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年裏最放鬆的一天

7 年裏最放鬆的一天

     一封輕飄飄的信,卸下了沉甸甸的負擔.很有可能,這是我學生時代的最後一次考試.這份漂亮的成績單,也就給我的大學生活劃上了完美的句號.所有資格考試, 我的成績都是博士通過, 可以繼續讀博士, 但我選擇離開.

自從來到美國, 先是忙著學英語, 又自學數學. 在7年裏, 攻下兩個本科, 一個碩士, 我真的很累了, 不想再過除了作業就是考試的日子. 我想換一種活法, 象很多人那樣,有周末, 有節假日, 能每天毫無牽掛地去鍛煉.

很多同學和教授都說我做事有條理,豈不知這是壓力導致的強迫症狀.經常要隨身攜帶各種日曆.首先是“學期日曆”.教學大綱一到手, 我立刻標記這學期內所有的考試日期. 第二個是 “月曆”,主要是各門科目的具體學習計劃. 第三個是 “周曆”.除了學習鍛煉等雜事的具體安排外,還有本周內的做飯計劃,因為我要根據做飯內容, 提前洗好菜, 這樣從學校回來. 就能立刻燒飯.每完成日曆上的一項計劃, 就打個勾, 那個時候的我, 很有成就感.

大事小事, 我都要立刻記下來,因為記性越來越差.每次騎車去學校, 會突然驚慌:我到底有沒有鎖車庫? 為了避免返回檢查, 我就站在車庫前, 象神經病似的, 大聲自言自語,給自己下命令: “持續注視車庫門一分鍾, 記住, 你已經鎖好了!不要再折回來檢查!”  練車的時候,我一問下個路口是否要轉彎,   Jeff就無可奈何地瞪著我: “上帝, 這條路我們至少已經開過50次了! 認識我之前那些年, 你究竟是怎麽活過來的?”

如果哪天沒課, 我終於能在後院的花香鳥語中, 心情愉快地學習, 可即便如此放鬆, 我也會突然因為一個問題而驚慌:今天星期幾?萬一記錯日期, 錯過了考試,或者忽略了助教責任, 那就麻煩大了. 作為助教, 我通常要奔走在四個不同的教學樓, 連上四節課, 所以老夢見自己走錯了教室.

記性差, 所以別人說過的話, 我要隨時做筆記, 否則很容易當成耳邊風, 我通常給身邊的人說: “ 不要信任我.” 當然, 我也不信任自己, 總要用不同的方法, 或者反複做同一道題, 以驗證答案的準確度. 如果對很多公式和方法耳熟能詳, 會提高做題速度,可我記不住, 隻好象蝸牛一樣, 從最基本的概念開始推理.如果我能對某一個公式脫口而出, 那就說明類似的題目我已經做了幾十遍. 所有這些, 需要大量的時間投入, 讓我沒有時間和心情閑聊. 在有些同學眼裏, 我這人嚴肅乏味, 因為我必須一絲不苟地幹完活, 才會有心情聊天. 有次和兩個男生寫作業, 一個老用筆去戳另一個, 兩人笑嘻嘻地用髒話罵對方, 忍無可忍地我隻好幹預: “ 你們倆讓我感覺好老呀.”

“什麽意思?”

“因為我感覺你們倆就象幼兒園的小朋友,為了搶一塊橡皮去掀翻對方的桌子.”

其實我沒有誇張, 因為身邊這些小男生,完全能叫我阿姨. 在記憶力上, 我根本拚不過他們. 用腦過度, 讓我的頭疼每月至少發作一次. 考試前一天晚上, 我頭疼發作,倍加焦慮: 這樣的體力如何應對連續5個小時的考試?

一個同學安慰我說: “我們都知道你的刻苦, 你的知識儲備肯定夠了.  ”

另一個經常抱怨胃痛的男生說: “此時此刻, 我有很多感受, 可就是沒有信心和放鬆.”

還有一個說: “我昨晚也睡不好, 所以才服了安眠藥.”

這就是美國研究生的生活, 好不容易結束期末考試, 又要馬不停蹄地準備資格考試,還要麵對助教和科研的壓力.而今, 所有這些壓力對我都是過去式.完成畢業申請, 走出物理係的我,想歡呼, 想轉圈, 想跳舞, 盡情享受這7年裏最放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