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76)
2019 (26)
2020 (23)
終於有了老同學梅的號碼,她卻老不接電話,總算通了,她第一句話就是:“國際長途顯示的號碼好奇怪,我以為你是詐騙犯,所以不敢接。你不知道現在騙錢的人有多狡猾。”
兩人歡呼一陣後,她突然說:“我要等很多年才能見你一麵,想想就很絕望。你早點回國該有多好啊。 ”
她提到了其他同學的名字,有些我很陌生,甚至連模樣都很模糊。我相信人走茶涼,但並不為此悲觀,因為環境和人都在變,友誼的基礎自然會被匆匆流逝的歲月衝走。
但有些友誼卻固執地沉澱在心底深處。雖然和梅“失散”過很多次,但隻要聯係上,那種快樂與溫馨就會在瞬間蕩漾。對於她,我總是很感激。那時候,每到周末,她就帶著針線來到我的宿舍:“哪個扣子掉了?”
我沒有找她幫忙,但她知道我笨手笨腳的,所以總是“自覺”地幫我縫縫補補。我們倆第一次打交道,是我提了兩桶水,在搖搖晃晃地爬坡。梅說我的艱難與無助,讓她立刻有了幫助我、保護我的欲望。從那之後,高大健壯的她,總是幫我打水。在學習上我是強者,但在體育課上,瘦弱的我經常暈倒,為此梅氣得責問體育老師:“你知道她一跑就暈倒,為什麽還要逼她完成任務?”
那個時候,梅對我這個“弱勢群體”的關注,已經顯示了她的領導才幹。我很高興她的官是經過高票選舉得來的,但她接著說,在中國當官,光有才能是不夠的,她給了我一份當地官員的價目表,“起步價”居然是十萬人民幣!一個芝麻官,居然也要一堆現金!
我們那個班,三分之二是高分考進去的,三分之一走後門,所以現在基本上都混得不錯。一方麵,我高興老同學們都升官發財了,另一方麵,我更高興自己擺脫了那個到處都要送禮(尤其是鈔票)的中國。
和梅的通話,讓我激動地睡不著。因為那時候,我的成績全校矚目,但就因為窮得送不起禮,被班主任嘲笑、打擊。我在實驗樓冰冷的樓道裏學習,都被他趕了出去。如此勢利的庸俗之輩,居然還是學校主要領導。他當著全班訓斥我,威脅要開除我的學籍,把我重新打回到農村戶口。正是這位可惡的人民教師,讓文革後出生的我,對文革有了直觀的認識。我們的入黨、畢業分配等都在他的手裏,所以他孤立我的目的很容易就達到了。在那段被他重點批鬥的時間裏,全班隻有兩個人敢和我說話,其中一個就是梅。
曾經的鬱悶和痛苦,讓我更加感謝身邊這些美國教授的為人。每一天,我都在被尊重、鼓勵和讚揚。當然也會遇到不負責任的教授,但我不必重複在中國的窩囊,不用擔心報複,勇敢地挺身而出,大聲抗議:“這不公平!”
這就是我激動的原因:我要經過十幾年的奮鬥,換一個國家,才能避免挨整,找到做人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