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適應了做他的女友,而回家見父母家人,則是質的變化。這個變化來的太快,我一時不能接受。那時的我,固執認為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不願意讓七大姑八大姨跟著瞎摻和。於是我說你一個人回去吧,我等你回來。老公說,我不知道為什麽你不願意跟我回家。但是如果你不走我就留下來陪你。哪你不回去過年,你爹會不會失望?我問。他說,當然會,但我不能勉強你,更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兒過年。我不敢連累他不孝,說好吧,我跟你回,但是條件是你要讓大家明白我隻是你的女朋友而已。。。
老公買好了回家的車票後我跟他一起去給家裏買禮物。所謂的禮物,無非是給小孩子們的糖果瓜子,鉛筆本子,大孩子們的參考書籍而已。我問他該給爹買什麽,他說一雙布鞋一頂呢帽就很好了。春節係裏發的年貨是四個雞腿,還凍在實驗室的冰櫃裏,我說也一塊帶回去吧。他笑著說傻瓜,到家還不臭了。於是我們倆在宿舍裏支著電爐把它們煮了。我一邊啃著雞腿一邊說,背著老人吃獨食是要肚子疼的,老公嘿嘿地笑,說這沒辦法,心到了就行。真香啊,好像後來再也沒吃過那麽香的雞腿。吃罷,我們踏上了回家的夜班火車。
就像新結婚時代裏一樣,我們坐了火車換汽車,坐了汽車換驢車(驢車是我加的,其實沒那麽偏僻),終於在年二十九傍晚我們跨進了家門。爹手裏拿著笤帚,正在掃院子。看見我們雙雙出現在院門前他老人家很是吃了一驚。手裏的家什不知道該放哪是好。
我楞著,老公捅捅我,“這是爹”。 我開口想叫伯父,可鬼使神差地我叫了一聲“爹”。爹先好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隨即明白過來,便樂得和不攏嘴,忙不迭地把我們迎進了家門。
這是怎麽樣簡陋的一個家啊,我第一次真的明白了什麽叫家徒四壁。一張黑乎乎的八仙桌,兩把椅子和一張搖搖欲墜的床。熏黑的牆壁上唯一可辨的是一牆的獎狀。
爹開始如數家珍地給我解說各個獎狀的來曆,老公不好意思了,打岔說,爹,草莓給您買的鞋和帽子,您試試。我於是幫爹戴上帽子,又幫他試鞋。我捏了捏鞋尖問爹鞋擠不擠腳。爹連說合適合適。沒想到我捏鞋尖的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爹經年以後都還津津樂道,成為他誇我賢惠的有力佐證。
我們正和爹著說話,弟弟提著年貨進了門,聽見爹的屋裏有聲音,猜到是三哥回來了,扔下東西就奔了過來。弟弟那時訂了親還沒有娶,所以跟爹一塊過。看見我,他很機靈很大方地叫我“嫂子”。我不習慣這個稱呼,想分辯說我隻是你哥的女朋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然後鄰裏的婆姨們就聞風而至了。她們上上下下的把我打量一番,又很親熱地拉著我的手問長問短。 她們都把我喚做老三媳婦。後來我私下埋怨老公沒有信守來之前的承諾,他說我不能控製別人的思想。農村的風俗,領進門的就是媳婦了。
後來婆姨們慢慢散了,我依稀 聽到有人說“老三家裏的媳婦怎末不是毛阿敏呢?”,問老公毛阿敏又是怎麽一回事。他大笑,說那是他的緋聞老婆--鄉裏人知道在北京的除了毛主席外,就是毛阿敏和我,所以毛阿敏自然成了我媳婦。這個笑話成了我以後打趣老公的利器。我時不常會告訴他,你老婆偷稅了,你老婆要坐監獄了,你老婆又複出了。他對我的打趣一概照單全收,然後就說你不對我好點,我就去找阿敏了。臭美!
那時候老家沒有電,晚上我們點著油燈圍在八仙桌前和爹說話。弟弟鞍前馬後地給我們添茶。爹說明天哥哥嫂嫂們都會來,催我們早點睡。我問兩個姐姐呢? 爹說她們是親戚,嫁到了別的村,要初二才回門。我很訝異,不明白什麽管女兒叫“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