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哲學
在紛繁的塵世中,找一個角落,與自己對話,升華心靈.
獨立日的思考
每天早上一起床, 我就忍不住往外跑, 因為在夏季,這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光. 爭取比太陽起得早, 就能好好享受難得的涼爽.晨風拂麵, 那種愜意和陶醉會讓我情不自禁地發出 “啊”的一聲. 很多人還在睡覺, 街上也沒幾輛車,到處都是鳥鳴, 這份寧靜讓我心平氣和.
每家都有花園,但我總牽掛那幾家的花園, 因為那些花就在人行道旁邊,能滿足我早起的一個重要動機:聞花香. 最喜歡三種花香:玫瑰,百合,還有金銀花.每次聞玫瑰,都讓我想起了鮮桃,有種想吃花瓣的衝動.有次在圖書館前麵的玫瑰園裏寫作業, 我充滿期待地問旁邊的同學: “你聞這朵,是不是很象桃子的味道?”
他瞪了我一眼: “玫瑰聞起來當然象玫瑰,怎麽會象桃子呢?”
我失望地說: “你竟然聞不出桃子味?我們之間的差異究竟是因為性別還是種族?算了, 還是抓緊時間寫作業吧.”
看到玫瑰就想聞的條件反射, 還讓我還鬧了個笑話. 那天剛走進一個陌生的辦公室, 前台就朝我微笑,打完招呼後, 她桌子上的玫瑰, 讓我情不自禁地彎腰.還沒嗅出什麽味道, 全辦公室的人都笑了起來, 我這才意識到那是假玫瑰. 我沒覺得怎麽難為情, 也跟著大笑: “也許哪天我看到書上印著的玫瑰, 也會情不自禁去聞. ”
今天照例去聞那家前院的玫瑰, 突然聽到霹靂啪啦的聲音,我緊張地問旁邊的Jeff: “這是槍聲嗎?”
“那是煙花, 今天是獨立日,國慶節.”他說.
我很少會想起開電視, 也不怎麽看新聞, 加上我們倆都好靜, 一有時間, 就想找個安靜的樹林, 所以對節日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有些美國人會在國慶節和親朋好友一起吃燒烤, 所以穀歌今天的搜索頁麵, 就讓我會心一笑: 草地上有幾張休閑椅,小圓桌上有飲料和兩麵星條旗, 一個人也看不到, 隻有一頂帽子和一雙夾趾托鞋. 沒有主人的椅子上, 隻有一隻貓和一隻狗.
這幅卡通非常簡單, 卻代表著美國人的生活. 卡通裏唯一有生命的, 就是貓和狗, 顯示這兩種寵物在美國人的心目中有多麽重要,也就不難明白美國人為何難以接受亞洲某些地方吃狗肉的風俗. 我們家沒有寵物, 但有次散步時, Jeff看到一家後院裏有條瘦得不成樣子的狗, 還在發抖, 這讓他很不安, 立刻記下門牌號碼, 拉著我跑回家, 找到動物保護中心的號碼,因為他擔心那隻狗遭到虐待,希望有關部門能立刻調查.
虐待動物在美國弄不好會麵臨牢獄之災,而在中國怎樣, 我不知道, 隻是想起一則發生在中國的新聞:一個媽媽在街上管教女兒, 用高跟鞋去踩已被打倒在地的女兒, 警察勸阻時, 她卻對著警察吼: “我在教育自己的孩子, 關你屁事?”
我不知道那個警察是怎麽處理的, 也不知道中國的法律對此類事件如何定性.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中國式暴力在美國行不通. 最近老是有中國留學生暴力事件. 中國小孩打中國小孩, 有些中國人覺得那隻是孩子們的惡作劇, 最多被校長批評一頓, 沒有錢擺不平的, 但美國人覺得這是另人發指的刑事案件. 聽到心肝寶貝進了美國大牢, 有些家長立刻趕到美國, 用中國式的私了來救孩子, 卻立刻被捕,因為在美國這屬於妨礙司法罪.就這樣,在中國原本社會地位很高(否則也就沒有實力來美國)的兩代人, 全都淪為美國的階下囚.
曾在國內的飯局上, 看到不少人當著自己孩子的麵, 炫耀自己本事大到能將法律玩弄於股掌之間.這樣的父母, 如果送孩子留學,來美國恐怕參加不到畢業典禮, 就得去監獄探親. 不過,這樣的結局還不算最糟, 因為父母如果把中國那一套用來對付美國的司法係統, 恐怕就得成為孩子的獄友了.
