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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23)
“你和我一起去買冰箱嗎?”老公問。
正在搜索統計學的我搖搖頭。
“給新家買新家電,你難道不感興趣?”
“可我得利用下班時間趕緊學習統計學, 經理給我的新任務需要很多關於概率的計算知識。再說, 冰箱,洗衣機之類的,都是標準化的產品, 沒什麽好挑的, 顏色我也不在乎,你不用征求我的意見。不過, 買沙發和餐桌的時候, 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停了下來, 瞪大眼睛:“突然有個重大發現: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買沙發!”
這個沙發老公單身時用了7年,加上結婚12年,用了19年的沙發依然沒有壞, 而且他當時買的還是二手貨。那時的製造質量真是好, 我公公一個吹風機, 用了25年,依舊好用。
如果現在不換房,我肯定還是想不起要去更換這個已經用了至少19年的沙發。除了節儉,主要是因為我真的很懶。以前在杭州,我的房租最多占工資的1/10 (因為每月的獎金是浮動的)。雖然有能力升級自己的居住環境,但我依舊在那個簡陋的出租屋住了5年。
主要是我覺得沒必要把很多錢花在一個我隻需要一張床的地方。下班後,我要麽去爬山, 要麽去浙大圖書館,每頓飯都在外麵吃,家對我就是睡覺的地方。離我很近的一個同事抱怨夏天的輪流停電, 我驚訝地說:“我家從來沒有停過電,你離我那麽近, 應該也不會停電啊。”
她瞪了我一眼:“輪流停電基本都在白天, 可你白天什麽時候在家?”
的確,如果不上班, 我要麽在圖書館暢遊知識地海洋, 要麽在西湖邊,竹林裏, 花叢中流連忘返。那個時候的我, 應該算是身體力行“躺平主義”。一張借書證能用好久,所以讀書爬山的愛好幾乎不花錢,隻是要花很多時間。房子對於我這種階層, 想都不敢想, 所以買房的壓力對我不存在。 在美國買了車子後, 我才發現在此之前, 從來沒想過買車,一直都是走路上學,駕照拖了好久才去考。
看到一個陪讀母親的視頻, 移民是因為生活在一線城市, 大人孩子壓力都很大。偶爾回國和閨蜜團聚, 飯桌上的話題依舊是孩子教育的煩惱。一方麵想念中國菜,可回國後又難以適應種種攀比的焦慮。身邊的朋友隔幾年就要對房子和車子更新,否則出去很沒麵子。
在這些富人眼裏, 我當然很窮,可經常爬山, 讓從小營養不良,體弱多病的我脫胎換骨, 很多年才感冒一次。用業餘時間攻下高級口譯證書後,兼職口譯讓我更加忙碌, 充實, 自信。那段簡單, 健康,高效, 快樂的單身生活,讓我體會到精神獨立的自在。作為大齡剩女,我沒有心思去琢磨能嫁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工作、學習和鍛煉是我生活的全部。老公說他當時正是被我讀書爬山的愛好所吸引, 回到美國後不久, 就打算給我辦未婚妻簽證---盡管在此之前, 我們隻是以同事的關係相處了一個月。
財富是提供精致生活的必須, 可金錢又能買來世間多少美好?很多個周末,我都在浙大圖書館的回廊裏享受閱讀的靜謐和超脫。 下雨的時候, 我喜歡在雨打芭蕉的意境裏, 閱讀古詩詞。孤身一人,絲毫沒有覺得“淒淒慘慘戚戚”,反而覺得自己在詩詞中找到了一千多年前的朋友。這樣跨越時空的浪漫, 不需要門票, 隻需要我周末的時間和欣賞的心情。
有個教授上課時, 突然問學生:“如果你有100萬美元, 你會跳樓嗎?”
很多人都覺得這個問題太怪了,能有100萬美元, 高興還來不及, 怎麽會絕望地跳樓?
教授說:“如果你曾經是億萬富翁,現在發現隻剩下100萬美元, 你會跳樓嗎?”
據說在大蕭條期間, 就有美國人受不了財富縮水, 去五星酒店享受最後一次再跳樓。 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但光有錢也是萬萬不能的。物質追求就象無底洞,缺乏定力和自控,很容易財迷心竅,走上不歸路。聽說有一家在拉斯維加斯買房後,妻子沉迷於賭博,輸得傾家蕩產,丈夫一怒之下, 把房屋建造商告到了法庭,所以現在那裏的房屋建造商在賣房合同中加了一條關鍵的信息批露: 拉斯維加斯有賭場。
對於攀比,我覺得匪夷所思:人家有錢, 跟我有什麽關係?人家很窮, 我又能幫到多少?改變生活, 需要的不僅僅是鈔票, 更需要改變態度,方法, 思維, 甚至整個生活方式。
以前有個學員請我吃飯, 說這是他第18次下決心學英語,希望我這次能幫住他講一口流利的英語。還沒吃多久,他的一個朋友也加入了飯局。吃過飯, 倆人叫我一起去酒吧。百無聊賴的我不停打嗬欠,不能得罪客戶,盡量客氣道別,他說:“你還沒給我傳授學英語的方法呢。”
我沉默了一會說:“你上班已經很辛苦了, 現在應該在酒吧放鬆,等你下次有時間了,我們再聊學英語的事情。 ”
之所以沒有好為人師, 因為我對他沒有什麽希望。他那麽多年學英語, 都是半途而廢, 有個重要的原因:他太有錢, 太有權。作為當官的, 學費公家報銷,金錢上他沒有付出成本。應酬太多,使他又無法在時間精力上付出。學習本來就有枯燥和困難的時候,手機不停向他展示花花世界的誘惑,所以如果真要打算最後一次下決心學好英語, 他恐怕要改變自己的社交圈子, 生活方式, 甚至是手裏的權力。我在深圳就曾碰到過兩個來自山東的學員,說如果在家門口學英語, 根本不可行, 電話總是被打爆:老板找, 手下找, 客戶找,老婆找,幹脆躲到千裏之外。他倆去深圳的真實目的我不知道, 但人家上課的態度很認真, 下課總是想辦法用英語向我提問。
很多年, 對於房子和車子, 我想都不敢想,覺得那些奢侈品離我這個階層太遠。貧窮的確能限製人的想象力, 活了四十多歲, 我竟然第一次想起要買個沙發。當然, 很多年前,我就能買得起這樣的沙發, 可我卻從來沒有產生過那個念頭。也許是因為,一旦有空, 我總想著出去看看花, 在家背單詞,讀首詩, 做數學題,琢磨物理定理,思考人生哲理。在這個用刷信用卡來刷存在感的年代, 很多人“我買故我在”,而我,卻很享受“我思故我在”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