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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傳略》(23)

(2009-06-25 06:27:50) 下一個
《名劍傳略》(23)

再說那幹將,背負大夫鍾建往東,二日之後即遇民戶。那家主人聞得傷者乃楚國大夫鍾建,受寵若驚,急攜鍾建匿於山中靜養。鍾建與之相談之下,方知其先父亦曾為楚吏,因不忿平王昏庸,辭而歸養於此。戶主早聞今之昭王賢明,遂常有投報之心,今得楚之重臣,無異天賜良機。

那幹將辭了鍾建,果依勝種之言,急急往東。忽路得遊馬一匹,視其鞍轡,知其必自吳軍中來,想是主人陣亡,是故走失,幹將取之。因近遭吳營所棄,心緒不佳,也無心於風光,隻加速往越之鄞邑而來。

既過會稽,一日於一山澗飲馬,見一騎亦自西往東而來,至澗旁亦離鞍飲馬。幹將視之,卻是白麵修眉一少年。見幹將看他,竟然窘迫,轉過身去。幹將心道:“不知誰家紈絝,未曾見過世麵,如此靦腆,為父母者斷難安心其遠遊,想必來自附近人家。”遂道:“敢問小哥,由此往鄞邑,如何走法最為省時?”那少年轉過身來,打量幹將若幹上下,道:“聽口音,你是吳人?”出口亦為軟語吳腔。

二人各喜,互報了稱呼。白麵少年自稱莫邪,此次孤身入越,前往鄞邑訪親。二人同自吳來,且均往鄞邑,不禁倍覺親近,結伴而行。且言語投機,直有相見恨晚之感,幹將亦稍減近日遭棄之失落。

二人進入鄞邑,幹將隻覺莫邪所擇路徑處處與勝種所告相合,心下奇怪。入得邨來,打探勝種居所,卻無人知曉。幹將恍惚記起勝種曾提及其母以朱為氏,遂又與一老翁打聽朱氏。老翁說道:“此氏非出於本邑,此地唯有一人,三十來年前由北方遷至此地。”莫邪聞言色變,愕然道:“我所訪之人亦以朱為氏,你我所訪竟為同一人?天下間竟有如此奇事?”

幹將亦疑惑道:“隻是無勝種斯人,其姊姊勝邪又哪裏找去?”莫邪更驚得直跳起來:“勝邪?我娘親便喚作勝邪,隻是從未聽父親說起過我還有個娘舅。”原來當日毆冶匆忙之間,隻顧以己之住址相告,渾未意及自稱勝種,並未將真名相告幹將。

二人滿腹疑惑,齊至朱氏寓所。卻見門外一中年美婦正自洗曬衣物,莫邪如墜夢中,隻覺喉舌發僵、言語打結:“敢問朱...敢問大...姊,此間...此間可是朱婆婆寓所?”那中年美婦自是勝邪,見二少年來訪,起身應道:“正是。婆婆有恙,正於內歇息。看二位似遠道而來,便請入內坐歇。”於衣襟上拭了手,欲引二人入內去。

卻見二人呆立不動,四隻眼睛隻是盯看自己麵頰,勝邪恍然而悟笑道:“二位未曾見過我,我叫勝邪,至此間尚不足十日。敢問二位可是婆婆遠親?”言未畢,便聽二少年齊聲而呼——幹將“哦”地一聲,自為終於尋得勝邪,不負所托;莫邪則“啊”地一聲,不免呆若木雞,一張嘴再合不攏來,一雙眼睛隻盯著勝邪一瞬不瞬。

便於此時,室內又傳出朱氏蒼老之聲:“可是我孫女兒莫邪來探我麽?”於是門外呆若木雞者又多了勝邪、幹將二人——幹將盯看莫邪,心道;“難怪隻覺他麵白音細,行止羞怯,原來竟是女子。”勝邪目光一掃二人,旋即定在莫邪臉上,心道:“此便是我女莫邪?”不覺氣息急促,雙手微顫。

直至朱氏顫巍巍現於門戶,眾人方如夢初醒,勝邪、莫邪母女各伸手扶住朱氏,眾人入內坐定,敘起各方因由,勝邪母女竟相擁失聲。朱氏自幹將口中得了毆冶近況,即喜且愁,亦不免落淚。幹將方知當日以左臂震斷自己長劍者乃是鑄當世五大名劍之毆冶,不禁仰慕,亦知勝邪劍名之由來,又加感慨。