美國的國慶節叫獨立日,但 “獨立”這兩個詞的意義, 我卻每天都能感受得到. 剛到美國時, 一點也不想家,因為我驚喜地發現, 這裏沒人理我!我也不用理別人,那真叫一個清靜自在!
呆了6年後, 有些想家的我就回國探親. 萬萬沒有想到, 幾乎所有親戚見麵都在反複問兩個問題: “你的孩子呢? 為什麽不要孩子?”解釋了無數遍後, 忍無可忍的我拎起箱子, 想要立刻逃回美國,因為在美國沒有人會這樣子來煩我, 糾纏我. 終於意識到, 我這輩子都不會讓老家人高興, 滿足那無休止的要求. 當年單身, 所有的親戚對我進行 “三堂會審”: “為什麽不結婚?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讓我們放心?”這個條件滿足後, 現在又逼我生孩子: “沒有孩子, 還有臉回來?”即便我真有了孩子, 恐怕又要逼我生老二.
在老家很少看到年輕人, 滿眼都是老人和小孩. 對於我的父老鄉親, 人生似乎就是兩個字:孩子和孫子. 我一個親戚,有4個兒子, 每個兒子有兩個孩子, 所有她和老伴要照顧八個小孩!她最小的孫子兩歲, 一見我就嚇得往後退, 兩手捂住眼睛, 開始哭. 我沒有麵目猙獰, 分明在朝他笑啊.
親戚解釋說: “這孩子一見到戴眼鏡的就害怕. 他媽也戴眼鏡, 好不容易過年回來一次, 就是不讓他媽抱,氣得他媽一頓臭罵.”
我不知道哪一個戴眼鏡的, 曾對這個兩歲的孩子有過怎樣的傷害, 將來他上了學, 學校到處都是戴眼鏡的, 他又該怎樣克服心理障礙?如果事情惡化, 他內心的恐懼是否演變為對所有戴眼鏡人的仇恨? 父母常年在外打工, 很多孩子恐怕想不起父母長什麽樣, 爺爺變成了爸爸, 奶奶變成了媽媽,留守兒童所引發的社會問題, 難道我那些鄉親們就看不見? 難道辛苦操勞的他(她)們真的還是認為, 要個孩子就是添一雙筷子?
除了孩子,票子的問題也很複雜, 因為給長輩和晚輩都要給現金, 而且給哪一家多了少了, 都會引發矛盾. 對於親戚們的問題,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為在美國從來沒有人問我關於薪水和孩子的問題. 去體檢時,醫生讓我在一份表格上簽字, 說是不經我同意, 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得到我的醫療記錄, 包括我丈夫. 分數也屬於隱私,所以在美國社交, 很多中國人最感興趣的話題都變成了社會禁忌. 賺多少錢, 有沒有結婚, 生幾個孩子, 別人無權過問.
有親戚曾問我: “你嫁到美國後, 不賺錢, 不生孩子, 反而讓老公交學費, 一點貢獻都沒有, 你婆婆有沒有鼓動兒子休掉你?”
我搖搖頭, 懶得解釋,因為親戚永遠也想不通美國會有這樣的婆婆:從不問我要孫子, 也不問我要一分錢,不提任何要求, 不需要我獻殷勤. 因為是家庭套餐, 我和老公的電話費,一直都是婆婆交. 一直怕智能手機幹擾學習, 但為了能將黑板上的筆記及時拍照, 我終於下定決心買一個. 婆婆立刻說: “那750美金我來付, 就當是給你今年的生日禮物.”
很多美國人沒有養兒防老的概念.中國人覺得把老人接過來是孝敬, 美國老人卻覺得住晚輩家裏, 會讓自己喪失獨立感. 婆婆之所以對我沒有任何要求, 因為她清楚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我要不要孩子, 她無權幹涉.
在中國, 一提起國慶, 我馬上會想到閱兵. 而美國的國慶節, 則讓我想到穀歌今天的搜索頁麵: 在自家後院的草地, 躺在休閑椅上, 以自己喜歡的方式, 一邊思考獨立日的含義,一邊享受清靜,自然和自由. 當然,我不是完全自由, 如果我犯了法, 比如說, 在後院狂揍我的狗, 鄰居或者一個路人, 會讓警察來收拾我, 以保護狗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