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懦弱的小女子,隻能仰慕她的勇氣與豪氣,所以我去找那些名人,可仔細想了一下當今中國的名人,尤其是名女人,居然找不到一個類似於她的人。也難怪,“時勢造英雄”,在這個浮躁的時代,委瑣成了普遍的生活狀態,名氣似乎總是與金錢、美貌、緋聞甚至醜聞等掛鉤,發財的時候,人們隻想著怎樣揮霍;經濟低迷的時候,人們又忙著抑鬱甚至自殺和殺人,怎麽可能再誕生出第二個頂天立地、為民請命的肖芸?
所以,特意把這篇〈肖芸:一封信改變了八千萬知青的命運〉粘貼在這裏,以讓大家感受我們這個年代稀缺的勇氣與豪氣。
“1982年10月,一位下鄉知識青年鬥膽上書,請求把知青的農齡納入工齡計,驚動了時任黨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胡耀邦對知青待遇作了重要指示。1983年6月,中央365號文件明確指出:知青在農村勞動期間的農齡一律計算到工齡中去。這年9月,知青農齡普查在全國展開,八千萬知青的農齡變成了工齡。那封改變知青命運的信被人們譽為“知青福音書”,而鬥膽寫這封信的人是湖南湘潭的一位老知青,她的名字叫肖芸。
“文革”結束後,下放知青紛紛回城,到機關,進工廠……可生活卻把欲回歸原位的知青推到了尷尬的境地:工資級別、住房分配、福利待遇都得從零開始。特別是那些下鄉插隊十多年的知青,有的在農村就成了家,如今拖兒帶女。由於沒技術,幹的多是最差的工種,拿到手的工資也最低……他們是新的上班族,工齡從零算,無法享受到由工齡而帶來的一切待遇。難道知青在農村勞動的業績就這樣化為烏有?難道在廣闊天地裏灑下的汗水就沒有鹹味?
在毛主席的家鄉湖南省湘潭縣,知青們再也壓不住埋在心頭的火苗,大家想到了敢作敢為的戰友肖芸。他們知道肖芸膽大心細,“文革”中,她一個弱女子竟給中央領導寫過一封反“血統論”的信。這群被工齡困得快要窒息的戰友找到肖芸:“再冒一次險,代表我們寫一封要求把我們下放的農齡改為工齡,這樣我們就能分到房子,長上工資。”
知青們說:“肖芸,寫好信後,我們都簽上名。如果闖了禍,你坐了牢,你的孩子由我們大夥照看。”
肖芸一開始有點猶豫:弄不好,自己會被打成“反革命”坐牢,女兒怎麽辦?丈夫怎麽辦?可轉念一想:我們這些知青也太冤了……盡管嘴上沒答應,可她在腦子裏已在構思如何下筆了。
1982年國慶節的傍晚,肖芸幾易其稿,終於寫好了這封後來被譽為“知青福音書”的信。
各位領導:
我們都是1964——68年下鄉、1978——79年回城的知識青年。奔赴廣闊新天地的熱烈場麵曆曆在目,青春熱血在胸膛裏升騰的情景記憶猶新。在農村,我們日複日,年複年,泥水裏滾,汗水裏泡,一幹就是十多年(最長農齡達十五年)。在黨的政策召喚下,我們流著熱淚回到“娘家”。
作為社會曆史的一朵浪花,“上山下鄉”成為了過去,並即將被遺忘。但作為我們這些親曆者對自己的不尋常曆史卻是銘心刻骨的,因為我們把人生最美好的一段獻給了她。我們並不是什麽犧牲品,也不是碌碌無為的庸人,猶如將軍回首戎馬生涯一樣,我們常常回味那不尋常的“蹉跎歲月”。在國家機構幾乎癱瘓,生產停頓的動亂時期,我們八千萬知青在農村、在邊疆,自食其力(不與城裏同胞爭飯吃,爭衣穿),身居茅棚(不與城裏同胞爭房住),荷鋤掮擔(不與城裏同胞爭飯碗)。糧棉油裏,我們曾經灑下了多少汗水?這對當時國家經濟狀況的平衡、社會秩序的穩定應當是有積極作用的。若不如此,國家又會是何模樣?這些看不見的、因而不被人重視的貢獻,不應當隨著曆史的推移而被抹煞。