莫邪複了女裝,亭亭玉立,幹將方覺莫邪實與其母相肖。勝邪見女兒出落如花,思及自己實欠女兒良多,不由百般憐愛,便是要取其心與了女兒,也是樂意。

眾人哭哭笑笑,直至日落,勝邪方想起外間衣物尚未洗就晾幹,不免失笑。朱氏隻道:“且待明日。浸泡一宿,又值什麽?”勝邪卻說:“所剩無多,片刻即得了。”起身往外,莫邪亦出相助,勝邪內心更似注蜜一般。晚間,母女乃同臥一榻,勝邪隻是感奮,哪裏睡得?莫邪路途勞頓,早入酣夢,偏偏獨睡慣了,不管不顧,肢伸腰展,一張床榻倒讓她占了九分。勝邪蜷在一角,亦不以為意,反覺女兒可愛。

次日,朱氏方問起,以往俱是莫邪與父同來,今次如何隻見一人?莫邪見問,麵露憂色,說道:“數月之前,吳國一處武庫之中,突現奇事,所藏兵刃皆隻餘木柄,金刃部段卻不知去向。吳王著軍士徹檢武庫,尋得窟穴於地。原來有獸掘窟穴出入武庫,金刃皆為其食盡。此獸極其敏捷,軍士圍捕數月竟一無所獲,隻睹得其貌而已。據睹者言,其獸有二,一者毛色如金,一者色白如銀,二者皆大如兔,然頭頂有角,牙尖齒利,嚼食金刃如食草一般。吳王大奇,懸賞捕拿。

“吳王之弟夫概知我父頗有馴獸之能,薦之與吳王,吳王因令父親設法。不想父親追蹤旬餘,亦無所獲。恰值吳軍大舉入楚,吳王闔閭親自督軍,太子留守,吳王便以此事交太子波。太子波酒色之徒,自來不知恤憐臣下,一味阿諛吳王以固其太子之位,遂限日令我父捕拿二獸,逾期不獲,必以刑罰。父親故無暇南來,莫邪思念婆婆,堅欲來瞧,父親隻好打發我獨自出門。又說孤身女子不便,便著男裝。一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於會稽之東遇了幹將大哥,二人同來,互有照應,方心實了些。”言畢瞟幹將一眼,其意綿綿。

勝邪喃喃自語:“一金一銀,其大如兔,頭頂有角......”忽想及一事,因問道:“各頂獨角而非尋常牛羊之雙角,是也不是?”莫邪奇道:“果為獨角。娘親何以知曉?前曾見過?”勝邪道:“倒不曾見過。據歐冶講,此獸出自西方之......昆吾山,正名他已忘了,隻稱作昆吾兔。本穴居地底,喜食丹石金銅,其角每三十年脫落一回。歐冶曾得其二角,竟有阻銅器鏽蝕之效,已用於敷五劍之表。隻是此獸遠在西方,極少東來,恐怕入吳國武庫者即為遺歐冶雙角者。實則毆冶所得二角,我兒幼時曾把玩過呢。隻是天長日久,況你那時年幼,如今自不記得。”言罷微笑。

朱氏笑道:“聽來倒是神物,想是喜極了我孫女兒,你到得何處,那神物便跟到何處。你又無丹石飼牠,牠隻好尋些刀劍充饑。”

莫邪見母親知獸之來曆,且曾聽父親曾言道母親馴獸之技,天下無雙,即央求母親想法,捕了雙獸,以免父親受罰。勝邪想得一想,道:“此獸能掘窟穴,齒能斷金,尋常手段恐不見效。可配一副麻藥,加大劑量,將其麻翻。隻是牠以刀劍為食,且不知其下一窟將臨何處,如何下藥,倒費思量。”

眾皆沉吟不語,片刻,勝邪說道:“為今之計,隻好一試。但凡獸類,食畢多覓水而飲,可於各武庫之中置瓦罐盛水,將麻藥溶於水中。隻是此物並非尋常獸類,成功與否,隻看天意。”

莫邪喜道:“娘親果然有方。即請配製麻藥,捕了牠交差,也好教父親從此脫了太子掌握。”勝邪伸指在女兒鼻上輕刮一記,笑道:“偏你性急。這藥卻不易配製,待娘上山尋些藥草作原料。”莫邪便要同去,勝邪應允。

幹將留下陪伴朱氏,因問起鑄冶之事,方知朱氏已不操此行,未免失落,歎道:“歐冶兄曾囑我於此學些鑄冶手段,以為生計,今卻不能了。”朱氏卻道:“倒也不難。我已老邁,不事此行。莫邪每年皆來探我,同住些時日。鑄冶之事,多有參與。且我那孫女兒天資聰穎,一點即透,強似他娘百倍,她於吳地更自有爐場,你欲學此道,不妨隨她。”幹將心動,起身謝過。

晚間勝邪母女方回,采得藥草若幹,言尚缺幾味,待明日複出采來。莫邪卻不慣山道,雖有母親照料,手臂上依然被荊棘刺刮出幾道傷痕。幹將便遞溫濕布巾以洗敷。勝邪見到,也未言語,隻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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