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舊迎新

憶舊迎新

婆婆喜歡做飯，平常總吃中餐的我，喜歡她做的西餐。給她做飯幫不上忙，碗和盤子直接進洗碗機，我就隻剩下一項家務：刷鍋。可這點活婆婆都不讓幹，說我到她家是度假，命令我休息。就這樣，我除了白吃白喝，就看她養的花草，和窗外那些小巧玲瓏的鳥兒。

這份久違了的閑適，讓我想起過去的一學期是多麽得艱難。壓力讓我無法溫柔從容，每次看表都忍不住爆粗口：“Oh, no! Damn!”

睡眠無法規律，所以早上的起床大都很不情願。每天都很趕，很難有大段的時間靜心讀書，有時一道題還沒做完，又得匆匆趕往另一個教室。有時，吃午飯的時間壓縮到了十分鍾，逼我想出了千篇一律的快餐：麵包和黃瓜。每個周末，我花二十分鍾揉好麵，發酵時隻放一點白糖和蜂蜜，在麵團裏加入葡萄幹、杏仁、核桃等， 既健康又營養，烤出來的全麥麵包能支撐我一周的午飯。

             四門課，我隻喜歡充滿了數學的運營研究。那個教授人也挺好，可因為10%的同學是研究生，他的試題對本科生就相對難些。教授怕麻煩，就對本科生和研究生采用完全相同的評分體係，我感覺不公平，但又有什麽辦法？有個研究生說這個教授給了她C， 嚇得我拚命做題，反複練習。

            我不喜歡數據決策的教授，他的教學大綱沒有明確寫出授課內容和評分細則， 公開聲明他喜歡含糊，讓我感覺他故意把很多控製權掌握在自己手裏，有些暗箱操作的嫌疑。期末考試後，我們之間發生了衝突，他的憤怒讓我做好了得B的準備，當然也做好了去係主任和校長那裏上訪的準備。

            意想不到的是，他給了我A。他知道我不喜歡他，而他也可能不喜歡我，但年輕氣盛的他，還是沒有讓這些因素影響到他評分時的公正。不論是社區大學，還是州立大學，我所經曆的教授，在評分上都非常嚴格， 有時嚴格到讓我在讚美教授時，都要擔心會被對方當成拍馬屁以獲加分的嫌疑。記得物理教授抱著試卷走進教室時，一個同學說：“我喜歡你的新發型。”

            他立刻回應：“這不會改變你的分數。”

            後來又聽到一個同學說：“我喜歡你的發型。”物理教授毫不含糊地說：“我不會給你加分。”我好奇地問他：“這是不是個典型的美國笑話？ 萬一人家真的隻是想表示對你發型的欣賞，而沒有其他動機？”

            物理教授笑了：“我隻是想以此提醒全班，別想通過討好我來提高分數，自己努力學習才是唯一正道。”

             等到期末分數出來後，我對物理教授說：“現在分數已成定局，我才敢和你道謝， 怕你誤會我討好你以影響你給我的評分。”他哈哈一笑：“你不用謝我，那個A不是我給你的，而是你自己努力爭取的。”

            Jeff不忍心看我苦讀，說他明白我以前在中國，必須靠絕對高分來改變命運。 一旦失敗，這輩子恐怕就陷入困境。可現在到了美國，我不用把失敗的恐懼來當作學習動力， 哈佛畢業的是精英，從哈佛輟學的比爾蓋茨也是精英。隻要你誠實努力，遵守法律，美國會有很多生存和發展的機會。

            頂不住壓力的我，也曾想得B算了，但人才招聘會的經曆又點燃了我的鬥誌。州立大學的確是盡心盡力幫助學生找工作。簡曆和麵試等技巧等都有人免費輔導，我打算直接讀研，也就不想在找工作上浪費時間，但教授把如何找工作布置成作業和加分題。為了攢夠A的分數，我就去了校園招聘會。剛一進去，非常驚訝：所有的招聘人員全都站著！桌子後麵根本沒有椅子，這和國內招聘會形成鮮明對比。這是我第一次在美國參加招聘會，招聘單位的友好與熱情讓我一點也不緊張，不由想起國內某些招聘單位，靠著椅背，居高臨下打量畢恭畢敬站立的求職者， 臉上遮掩不住“你的命運掌握在老子手裏”的勢利和無禮。

            Ｓａｎｄｉａ國家實驗室的是由二戰時期“曼哈頓工程”演變過來的，曾經造出人類曆史上的第一顆原子彈的經曆，使這個實驗室從初期的武器研發、國防，擴展到今天的能源等多項公共事務。我看牌子上寫著招聘物理專業，就排起了隊，同時擔心招聘者看到我胸前“係統工程師”的牌子，會立刻問：“我們不招係統工程師，為什麽還來浪費時間？”

            輪到我時，那個招聘者已經口幹舌燥，他至少已經站了好幾個小時，我立刻坦白交待：“我知道你們現在不招係統工程師，但還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因為我將來想去讀物理。”

            他絲毫沒有怪我，認真地看我的簡曆：“哦！ＧＰＡ滿分！你很努力啊！”

            我想ＧＰＡ滿分的學生應該不少，可他的驚訝讓我立刻備受鼓舞。他對我一點也不了解，可４．０的ＧＰＡ滿分，讓他立刻知道我是一個努力的人。不論教授是好是壞，不論發生什麽，我都能拿Ａ，也說明我是個說話算數的人：說拿Ａ，就一定要拿Ａ！我相信有些非常聰明的學生，不交作業照樣得Ａ，可我對每一個作業、測驗都不敢怠慢。拔完智齒，麻藥讓我吐到前心貼後背，至少２４小時顆粒未進，因為喝水都吐，連坐直的力氣都沒有。虛弱的我靠在沙發上，掙紮著看課本，為第二天的測驗做準備。

            人在做，天在看。我的拚搏不僅保持住了ＧＰＡ滿分，也贏得了很多人的敬佩。能嫁給Ｊｅｆｆ，真是沒有料到的好運。整整一學期，下課很晚的我，周一到周四連和他一起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吃不到我做的熱飯，他一點怨言也沒有，還走到學校接我，因為開車容易堵，還不如走１５分鍾省事。他修理飛機，靠出賣苦力養家，手臂經常被零件劃傷，卻總對我說：“沒事，過幾天就好。”然後用他劃傷的手臂，給我按摩酸痛的肩膀，在教室坐了一整天的我，脖子幾乎是僵硬的。壓力讓我脾氣變得糟糕，他卻總說我是個善良溫和的好妻子。公公和婆婆從來沒有抱怨我一分錢不賺，反而安慰我安心讀書，說教育是對未來的投資。婆婆總在廚房忙碌，公公天生內向，和他的幾個兄弟通電話時，反複誇我如何聰明勤奮，為有這樣的中國兒媳趕到驕傲。有個印度女人，初次見麵，聽我把專業從工程改稱了物理，就立刻斷定我是中國人：“你們中國人都很聰明。”

       回首充滿波折的２０１２，讓我對新的一年有了更多的信心和堅定。除了繼續努力，我要在壓力管理上下功夫，學會放鬆，改善睡眠，提高效率。為自己，也為身邊這些愛我、關注我的人，認真地活著，有意義地度過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