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在其中

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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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的記憶

(2010-10-17 13:11:49) 下一個

 這一段塵封的記憶已經過了四十年。

 大約四十年前,係統內組織批判會,接受上級命令,包括我們小徒工在內,單位裏幾百個工人被卡車運到了羊坊店。那時被命令參加批鬥會是家常便飯,但因為和我的一個同學同名同姓,所以後來一直記得那次被鬥的人的名字叫王佩英,是個瘦小的女人。她很倔強,麵對台上的凶悍的戴著紅袖章的紅衛兵們的推推搡搡,毫無懼色。

今年在網上讀到了記念王佩英的文章,才知道當年那個被鬥的人已被處決。

下麵是網上的一些關於王佩英的介紹。

王佩英一九一五年出生在 河南開封。1932年王佩英進入開封靜宜女中(就是今天台灣的靜宜女子大學)讀書。靜宜女中開封的原校址就是今天的開封八中。

1934年王佩英與張以成結婚。張以成,一九一一年出生,河北人,是北京朝陽大學法律係的畢業生。抗日戰爭中,張以成加入中國共產黨,解放戰爭中在鄭州、開封等地從事地下工作。王佩英變賣私產資助、掩護張以成的地下工作,協助開封共產黨做了大量工作。

19488月王佩英加入新民主主義青年團,並在鄭州解放前夕參與了地方共產主義青年團的組建工作。

1949年鄭州解放後,王佩英在鄭州郵局工作,同年調鄭州鐵路局秘書室任業務員。王佩英於1950年成為中共黨員,她常說“要為勞苦大眾”,那正是她的入黨動機和行為準則。

195510月王佩英從鄭州鐵路局調入北京,先後在鐵道部工廠設計事務所托兒所、鐵道部專業設計院托兒所任保育員,1959年調專業設計院總務科 在單身宿舍任服務員。她無論做什麽工作總是勤懇而盡心,對同事也總是敦厚而友愛,從不以自己對建國的貢獻索求個人的地位和待遇。

王佩英的家鄉開封在 1959-1961年期間饑荒 嚴重。王佩英耳聞目睹了許多餓死人的慘事。六十年代中期,王佩英認為社會主義建設中出現的重大失誤及其導致的大饑荒應由毛澤東負責,他應當退出領導崗位以結束全國性的災難。這種樸素正確的言論體現的洞察力為當時的社會環境所不容,文革前鐵道部基層組織出於保護將她送進北京安定醫院。19654月,王佩英要求退黨,她認為“共產黨員都有特殊待遇,過去共產黨拋頭顱撒熱血為了解放人類,而現在共產黨是高官厚祿、養尊處優”,“領導共產黨變質的就是毛主席,赫魯曉夫說得對”。後王佩英又提出書麵退黨申請。

1966年毛澤東發動並領導的浩劫使全國陷入混亂。1968年文革進入“清理階級隊伍”階段,66日安定醫院對王佩英做出院診斷。從 此她被關押在鐵道部專業設計院宿舍樓第100棟的“牛棚”,反複遭受批鬥和折磨。即使在“牛棚”中王佩英也堅持自己的判斷,信任擁護國家主席劉少奇。

196810月中共八屆十二中全會將國家主席劉少奇汙蔑為“叛徒、內奸、 工賊”之後,她憤怒地當眾呼喊“劉少奇萬歲”。

 19681021日,北京市公安局軍管會以“現行反革命”罪名逮捕了王佩英。她被捆綁、毒打,戴上牲口嚼子押往北京市各區遊鬥。嘴裏塞進磚頭,下頜生掰成脫臼。暴力營造了空前的恐怖,但她對禍國殃民的惡行堅決抗議,一身正氣,凜然不屈。

1970年初,北京市革委會保衛組根據文革部署,提出將王佩英判處死刑。1970118日由謝富治等向中共中央請示,1970122日得到 批準文件,由文革司法機構——中國人民解放軍北京市公法軍事管製委員會下達“判決書”。1970127日在北京工人體育場“公審”,同日遭殺害。

 197610月文革結束。

1979731日,北京市公安局向中共北京市委送交“關於王佩英案複查情況及處理意見的請示報告”。

198037日,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對王佩英案下達了“刑事再審判決書”,做出“不負刑事責任”的判決。

1980410日,中共鐵道部專業設計院黨委做出《關於為王佩英同誌平反的決定》,並於58日召開平反大會。

 2010327日舉行的王佩英誕辰95年周年、赴難40周年紀念會上,經濟學家、鐵道部前幹部茅於軾沉痛陳詞,說那場悲劇,雖然是偉大領袖毛澤東他老人家親自導演的,加上四人幫及其幫凶,也不過數百人,但全國六、七億人為之瘋狂,有一半責任在老百姓,如果毛澤東和四人幫到美國搞,肯定搞不起來。

不錯,我們都有罪,但用生命去贖罪的,隻有很少的幾個人,其中就有王佩英。孟子曾經轉述過孔子定義的英勇,“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意思是說,自我反省,如果覺得自己理虧,即使麵對幾個窮酸之人,我也不去威脅他們;如果堅信正義在自己一邊,雖強加給我千軍萬馬,也要孤身前往。

可以想象,王佩英當年自我反省,麵對每個被欺辱的弱者,每個在大饑荒中餓死的人,她覺得自己理虧,因為她覺得這是毛澤東領導的執政黨造下的孽,她作為這個黨的一員,需要懺悔,需要贖罪,替自己,也替她的黨。當她覺得她的懺悔和贖罪,得到的不是理解,而是迫害時,剩下的選擇就是退黨,與罪行劃清界限。

當所有人,包括她希望拯救的人,都認為犯罪的不是她譴責的人,而是她自己時,她最後的選擇,隻有赴難就義,她做的,就是當年基督在十字架上,貞德在火焰中所做的,這不僅是烈士,也是聖女。一個民族,一種文化,看它有沒有未來,就看它有沒有這樣的人和這樣的精神。

最後一個細節,並非沒有意義。王佩英第三子張大中成為全國著名的企業家,白手起家的資金,就來自於國家補償他母親生命的一千元人民幣,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使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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