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側翼的開裂
(2011-10-19 14:5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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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淮海戰役:喊殺之聲不絕於耳
側翼的開裂
王樹增
返回《解放戰爭》王樹增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五日,國民黨軍第七兵團司令官黃百韜從徐州返回新安鎮。在火車上,他對第二十五軍軍長陳士章說:“可惜我這計劃批準太晚,現在撤退恐怕來不及了。”——十七天後,剛滿五十歲的黃百韜在極度的怨恨和恐慌中死於混亂的戰場上,這使他成為內戰爆發以來第一位陳屍曠野的兵團級高級將領。
火車轟隆隆地向東開去,窗外是蕭瑟的無邊曠野。
黃百韜不斷把目光轉向北麵,試圖在已經枯黃的莊稼地的盡頭發現些什麽,為彌漫在心頭的惴惴不安尋找理由。
此刻的黃百韜正走在一條危險的邊界線上。華東野戰軍占領濟南之後,國共兩軍沿山東南部和江蘇北部的接壤地帶重兵對壘。北麵的華東野戰軍隨時可能大軍南下,而駐紮在這一地帶的第七兵團的任務就是要阻止這一攻勢,以護衛徐州的側翼安全。從這個意義上講,黃百韜所處的戰場位置,是真正的前沿,而且是坐落在巨大火藥桶上的前沿。
進入十月以後,黃百韜每天都能接到粟裕部頻繁調動的情報,調來調去的縱隊番號有十幾個之多,他沒有任何辦法阻止勢必爆發的惡戰,唯一能做的是將整個兵團迅速撤退到徐州附近去。十月下旬,黃百韜向劉峙陳述了自己的判斷:粟裕部主力將會合其在蘇北的三個縱隊,夾擊第七兵團,劉伯承部將從西南方向牽製徐州“剿總”的各主力兵團,使其均不能增援第七兵團,待第七兵團被消滅後,“再循序各個擊破各兵團”。共產黨軍隊的這一作戰意圖“已甚明顯”。而徐州戰場上的國民黨軍分布於隴海鐵路沿線,目前“四麵八方均有敵情,備左則右寡,備前則後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唯一有效的辦法是:“集結各兵團於徐州四周”,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備戰,深溝高壘,各兵團互相銜接”,趁共產黨軍隊“尚未會合之前”將其各個擊破。黃百韜特意向劉峙說明:不是他怕死,“而是這樣才能持久”。劉峙據此向蔣介石請示,直到十一月四日深夜,徐州“剿總”才得到國防部的回複:第七兵團撤退徐州。
第七兵團總兵力達十二萬人以上。
重兵撤退不是一兩天就能完成的。
令黃百韜焦慮不安的是時間已經晚了。
黃百韜回到距徐州一百二十公裏的新安鎮,正準備以最快的速度給各軍下達緊急撤退命令,同時還要布置火車將糧食、彈藥、被服和其他軍用物資迅速轉運徐州。突然,電話響了,電話是劉峙打來的,內容是:第七兵團原地等待海州方向的第四十四軍,該軍劃屬第七兵團序列,並與第七兵團一起撤退。這就是說,黃百韜至少要在新安鎮再等兩天才能開始撤退。黃百韜的情緒有些失控,他在電話裏大喊:“第四十四軍什麽時候可以到達?本兵團究竟何時可以撤退?”——“大概對方無具體答複,隻聽得黃將耳機摔在桌上。”
這是十一月五日的晚上,黃百韜和他的第七兵團的悲劇命運,就從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開始了。
這一天,華東野戰軍指揮機關已發現黃百韜準備向徐州撤退,特別是駐紮在海州的第四十四軍也出現了西撤的跡象。如果讓黃百韜及時撤往徐州,必將使徐州集團的國民黨軍緊縮成更為堅硬的一團,不但將來分割和攻擊都將出現困難,整個淮海戰役的戰略設想也許會因此落空。於是,粟裕當即決定將戰役發動時間由八日晚改為六日夜。粟裕在將這一決定上報中央軍委的同時,給華東野戰軍各縱隊下達了分割包圍黃百韜兵團的命令。作為前線指揮員,粟裕明白,關鍵時刻誰爭取了時間就能占據戰場主動,戰機的捕捉很可能就在一兩天甚至一兩個小時的失掉或爭取之間。
劉峙給黃百韜下達的命令來源於蔣介石。
蔣介石發布這一命令來源於他對戰場態勢的錯誤判斷。
當獲悉解放軍已開始向徐州大規模調動時,蔣介石始終認為,粟裕首選的攻擊目標不是新安鎮的黃百韜,而是位於新安鎮以東海州、連雲港方向的第九綏靖區部隊。根據這一判斷,十一月四日,蔣介石命令黃百韜兵團的第一00軍星夜開赴海州加強防禦。但是,僅僅過了一天,第一00軍剛走到半路,蔣介石突然改變主意,不但命令第一00軍掉頭回來,還讓駐守海州的第四十四軍向徐州收縮,同時命令黃百韜在運河以東、隴海路以北掩護第四十四軍撤退。蔣介石朝令夕改的嚴重性在於:黃百韜遭遇攻擊的態勢已經明朗,在這種情況下,竟然不惜讓整整一個兵團痛失最後撤退的時機而等待一個軍,並由此導致了黃百韜因撤退不及而陷入包圍。蔣介石不知道,正是由於黃百韜兵團的被殲,致使國民黨方麵策劃的“徐蚌會戰”開始瓦解。更令人不解的是,如果蔣介石不希望海州的第九綏靖區部隊因孤懸一隅而被吃掉,緊鄰連雲港的第四十四軍完全可以從海路撤退,何必在這個時間等同於生命的危急時刻,非讓第四十四軍走陸路,而且還是沿著危機四伏的兩軍對壘線橫向移動?
