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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有這種失落感,跟中國對農民根深蒂固的歧視有密切關係。誰是城裏的,誰是農村的,在中國涇渭分明,單從膚色、服裝和語言,馬上就知道了。但在美國,你卻很難一眼看出。城裏人一定要比農村人優越?未必。很普通的美國農民,都可以輕鬆實現有房有車的夢想。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中,我經常隻看到一所大房子,連個鄰居都找不到,但這裏的河流、草地、莊稼和牧場,可能全都是那戶人家的財產,騎上馬,在自己購買的田野上奔馳,這農民日子過得幾乎象國王。
這種國王的生活,對有些習慣了國內卡拉OK和足浴的人,卻是一種折磨。所以有些中國人的赴美簽證被拒後,就不屑一顧:“哼,你們美國有啥好?還是在國內觥籌交錯、夜夜笙歌的好。”
所以,喜歡應酬、不甘寂寞的人,還是別為美國簽證折騰了,在國內繼續瀟灑滾滾紅塵。
有人問我,國內“紅旗飄飄,形勢大好”,為什麽要在美國受經濟危機的罪?
中國現在是很富,但不論我在中國賺到多少錢,有一種恐懼始終懸在心頭:我怕因為自己批評政府被抓進監獄。我沒做什麽虧心事,但還是害怕“鬼敲門”。最近一個作家,就是被政府以“人口普查”的名義敲開了門,關進了監獄。這就是中國讓我最無奈、最恐懼也最悲憤的地方:沒有做虧心事的人,卻總害怕那些做了虧心事的“鬼”半夜來敲門,因為人家“邪”總是有本事把“正”給搞定。 嗚呼哀哉!
而在美國,我就沒有這種恐懼。美國政府在外交上是霸道的,奇怪的是,美國人卻大都很友好。我很驚訝學校裏的老師態度都那麽好,不論我提多少問題,老師都不厭煩,反而更欣賞我的勤學好問。這學期的微積分老師已經教了二十多年數學,有很高的威望,但他同時又是那樣的謙卑和寬容。有次我去請教問題,有個男生當著他的麵發火:“為什麽微積分這麽難?我他媽的真是煩死了!”
學生竟敢當著老師的麵說髒話?震驚的我看著微積分老師,猜他肯定會把那個粗魯的男生趕出辦公室。
他卻沒有發作,非常平靜地說:“如果你累了,休息一下;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隨時歡迎。”
除非是名校的教授,一般美國老師的工資並不高,這對美國的教育無疑有負麵影響。但同時,也“過濾”掉了那些因為待遇好才來當老師的“機會主義者”。明知道當老師賺不了多少錢,還來當老師的人,肯定是發自內心喜歡這一行業。數學實驗室那個水平最高的老師,以前是保險公司的精算師,但很高的薪水也沒有讓他感到快樂,於是他跳槽,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情:幫助別人提高數學。
美國大學讓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選擇與改變的自由。中國的高考,幾乎是“一紙定終身”。不論你是否喜歡那個專業,都要老老實實讀完大學,以拿到畢業證。但在美國大學,你隨時可以改變自己的專業。正是這種自由,讓十幾年沒有碰數學的我,直接選擇微積分。真的,如果不來美國,我這輩子恐怕都在為自己的數學自卑。
在第一節物理課上,老師在點名時,順便問每個人的專業。他說他當年在讀工程專業的時候,突然對宇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就改成了物理,一口氣讀完了博士。還沒有定好專業的我,不知怎的用了一個物理術語:“我還在擺動階段。”
物理老師笑了:“棒極了!聽上去那裏(擺動的地方)有很多潛力嘛。”
“潛力”也是一個物理術語。我不知道自己在物理上有多少潛力---盡管我已經在微積分上建立了自信。但我不著急,美國大學的自由選課,給我充分的時間來挖掘自己的潛力,以讓我人生的小船進入適合的航道。
這些老師的鼓勵和幫助,當然讓我感激,而陌生人的熱心,更讓我感動。一個從不認識的女生說她每天早上看我走路上學,就問我願不願意搭她的車。我趕忙說自己住的很近,走二十分鍾的路,對我是很方便而且必要的鍛煉。她說:“那就好。否則我開車經過你,卻不幫你,會讓我感到內疚。”
我每天晚飯後喜歡在小區裏的草地上學習。但天黑後,我就得從草地挪到燈光更亮的遊泳池邊。一個剛從遊泳池裏出來的黑人,突然過來問我:“你想不想要一個‘閱讀燈’?”
我不清楚她是想送給我還是賣給我一個‘閱讀燈’,就疑惑地看著她。
她一邊用浴巾擦身上的水,一邊說:“我是為了在飛機上閱讀方便,買了那個閱讀燈,但現在不怎麽用了。我看到你總是在學習,就想你可能比我更需要那個‘閱讀燈’。”
雖然是陌生人,但我知道自己不能拒絕人家的好意,就問:“你真是太好了!你確定自己不需要嗎?”
她搖搖頭:“那個‘閱讀燈’對你的價值更大。你等著,我馬上回家去拿。”
雖然是“中國製造”,但我卻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產品。小巧玲瓏,可以夾在書上。其實她即使不閱讀,也有需要這個‘閱讀燈’的地方,比如突然停電的時候。但她執意要送我。
正是這個“閱讀燈”,讓我在天黑後依然能在草地的凳子上享受清風和學習。雖然住在同一個小區,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忘記了她長得什麽樣,即使路過,我可能也認不出她。但她不介意,依然把燈送給我這個陌生人。
這就是我喜歡美國的地方:簡單的美好和單純的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