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名字

兒子的名字

 

      兒子叫什麽名字，做母親應當是最清楚。但是我這個兒子的名字卻一直是我的一個謎。

 

      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我挺著大肚字，捧著字典絞盡腦汁，給他選名字。最開始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叫查理。因為我喜歡美國黑白片時代的喜劇明星，查理-卓別林。後來因為考慮到爺爺奶奶更喜歡用中國名字發聲，就給他起名叫嘯。嘯是一個給人有很多聯想的中國字。“虎嘯猿啼”，表明是老虎的吼叫聲，因為老虎是百獸之王，它是雄壯威武的象征。“呼嘯山莊”，是十八世紀著名英國作家，艾米麗-夏綠蒂寫的名著“簡愛”的姊妹篇，那是中國大中學生的必讀文學作品。“山呼海嘯”，是指颶風來臨時候發出的巨響，驚天動地，氣勢磅礴。“仰天長嘯”，是中國著名的愛國英雄嶽飛寫的著名詩詞-滿江紅裏的詩句，表明英雄鏖戰沙場笑看死亡時的豪邁無畏，壯烈氣概。他的全名“譚嘯”，和中文“談笑風生”諧音，小名“嘯嘯”，和“笑笑”諧音，對中國人來說，好聽又好記。總而言之，嘯既是一個充滿陽剛之氣的男子漢的名字，又是一個不乏書卷氣質，聽上去輕鬆愉快的名字。可見媽媽由於深愛兒子而在給他起名字這個事上所下的工夫。

 

但是當兒子四歲移民來美國後，用拚音寫出他的名字XIAO，那麽好的一個中國名字，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不僅如此，這個名字的發音還經常引起麻煩。他每次都要跟美國老師或朋友同學解釋如何對自己的名字發音。等兒子到了九歲的時候，他就開始討厭自己的名字了，問我為什麽他的名字那麽難發音，我也後悔當年沒有堅持跟他起名叫查理。我說你可以叫查理呀，但他很不喜歡查爾斯這個名字。

 

有一天，他的一個朋友來敲門，問理查德在家嗎？我說你找錯門了，這裏沒有理查德這個人。這時兒子從自己房間裏跳出來，說：“我就是理查德，在學校我讓同學老師這麽叫我”。我說為什麽你不早告訴我。後來當鋼琴老師跟我說，理查德如何如何，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在說我的兒子。經過近一年的習慣，我才接受了這個他給自己起的名字。到他五年級開學的時候，我第一次見老師，說理查德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希望老師能繼續他的快班課程。他直拽我的衣角，說他五年級不叫這個名字了，他跟老師說他叫XIAO。我當然很高興聽到他改回原來的名字。

 

但是當我們搬家到紐約州後，他上了六年級，我聽見他的朋友們都叫他克裏斯，我知道他又有新名字了。我雖然還不太習慣，但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也比較自然就接受了。但是有一天我和他小提琴老師請假，說克裏斯生病，不能學琴，老師不知道我在給誰請假。他連忙小聲跟我說，在小提琴老師那裏，他叫XIAO。做老媽的我，真是有些糊塗，不知道他在什麽時候，什麽場合會用什麽名字。

 

但是我還是願意尊重在美國文化背景下長大的兒子自己的選擇。如果將來他入美國國籍有一次改名字的機會，我希望那時候他能最終選擇一個合適的名字而不需再變化，否則他屋裏牆上貼的獎狀上寫的都是各種不同的名字。盡管如此，至今他在護照上官方用的還是“譚嘯”，這個帶著父望和母愛的名字。

 

 

2005-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