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刻,看似荒誕的事情就這樣真切地發生了。蔣介石的命令,不但給華東野戰軍送來兩天的時間,還把原來不在粟裕殲敵計劃內的一個軍也送了進來。
六日,是黃百韜極度焦躁的一天。他召集了第七兵團作戰會議,各軍軍長、兵團司令部正、副參謀長以及各處處長,還有負責補給的兵站分監等悉數參加。會議決定了第四十四軍到達新安鎮後的撤退部署:第一00軍在現駐地占領陣地,掩護兵團主力西撤右側背之安全,明日與第二十五軍在隴海鐵路北側交叉掩護撤退,渡過運河後,占據碾莊圩西麵之彭莊、賀台子等村莊;
第二十五軍待第四十四軍通過阿湖後,跟隨第四十四軍西撤,在隴海鐵路炮車以北占領陣地,與第一00軍交叉掩護西撤,渡過運河後,占據碾莊圩西北大小牙莊、尤家湖等村莊;第六十四軍通過運河後,以一部占領運河西岸,以一個營占領灘上陣地掩護兵團主力渡河,大部占領碾莊圩東麵之大院上、小院上、東樓及碾莊圩北之小費莊、吳莊等村莊;
第四十四軍渡過運河後,占據碾莊圩車站及鐵路以南各村莊;
第六十三軍待兵團撤走後,經窯灣渡過運河,於碾莊圩南麵集結;
兵站除用卡車載糧彈藥品隨部隊行動外,其餘糧彈被服用火車直運徐州;
兵團部通過運河後位於碾莊圩。
各部隊七日淩晨五時開始撤退行動。會議剛開完,第九綏靖區司令官李延年和總統府少將參軍李以乘火車自海州到達新安鎮。黃百韜立即向他們說明,現在第七兵團的位置十分不利,一旦遭遇攻擊在新安鎮孤立無援,而側敵西撤到不了徐州就會被殲,如果第四十四軍還不到達,將“陷全局於不利”。
此時,第四十四軍已經離開海州向新安鎮移動。之前,聽說第一00軍前來增援,李延年很是興奮。但是,到了五日的晚上,海州一個長期為劉峙搞販鹽生意的老板找到李延年,劈頭就說:“老總(劉峙)來電要我隨司令官一道回徐州。”李延年有些奇怪:“我回徐州幹什麽?”鹽店老板說:“不要海州了!”老板走了之後,李延年才接到劉峙的電話,說第一00軍不來了,第四十四軍立即西撤。李延年不禁感歎道:“劉經扶(劉峙,字經扶)看錢財比國家的事還大,真是豈有此理!這樣泄露軍事機密,不敗如何!”六日淩晨,第四十四軍開始撤退。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國民黨軍一旦放棄一座城市,撤退已不是單純的軍事行動,而幾乎是一座城市的整體搬遷。在海州,除了財政、鹽務、司法、商業、學校等部門的少數人員乘船去上海外,社會團體和行政人員一律步行共同撤退,其序列是:第九綏靖區司令部和直屬隊,第一挺進支隊,第四十四軍軍部,行政區專員公署,各縣縣政府、國民黨黨部、保安隊,最後是大批的學生和商民,綿延不絕的隊伍可謂浩浩蕩蕩。
黃百韜不知他的第七兵團等待的是這樣一支因軍民混雜而行進緩慢的隊伍。
六日夜晚,黃百韜在焦急中整夜未眠。此刻,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著他:三個月前,第七兵團司令官區壽年在豫東作戰中被共產黨軍隊俘虜,這才使自己有機會接任這個夢寐以求的高級職務。現在想來,這到底是自己的幸運,還是命運設下的一個巨大的陷阱呢?
