著火把,拿著刀叉,把散住各處有一點點積蓄的人家一圍,撬開門,將屋裏的金銀細軟搶個一空,逼人交出藏貨時還都別著外地口音;很少殺人,隻在走時問:“認得我麽?”若說認得,一刀就下來了;不認得就沒事。不久就晴天大白日裏來,麵也不蒙,音也不別,搶了還留下大名大姓;搶犯手裏還有火子槍,還有炸彈;隻是大批的搶犯不再搶窮人而專搶富人。富點的村子便自己打了圍子,築起圍牆,訓練團丁,日夜把守;窮莊子便野在那兒。窮莊子與富村連親帶戚同姓同宗的也都可移進有護衛的莊子裏,或把值錢的東西送去保管,但也有義務出錢出人。李家樓的圍牆是方圓幾十裏最牢靠的,天雨家既沒有人挪到李家樓去也沒有什麽東西送到李家樓去;自己灣裏也築了圍牆,也有人把守,隻是灣子小得多,要不了那麽多人看;看夜的人都得自己備吃的。

李家樓背後是座小山,村前是兩口水塘。兩口大水塘圍住了大半邊村子。兩塘之間一條小埂路直通正門,象一條獨木橋連接村子和水塘之外的一片水田。村子正門象個城門,有兩人把守。一個天雨認識,是李家樓的癩痢保三。保三穿著便褲,褲腳紮在青布鞋裏,一根黑帶子係死;上身穿著道符衣,那白白的符衣一道道纏在上身,衣上的鬼怪扭曲倒豎,使他顯得象棵老樹幹;頭上也纏繞著符布,爛肉參差的頭皮不見了;拿著青得象鯽魚背的大刀,活象影子戲裏的蝦兵蝦將。

“來得好!你等著一起攆去。”保三說:“剛有人送信,你灣的德福到了灣子後頭。叫人去了。這回他跑不了!逮著了要把他千刀萬刮。我們有酒喝。”他舔著嘴。天雨心裏砰通一下。德福比他大四五歲,做了匪。上回一個人綁了一身炸彈,藏了盒子炮,赤著大腳丫子,大搖大擺走到李家樓大房家正廳裏,把盒子炮望桌上一拍,一手撕開破上衣,挺出腰上的炸彈,一把抓住大房爺的手,“都給我讓開!我帶他出去,拿錢來買!誰亂動一下就是殺你大爺凶手!”門外站著團丁,有拿刀叉的,有拿火槍的,都愣在那兒。“放下家火!”他吼一聲,大房爺也跟著吼:“放下家夥!”夥計們都隻得把家夥輕輕放在地上。他牽著大房爺走過庭堂,走過院子,走出巷子,走過村前,走出村子,象牽一條狗。所有的人都隻呆望著,一聲不敢出。大房爺原在漢口做生意,發了大財,在村裏何等威風。老來沒有轎子是不出門的,那會卻走的腳不點地,大褂浮在地上飄飄的,象被老鷹拖著的小雞。德福下了一千大洋的款子,叫他們三天內送到上宮山上廟裏。大房家湊足了錢,按時按地送去了。可大房爺還是被弄死了,丟在上宮山腳下,腳丫子叫野狗啃了大半邊。有人說他是在交款前就被弄死了,有人說德福他們是在得款後才下的手。這一來大家恨死了德福。搶犯也有規矩,這麽不講規矩的搶犯還從未有過。二房三房一家要去把德福他娘他弟一家殺個幹淨,但德福也姓李,兩灣有協定;再說德福入了匪幫,上到的款子一分也沒送回屋裏。大房家的老大有算計,說冤有頭債有主,隻等著德福來抵債。德福怎麽還不走遠些?

