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這樣混進北京空軍的
(二)
我在街邊等大哥。好一會他才來。他大笑著說:“你打了他們,我得賠禮道歉。他們都問這是哪個,敢打他們!說以後再也不收你的穀。我告訴他們你是哪個他們才啊啊明白。隻有你敢打他們。他們以為自己是大爺。賣穀的都說打得好。這些狗日的就該打!他們根本不把你當人!明天你別來了,我替你賣了。我得求他們。”他已把穀送到中學的一個老師家去放著了。
第二天大哥賣了穀,給了我錢。我就坐車到縣人民醫院去拍片子。
到了醫院,我交了錢,拿了拍片的單子,然後到透視室門口去等。透視室的醫生正跟另外一個醫生在隔壁房裏聊天。他聊哇聊,時時大笑。聊了半個多小時,好像沒人等他。我隻得站起來打斷他:“醫生,我要透視。”他很不耐煩地說:“急什麽?等等!”過了一會,又來了個人。這家夥忙站起來接著,原來他們是熟人。他讓那熟人進去拍了片。一會他們出來,我想這回該我了。但那混賬又跑到隔壁去接著聊天。我已等了一個多小時,那狗日的還沒半點要給我透視的意思。我實在忍無可忍。我走到他麵前,撕了透視單,把碎片丟在他腳下,低聲說:“去你媽的!” 他轉過來盯著我:“你說什麽?” 我也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我說去你媽的!”“你罵我?”他跳起來,一把揪住我的手臂,“走!到拘留所去!你膽敢在這裏拉屎!” 那個跟他聊天的年輕醫生也跳起來,一把抓住我另外一隻手。這年輕醫生很有力,抓得很緊。他們把我的手反別在背後,推著我,就像武警押著要執行死刑的犯人。我隻得哈腰低頭像個犯人,聽他們推我走向大門。快到大門口,我大吼一聲:“去你媽的!”突然扭身,掙脫雙手,朝門口跑去。他們追我,大叫著:“抓住流氓!抓住流氓!” 沒人應聲來抓,走廊裏大家都定住呆看。那個年輕的腳快,追上來一把抓住我的後衣襟。我回頭一掌砍在他手上。 我的襯衣後襟一下被撕下去大半邊。我衝出醫院,跑道街道上。街道上滿是泥巴。他們沒跟出來。我跑到五十步外站住,回頭對著他們大叫:“畜牲!來呀!來抓我!日你媽!沒臉沒皮的東西!把那白大褂脫了!你娘的就像大灰狗披著白羊皮!我要把你那羊皮剝了!讓你顯出狗形!你們隻配吃屎!”那個透視的醫生氣得臉發紫。他叫道:“有本事走近點!我要你進牢房!”我說:“狗兒,來呀,你能咬我的雞巴?”我朝他們勾著小指。他們走下醫院門口的台階,我就往後退幾步。街上許多人圍過來看熱鬧。“土鱉,滾回去!別在城裏拉屎拉尿!算你走運,要不你就在牢裏了!”我叫著:“狗兒,你以為你是誰?來呀,我等你把我送拘留所!來呀!有種你來呀。”他們沒有來,進去了。我隻得放棄透視。
我們得體檢兩次。先是鎮上的初檢。接到體檢通知我很激動,忙騎車往鎮上趕去。我激動得心跳不止,為了平靜下來,我買了瓶葡萄酒一氣幹了。體檢時鄧部長跟著我,寸步不離,比我還緊張,他生怕我出問題。當醫生說我得心跳過速,血壓過高,他愣了,眼都發直,忙問我怎麽回事。我說我騎了一氣車,喝了一瓶酒。醫生不大相信,因為我臉未紅,也沒酒氣,說喝酒了倒真會有這問題。老鄧忙求情。醫生說好,一個鍾頭後再來查。老鄧喜壞了,忙把我帶到他房裏,端來一大盤涼水要我喝。我喝完一盤,他又去廚房端來一盤。我一氣喝了三盤。三盤水下去,再查,一切正常。老鄧喜得滿臉生花,說:“下次千萬不能再喝酒了!”
正式體檢那天娘煎了八隻鴨蛋,下了一大碗麵要我吃。一早起來吃這麽多,吃得我打哽,吃下去直翻胃。大哥說我必須多吃,把胃塞滿。好多人都有肝大,肝大是醫生用手摸出來的,吃多了,就摸不出來了。這次體檢是縣裏大哥夠不著的醫生。體檢到最後一關時那個醫生要在個表格上打個紅叉或藍叉。紅叉即不合格。那把最後一關的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我一進那房就想跟他說我是大學畢業,這是我唯一的出路等等。可他根本沒給我機會說話。他一臉正經嚴肅,隻專心檢查身體。揉過我的肚子,他叫我穿上衣服,然後慢騰騰拿起鋼筆。我一邊穿褲子,一邊盯著他的筆。我的腦子要炸。我的命運就在他的筆尖上,一個紅叉我的全部希望就落空了!要是他畫個紅叉,我會狂叫一聲,撲過去,把他打翻在地!隻見他慢吞吞地用筆在那表格上劃了個藍勾。
我離家前老鄧已把我當將軍待了。他請我到他那兒去住,給我打飯,給我打洗臉洗腳水,我洗完他搶著倒水。他說本區有個兵在北京軍區當了將軍,他把幫他入伍的武裝部長接到北京玩了一個星期,讓他住在豪華賓館裏,每天派人開專車帶著到處玩。部長從北京一回來就升了一級!說完,他笑著問我:“你當了將軍,不會忘了我吧?”我說:“是你救了我!我怎麽會忘了你!你放心,我會讓你感到榮耀的!” 他說:“我信你。好多人說你會犯法,我原來也擔心。你犯法就會連累我。七裏有個兵拿槍打死連長,送他入伍的人武部長就被撤了職。認識你後,我覺得你人不錯。你打架也不都是你的錯。你正直,勇敢,又有知識,是當將軍的料。我們紅安出的那些將軍都跟你一樣,好打抱不平,不怕死,身體好,人聰明。你比他們強,你有學問,現在當將軍要有學問。你比他們更能成大事。”
縣人武部向部隊特別推薦了我,地區報紙還報道了我“投筆從戎”的事。我離家入伍前大哥請所有幫我入伍的到家裏來大吃一餐。我在部隊新兵連受那傻逼班長折磨時哥來信說鎮上的醫生為我沒請他們很生氣,說沒有他們,我連初選都通不過。大哥隻好說等我當了官回家時再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