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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23)
Jeff是聯邦雇員,我作為配偶有資格申請聯邦雇員教育獎學金。GPA要求是3.0, 我4.0(滿分)的分數當然是滿足了第二個條件,可第三個條件讓我倍感頭疼。我得寫篇作文,回答兩個問題:我們國家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什麽?你覺得聯邦政府應該如何解決這一問題?
我的寫作功底應該不算差,上學期每篇作文都得了A,可這篇作文卻讓我苦思冥想了好久。這是我第一次思考如何治理國家。以前在中國寫的有關國家的作文,主題幾乎都是一個:祖國是偉大的,我是熱愛祖國的。2006年我參加了杭州市英語演講比賽,參賽題目是“我與祖國”。日積月累,一提起祖國,我隻知道熱愛就行,不需要思考。可現在,美國政府要求我寫的第一篇作文,居然是挑毛病,並提出如何改掉政府的毛病。
醞釀了一周,我才象擠牙膏一樣寫夠兩頁,到專門負責寫作輔導的實驗室尋求幫助。那個美國人說:“你在美國才生活了一年多,可你觀察到的問題,也是我感到不滿的。上學期有個中國女孩不同意我對我們美國的批評,她說美國政府是完美的,而中國政府則是邪惡的。”
“什麽?”我瞪大眼睛:“怎麽可能?這世界上找不到一個完美的人,自然也就找不到一個完美的政府。這不僅是邏輯,也是最基本的常識啊。”
那個美國人聳聳肩:“也許那個中國女孩在中國有著某種特殊的經曆,比如說自己或親友曾被政府迫害,才讓她如此恨中國。”
這讓我想起中宣部曾經派一個知名人物到海外演講,以在海外華人中進行愛國主義教育。他說:“不要因為國家曾經委屈甚至欺騙了你,就恨國家,就像媽媽打了你,但依然是你的媽媽。”
演講被底下的抗議打斷,這位愛國者備受打擊,中宣部立刻取消了已經安排好的全球巡回演講,原因很簡單:這個人已經失去了“宣傳愛國主義”的功能。
那位愛國演講家在國內很紅,但國外的演講卻立刻碰壁,因為西方的法製文明無法接受“愚忠”。在中國,父母打孩子天經地義,可在美國的後果卻非常嚴重。有個中國媽媽在街上打兒子,被一個行人報警,警察立刻帶走了孩子,因為母親對孩子構成危險,必須對孩子進行保護性隔離,更糟的是,那位中國媽媽因為打孩子觸犯了美國法律,可能會被驅逐出境。
美國警察在培訓中都會提到如何跟亞裔打交道,尤其是亞裔的服從意識和畏懼權威。一方麵是在亞洲,民主國家找不出幾個像樣的;另一方麵,政府的權威意識已經滲透到組成國家的家庭。很多中國父母覺得孩子是自己生、自己養的,當然應該由自己來隨意打罵。但打不是親,罵也不是愛,隻會讓孩子更懦弱,或者更叛逆。當年我獨身的時候,家裏把我當罪人看。我媽在電話裏說我不結婚,讓她沒臉見人。和她見麵後,首先要給我一巴掌,以解她心頭之恨。我立刻反擊:“試試看。那一巴掌下去之後,你就再也別想見到我了。小時候你打我,我沒法保護自己的身體和自尊,長大後,我就一定要從你手裏把我自己救出來!”
在很多人眼裏,我是好商量的,但在這件事上,我下得了狠心:遠走高飛,以徹底逃離魔掌。很多話,我沒有給我媽說,說了也白說,她聽不進去。到現在,她都不能明白,我當年刻苦學習的直接目的,就是早點獨立,遠離她,跑到一個不會挨打的地方。她依然在國際電話中指責我不願生孩子,批評我自私地光知道讀書,我會沮喪,會傷心,但卻不再恐懼:隨便,反正我們中間隔了個太平洋,你打不著我。
有些美國人佩服我在異國他鄉的堅強,其實這並不是我的適應力強,而是因為沉重的童年讓我不願回首。既然過去沒什麽好留戀的,那就專注於現在,朝前看。經濟危機中的美國有很多問題,但我依然喜歡美國。 身邊的人,都在表揚我,幫助我。昨天交學費時,驚喜地發現學校減免了我195美元的學費。上次那筆300美元的職工協會獎學金,我知道要感謝物理教授,因為我的提名是由他推薦的,但這次的195美元,我卻不知道該感謝誰。 我不知道委員會由哪些教授組成,也不知道如何決定給哪些學生減免學費,但不論數目大小,我都很高興,因為學校的這些決定傳遞給了我一個信息:隻要你是個誠實勤奮的好學生,就會得到肯定和機會。
不論是家庭、社會,還是國家,要想獲得成員的喜歡與留戀,就要對缺點給與中肯的批評讓其清醒、謙虛,而不是惡意攻擊和傷害。對於優點呢,則要肯定、表揚和鼓勵。不論是褒是貶,都不能忘了尊重對方的人格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