不一會就有披掛道符的一大串人呼呼啦啦跑出來,有兩人扛著長槍,幾個人扛著土銃,其餘的拿著刀叉。天雨開始發抖。保三說:“你也去呀,見識見識。”天雨便跟在他們後麵跑。正是農閑時節,田地裏沒有人。他們一行三十餘人,跑出一裏來地,打頭的大房老大繼才叫大家站住。大家都呼呼喘氣。繼才說:“今天是他送上門來。切莫讓他跑了。一半人到李家灣後去圍,我帶一半人到河叉口去等。”馬上人分成兩半,一半朝北;一半朝西北。天雨不願回自己灣子,就跟著望河叉口去。

跑了好久才到了河叉口。河叉口是從李家灣通到西邊山裏最近的路。一條河從南向北流過,劃了一道溝,西邊是大山,東麵是小山和田地。冬天河水平和,一條小路從那裏穿過兩架高山通到山裏。那裏有一座三四丈寬的石頭橋。繼才教十個拿槍銃的伏到橋對麵山腳的小樹叢裏,德福如從這裏上山,等他走到橋中間就開火;其餘的都散到河對麵的坡地兩邊的樹叢裏。躲在山腳可看老遠,在坡地的樹叢裏的卻看不多遠,繼才叫他們聽到槍響就衝出來,堵他的回頭路。繼才看到叉子比人長一半的天雨,便叫他跟著伏到山上。

天雨把叉子放在地上,蹲下看著遠處。跑了一陣,身上有點發熱,哆嗦好了一點。從那裏望出去,二三裏外的田地裏都沒了莊稼,田埂上的樹都沒有葉子,地裏田間的路白白的。三隻毛狗象幾片紅色的楓葉,在灰黑的田埂間飄飄搖搖。一群黑鴉雀繞著毛狗翻飛,喳喳聲在山裏撞擊回蕩。沒有人影。蹲在他身邊架著銃的木清說:“待會打隻毛狗回去吃吃。”剛說完,從李家灣那邊傳來通通悶雷般的銃響。繼才忙叫大家看好。

天雨又開始發抖,冷得象浸在冰水裏。他想德福根本沒回來,他們得的又是假信。上回半夜李家樓的人得信來捉德福,灣子裏鑼鼓亂響,一灣人都鬧醒了。最後大家見到一個人閃到灣子中央一個垮塌的屋基裏,那裏長滿亂草。大家把那破屋基圍了一夜,圍得水泄不通,可沒人敢進去。第二天從別的屋頂上對著草深的地方亂放銃,用銃把裏頭打了個遍才有人穿了刀槍不入的道符衣進去。翻遍了屋基,隻找到一隻死黃貓。原來德福根本沒回。德福家跟他們家隻隔十步。德福家總沒吃的。大前年這時候德福帶他去打柴,那是他第一回走那麽遠去打柴。一到拾柴禾的山上他就餓得動不了。德福說:“肚子餓了?我帶了吃的。”德福跟他一樣,筐裏空空的,破衣裏除了大虱子外沒有別的。他問吃的在哪兒。德福說:“我帶了就是了。弄完了柴我再拿出來,包你吃飽。”他要就吃,德福說不行,時候不到不能吃。他一直琢磨到底他帶了什麽吃的。他翻過德福籮筐的底來看,那底跟他的一樣,薄薄的篾做的,藏不住什麽。山上隻有枯樹和幹草,他到那兒去變吃的?可德福那樣有把握,不象騙他。他隻好忍著餓撿起幹樹枝來。他撿一會問一會,德福卻說要撿滿了兩籮筐才拿出吃的來。他餓到後來幹脆懶得問了。等兩筐都塞滿了柴,德福說:“我去拿吃的。”“在哪?”德福說:“我放在山腳下沒帶上來。走,我們一起去拿上來吃了。”路上他沒打過盹,德福跟他一道走上來,沒在路邊草叢裏藏什麽。他跟著德福到了山腳。山腳下有一塊田,田裏稀稀拉拉長著蘿卜。德福指著那一田蘿卜說:“這就是我帶的吃的。”說著就下地去拔蘿卜。他說:“這是人家的,人家看到要奪我們的籮筐。”德福說:“人家的?哪個人家的?野豬吃得,我們吃不得?來!看誰敢奪我們的籮筐?”德福長的人高馬大。他隻得跟著下地,擇大棵的蘿卜拔起來。拔了一抱,抱到山上用袖子揩了大嚼起來。蘿卜解餓又解渴,吃完香嗝打得象放銃。吃完德福還把剩下的蘿卜和葉子都裝到筐裏。然後他們回去。路上他挑不動,走幾步他就落在後麵,德福走出老遠,放下自己的擔子,回來,挑起他的籮筐,走到他撂下的擔子前麵,放下,再回去挑自己的。柴挑到家全靠的德福。他隻想今天德福沒有回來。回來了也千萬不打這裏走。從別的地方到山裏去難一些,要濕衣服,但隻要一上了山,人就拿他沒法。山太陡,樹草茂密,幾步遠就看不見人。

