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回程的日子,早上老公拿出一疊錢給爹,說開春就把弟弟的婚事辦了吧。爹點頭,說這些錢應該能打住了。爹又轉過頭對我說,老三媳婦你是不是還為三十那天飯桌上的事不高興?我心裏一驚,爹怎麽知道了。爹說,“老三都跟我說了。不是爹老腦筋,農村的事你不懂,沒這些規矩是會被村裏的人笑話的。你別介意這些,你是城裏媳婦,又是大學生,不用守這些老規矩。下次你再回家,讓他們妯娌幾個和你兩個姐姐陪你一桌吃!老三媳婦你現在是一家人了,爹說了也不怕你笑話,你那兩個嫂子可不是吃氣的主,別看在我這兒低眉順眼的,在家裏都是霸王咧。特別是那你大哥最熊包,在人前裝大爺,回家怕婆子。白白他那麽大的個子,能被你大嫂揍得滿院子跑。”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知道這是爹在替老公給我講和,也是爹在讓女人上桌子這件事上能夠做出的最大妥協。我沒有再堅持。
吃過滾蛋餃子,一大家人把我們送到村頭,戀戀不舍。大姐拉著我的手說,妹妹我說給你聽,我這個弟弟我知道,是最最善良最最實誠的,你走到天涯海角他都會跟你去。你家裏就你姊妹一個,嬌生慣養的,能到我們這個窮家來不容易。回去給大娘(指我媽)說,我們把老三送給她當兒了。大姐一邊說一邊擦眼淚。我明白了老公和大姐這些天來嘀咕了些什麽,心裏很不忍,開是懷疑讓老公為我放棄北京是不是太自私。
在回京的車上,我悶悶地想著大姐的話。老公問我為什麽不開心,是不是家裏窮 讓我失望了。我說你太低看我了。就這樣又悶坐了一會兒。然後告訴他我要考北京的研究生。
回到了北京熟悉的生活,老家的人和事漸行漸遠。老公依然拉著我下館子,給我買好的東西。那時候大學畢業的工資不到三百塊,他每到月底就鬧虧空。我讓他省著點花,他說為什麽要省,我疼你還疼不夠呢。就這樣在他的寵愛下實習很快結束了,我要回學校畢業答辯分配。走之前跟老公說好,等我考研過來,不要輕舉妄動。
回校後,依然與老公通信不斷。他的信不像以前那麽簡約了,多了很多卿卿我我,兒女情長。他說他把爹接到北京來住一段時間,也給弟弟在北京找了臨時的工作。他說放了暑假就過來看我,要去見我的父母,向他們求婚。
求婚的過程相當的尷尬。丈母娘愛女婿自不待言,可我爸幾乎沒有給老公好臉色。爸鐵青著臉說你們今後如何打算。我忙說我要考研究生去北京。爸說你休想。老公說伯父,我可以調動過來。爸說那你就調好了在來找我的女兒。老公隻好起身告辭。我追出去說你千萬不要聽爸的,老公沒有吱聲。那個暑假過得很鬱悶,我無法說服老爸。我在老公和老爸之間周旋,身心俱疲。
暑假後我安撫著老公回了單位,一個人一邊上班一邊準備考研。一天突然老公出現在我的單位門口,下了我一大跳。老公說我給人事科長拍了桌子,我辭職了。
原來回了學校他就跟係主任談調動的事。係主任人很好,說鳳凰你可惜了。今年你就該升講師了。又說人家現在都孔雀東南飛,你怎麽往內地跑?又不是戰爭年代躲戰亂。還說鳳凰我給你指條路,你跟我讀博士,等做到了博後你對象就可以調動過來了。我能想象老公當時的情行就像當年江姐一樣,一定是對敵人的利誘無動於衷。係主任無奈,隻好說你去和人事處談吧,看來我攔不住你了。
如果說係主任那兒還是利誘,那麽人事處長就是簡直就是威逼了。他說你知不知道學校為你留京指標花了多少錢?你知不知道你簽的賣身契還有兩年才到期?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把你的戶口打回你老家去?老公一臉淩然,一副要殺要刮由你的堅決。人事處長習慣了被人溜須拍馬,恐怕還是第一遇見這種強驢,被氣到七竅生煙那是自然。事情幾乎鬧到馬上就要把老公的檔案下放原籍的地步了。最後還是係主任出來調停,說老劉你別太為難他,讓老公交指標費和違約金走人。
老公從哥們那裏借了錢,替自己贖了身。走的時候他給人事科長拍了桌子,說了XX奶奶的,然 後來到了我的身邊。
他說草莓,我不教書了,我得出去掙錢。於是他下了海。三年以後,他厭倦了商場,想重新讀博,我也想起了我周遊世界的夢,於是我說咱們去米國吧。
一年後,我們雙雙來到了米國,開始了我們再次求學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