令人費解的是,在城裏,複員軍人的軍齡算工齡,家屬、閑散勞力轉正前的合同期、臨時期算工齡,而作為有組織、有號召、有計劃的上山下鄉運動的積極參加者——下鄉知識青年的“農齡”卻被一筆勾銷了,這點我們無法理解,也不能忍受……
可以毫無愧色地說,最後回城的我們這些知青幾乎都是勤勤懇懇、踏踏實實幹在農村的老實人。中國有句俗語:“不使老實人吃虧。”我們希望,國家在調整低工資,製定工資改革製度的時候,能考慮到我們的客觀情況和實際困難,能在國家財政經濟允許的情況下,適當提高我們的經濟地位,使我們能和全國人民一道富起來,不至於永居“第三世界”,更重要的是,要使“下鄉吃大虧”論無立足之地。我們真誠的希望,我們微弱的呼聲能喚回國家領導傳送的“福音”。
此致
崇高的敬意
湖南省部分老知青
執筆人:株洲市湘江機器廠南華幼兒園 肖芸
1982.10.7
信的落款原本是湖南省湘潭、株洲部分老知青,後麵留下幾頁空白供知青們簽名。當肖芸拿出寫好的信請大家簽名時,大家全沒了當初求肖芸的勁頭。捧讀這封信,大家直誇寫得好,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簽名。肖芸一下子傻了眼。當時“文字獄”的遺風尚存,人們害怕因此而惹火燒身。
捧著這4頁信,猶如捧著4枚炸彈,肖芸躊躇了:這封信若是被那些緊繃政治鬥爭弦的人知道,上綱上線,定個“反革命罪”是無疑的。想到這,肖芸內心也有些害怕。晚上,她躲進廚房裏準備把這封信付之一炬。
拿起火柴,肖芸又猶豫了,燒能燒掉“罪行”嗎?已經有好多人看過這封信,其中有好些句子他們都能背下來,隻要有人去報告,照樣跑不了。
肖芸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信的末尾“湖南省湘潭、株洲部分老知青”的字樣改為“湖南省部分老知青”,加上“執筆人:株洲市湘江機器廠南華幼兒園肖芸”。寫到此處,這位剛強的女子心中湧起一股豪氣。
臨寄信前,肖芸找到了曾勸她寫報告的知青們,言詞懇切地說:“信是我寫的,簽的是我一個人的名字,信由我寄,責任全在我一個人身上。如果我出事了,懇請你們把我的女兒照顧好,我也不怨誰,坐牢由我一人坐,把牢底坐穿也不後悔!”說話時,這位剛強的女子幾欲落淚。
寫好信封,把信投進郵筒後,肖芸馬不停蹄地做了三件事:一是請3天假回了老家,幫父母打了2000斤煤餅;二是把自己的毛衣毛褲拆了,又添了幾斤毛線,幫6歲的女兒打了幾件毛衣;三是找丈夫坦言,如果出事了,你馬上提出離婚,以免株連,然後找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子結婚,讓女兒有個完整的家。
做這一切時,肖芸出奇的平靜。她像是交代完了“後事”,忽然輕鬆了。
湖南人民出版社的潘運告同誌接到信,閱後認為所提問題重要且有普遍性,遂轉交湖南人民出版社有關領導,並建議以本社收集的民情民意的名義提交湖南省委。出版社黨委在此信上附了呈詞,加蓋了鮮紅的印章,轉到湖南省委辦公廳。當時,正好湖南省委有一批急件,要派專人坐飛機到北京請胡耀邦總書記批示,於是這封信又加蓋上了湖南省委的大印,青雲直上,成了胡總書記落實政策“六年兩千件”中的一件。
根據中央365號文件精神,知青在下放勞動期間的農齡一律計算到工齡中去。
此舉,不僅改寫了知青的命運,更為重要的是全國八千萬知青在“廣闊天地”裏摸爬滾打的青春歲月終於有了一個肯定的詮釋。自此,知青們在晉級、評職稱、分房等方麵都享受到了農齡變工齡帶來的便利。肖芸從保育員到教師到幼兒園園長,後調入國家大型一級企業中國南方航空動力機械公司機關黨委辦任新聞幹事,這件事一直讓她覺得很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