通通銃響不久,二三裏地外的路上就下來一個人。天雨隻求菩薩保佑那人不是德福。繼才叫:“來人了!來人了!看準了,莫搞錯了。要是他,等他上了橋再開槍。若是他趟水,等他到了水中間再開槍。”天雨抖得牙齒亂磕。那人跳跳的不一會就大了,他不時回頭望望來路。天雨揉著眼睛:天哪,不是德福是誰!天雨認得他走路的樣子。他嘴開始發木。到了橋邊,德福步子慢下來,低著頭,好象在想什麽心事。他在橋邊立了一會,調轉頭看了一眼,象是要回去的樣子,但還是上了橋。通通槍銃齊響。德福栽到橋下,跌在水裏,一會他又站了起來,跛跳著濺起水朝回跑。對麵已有人舉著刀叉號喊著迎了上來。一叉子叉倒了他,又有幾個撲上去。繼才一聲喊,大家都衝下去,天雨也跟著衝下去,號吼聲慘叫聲亂成一片。大家都圍著砍殺德福,象一群狗搶著撕扯一塊骨頭。天雨跑到河對麵,呆站在一邊看著,渾身發抖。繼才問:“你的槍呢?”他這才想起槍丟在蹲的地方。他正要轉身去拿,繼才叫他回李家灣去叫他們不要搜,叫德福家的人來收屍。他便朝自己灣裏跑去。他帶灣裏人到來時繼才已帶著人走了。他這才看了一眼德福。德福的臉已被砍的辯不清五官,頭斷了,被安在肩上,整個一隻手被剁了下來,丟在腿上搭著。肚子被挖的大開,胸腔空蕩蕩的,血腸子漫了出來散堆在開裂的棉襖絮裏。地上的幹草被血汙倒了一大片。他不忍再看,上山撿了自己的叉子望回走。邊走邊說:“德福,德福,我可沒有害你。我沒有害你。”

他慢吞吞走回李家樓。到了灣口,三保還在那兒站著。“今天有酒喝!你真走運!一來就趕上了喝酒!全灣都在慶賀呢。快去皇亭家!大魚大肉早拎過去了,怕是開桌了呢。”他們從外村來的團丁在皇廳家吃住,有專人做飯。他來到時果然屋裏已是熱氣酒氣喜氣騰騰。八仙桌已擺開了,桌上大海碗擺滿了,湯水骨頭撒了一桌。八個外村人和繼才正在那兒大說大講著勸酒。一見他來,繼才馬上拉他在桌邊的空位上坐了,“小天雨今天受累了,受驚了!喝一盅!”酒倒上來。他喝了一口,感到肚子裏紮得痛。“吃菜吃菜!”他肚子餓得象穿了孔,但吃不下。繼才大概看他年紀最小,不斷給他夾菜,“嚐嚐李道人的手藝!”一會兒,李道人哈腰曲背出來了,原是一個幹枯的老頭,係著油膩得豬黑的抹衣,“來,李師傅今天也受累了。我敬你一杯!”李師傅接了酒:“菜做的不好,大夥包涵!”一口幹了。大家又忙叫他吃菜。他吃了一筷,說:“最後一道菜就要上來了,請大家再幹一圈就吃飯。”然後進去。不一會,李道人從灶房鑽出來,托著托盤,托盤裏放著一隻白花瓷盤,老頭把盤子放在桌上,說:“最後一道菜,大夥趁熱吃了下酒。飯就上來了!”繼才拈起筷子,指著盤子,招呼大家趁熱吃。筷子便一齊伸過去。天雨也跟著夾了一塊。這是韭菜辣椒暴炒的腰花,特別辣。他便忍不住多夾了幾筷子。他發木的舌頭這時才能嚐出一點點味道。

一會,飯上來了。再一會,飯吃完了。大家都坐到一邊剔牙說話。他便幫道人收碗筷。大家開始評哪個菜最好,有說這個好的,有說那個好的。道人說:“你們吃慣了我的菜,倒要叫這個新客說說。”他問天雨,“那個菜最好?”天雨說:“最後那碗。”大家便都笑起來。他說:“就是呀!”大家還是笑。送碗到灶房,李道人問;“你曉得那碗菜是什麽?”“腰花。”道人閉著眼搖頭,“豬肝?”道人搖頭,“狗心?”道人微微點頭,說:“快了。”但又搖頭,“那是什麽?”道人笑了:“你真不曉得?”他搖頭。道人說:“你認得德福?”他點頭。道人說:“那是他的心肝。”

道人剛一說完,天雨噗的一口吐了出來,接著翻腸倒肚吐起來,吐盡了酒食,吐出了黃水,吐出了黑水,最後吐出了紅水。他從中飯後吐到天黑,又從天黑吐到第二天早上,吐得癱在地上,吐得翻了白眼。李家華陀來看了,給他開了藥;藥煎好,灌下去,他噗地一口噴出來,噴了灌藥人一臉。沒有辦法,李家樓的人隻好找付架子把他抬回去。

天雨回到家已是死人一個。家裏便請了道師在屋裏設壇驅邪。兩個道師在他屋裏唱跳了兩天,他還黑水吐個不止。後來道師煉了一壺神水給他灌下去後他才能沾水。天雨三個月沒有出門,隻能喝清水,吃生冷的紅薯、蘿卜。後來他能出門了,就每日去灣邊上的廟裏聽老和尚講道,後來就信了佛,吃了齋。不久他的頭發都脫光了,頭亮得象個幹葫蘆瓢。

殺了德福後的第二年,赤衛隊起來了。隔壁左右沒有圍牆的村子裏的壯漢都成了赤衛隊員。秧剛插下去後的一天早上,四麵八方銅鑼通通亂響,大家便全拎了鋤頭叉子去圍攻李家樓。漫山遍野都是人,喊得地動山搖。不一會大家又都瘋了般望回跑。原來赤衛隊一幫人馬從那塘埂上直撲過去,那李家樓內槍炮齊發,打得帶頭的鬼哭狼嚎,慌忙後退,喝了符水穿了符衣刀槍不入的團丁們揮著大刀長矛如天兵天將叫囂著衝出來。赤衛隊頓時被殺到了一大片,又有許多被擠到塘裏,還有許多慌不擇路跑到田裏。田裏剛插了新秧,水滿泥深,許多陷在泥裏跑不動,又被戳翻了無數;赤衛隊自相推擠踐踏又弄傷弄死許多。刀槍不入的團丁其實隻追出村子不到一裏地,赤衛隊卻你呼我喊,跑到十裏外還有人在飛跑,跑在前麵的老以為跑在後麵的是追兵;許多人跑過自己家門前都不敢進屋,隻一個勁望西邊山裏跑。這次赤衛隊元氣大傷,喝道水穿符衣的李家樓團丁卻聲名遠震。但當年冬天,紅軍正規軍用血淋淋的胎衣破了他們的道法,十幾個人在一個大雪夜裏神不知鬼不覺就拿下了李家樓。那日跟天雨一道吃飯的隻有繼才逃掉了。死了的團丁家裏一分賞錢也沒有,棺材都得自己出。繼才在解放後被捉了公審。大家都發聲喊判了他死刑。槍斃前問他有什麽說的,他要人給他一碗清水。沒人敢給他,因為他有道法,他一念咒語清水就變成符水,喝下去就刀槍不入。大家隻端給他一碗豬腳湯,他沒辦法,隻得喝了半碗渾湯。一喝下去,槍子就炸了他的腦袋。

天雨隻當了一天團丁,後來交代了許多天,把那一天幹的見的交代得清清楚楚才沒事。他家是貧農,分了一套地主家的正房。娶了個媳婦,四十歲時養了一個女兒。一家人都跟著他吃齋。女兒出落得好,在漢口找了個對象。女婿也很孝順,把他們都接去住在一塊。天雨在漢口得了哽疾病,死時六十九歲。

(選自《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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