黃百韜的人生經曆複雜曲折。
他原籍廣東,生於天津,畢業於河北工業專科學校。因為不是黃埔出身,仕途一直備受阻障。他深知自己在國民黨軍中沒有任何靠山,因此戰則爭先,退則謹慎,無論發生什麽事皆忍氣吞聲。內戰爆發後,張靈甫的整編七十四師被殲於孟良崮,戰後蔣介石痛罵黃百韜解圍不力,黃百韜獨自承擔了一切責任,讓指揮作戰的湯恩伯、顧祝同保全了麵子。接下來的豫東作戰,更讓黃百韜心有餘悸。當時,他為解救區壽年兵團的整編七十二師深陷重圍,要不是各路援軍迅速接近,他很可能就和區壽年一起被俘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從戰場僥幸逃脫後,他竟迎來了人生最高點:為掩蓋區壽年兵團被殲的惡劣影響,蔣介石大肆宣傳黃百韜的“豫東大捷”,並親自為他戴上青天白日勳章。同時,在顧祝同的舉薦下,黃百韜接任第七兵團司令官一職。這一下,黃百韜有點受寵若驚了,他說:“國家厚我,領袖厚我,有死而已。”可是,當上第七兵團司令官,黃百韜才明白自己也就是個雜牌兵團司令。在第七兵團下轄的五個軍裏,隻有第二十五軍是老部隊,其餘全部是臨時拚湊來的,特別是第六十三、第六十四軍原為粵係部隊,軍官們大多說一口廣東話,總是不習慣蘇北和魯南的氣候。於是,黃百韜在他五十歲生日的那天,特意請第六十三、第六十四軍的軍官們吃飯,以自己原籍廣東為理由努力拉攏關係。黃百韜心知肚明,在國民黨軍高級將領的眼裏,非黃埔出身的他永遠入不了主流。此刻,第七兵團所處的戰場位置就可以說明一切:在蔣介石製定的退守淮河的計劃中,第七兵團被規定為最後的掩護部隊;而當蔣介石改變計劃決定死守徐州時,他的兵團一下子便首當其衝了。
午夜,黃百韜讓衛兵把總統府少將參軍李以劻找了來。
黃百韜對李以劻說:“國防部作戰計劃一再變更,處處被動,正是將帥無才,累死三軍。這次會戰如垮,什麽都輸光了,將來怎麽辦?國事千鈞重,頭顱一拋輕,個人生死是不足惜的。”他讓李以劻和李延年明天一早先走,“以免路上出岔子”。黃百韜的判斷是:粟裕的縱隊都在急促南下,先打第七兵團是肯定的。接著,黃百韜的一番話令李以劻十分震驚,多年以後他憶及那夜的情景時,認為是“黃百韜在六日深夜的最後留言”:
作戰廳郭汝瑰、許朗軒、張宗良等人作出這樣的計劃來,使人傷心。大軍作戰,隨時變卦,動搖軍心,影響士氣,難道他們不知道?兵團兵力十幾萬人,陳毅主力三十多萬,如果集中來攻,李(李彌)兵團必敗。尤以西撤途中,側麵受敵,隨地應戰,立足未定,各個擊破,最堪憂慮。請告劉老總(劉峙)注意,要其他兵團快點集結,遲了就會誤大事。如我被圍,希望別的兵團來救。古人說,勝利舉杯相慶,敗則出死相救。我們是辦不到的。這次戰事與以前戰役性質不同,是主力決戰,關係存亡,請告老總,注意激勵各級戰場指揮官,否則同歸於盡,誰也走不了。請你麵報總統,我黃某受總統知遇之隆,生死早置之度外,決不辜負總統期望。我臨難是不苟免的,請記下來,一定要轉到,國民黨是鬥不過共產黨的,人家對上級指示奉行到底,我們則陽奉陰違。天快要亮了,允許第七兵團撤退的命令還沒有到達。
早晨六時,黃百韜決定不等命令,讓非戰鬥人員先行乘車西撤。
然後,他在兵團部裏大喊大叫,詢問第四十四軍到了哪裏,距離新安鎮還有多遠。六日晚,華東野戰軍按照預定戰役計劃開始行動。第一、第四、第六、第八、第九、第十一縱隊、魯中南縱隊、蘇北兵團的三個縱隊和特種兵縱隊,組成正麵突擊集團,向新安鎮、阿湖地區全麵推進。
至七日,第四、第八縱隊在四縱司令員陶勇和政治委員郭化若的統一指揮下,四縱占領運河東岸一線,八縱渡河繼續向南。魯中南縱隊突破郯城城垣,第一、第六、第九縱隊和蘇北兵團的三個縱隊向新安鎮迅速靠攏。在新安鎮以南,蘇北兵團第十一縱隊由宿遷出發,沿運河以西向窯灣、運河車站急進,江淮軍區的兩個旅北進至土山鎮以北。與此同時,由譚震林、王建安指揮的第七、第十、第十三縱隊由臨城、棗莊一線向南發起攻擊,以牽製國民黨軍馮治安部,吸引邱清泉、李彌兩兵團北援或滯留在徐州附近,保障正麵突擊集團對黃百韜的圍殲。馮治安部受到攻擊後立即退縮韓莊、台兒莊一線。十縱直逼馮治安部第七十七軍的前沿,其先頭部隊強渡運河;十三縱以一部主力包圍台兒莊,一部由台兒莊以西強渡運河;七縱攻占萬年閘後向南強渡運河。
這一天,第四十四軍終於疲憊不堪地到達新安鎮。於是,自淩晨開始,第七兵團開始了逃亡似的大撤退。其撤退的部署是:第一00軍以一部於城頭以東接應第四十四軍,主力則沿著公路向西,占領運河東岸以北地區,掩護兵團主力通過運河;第六十四軍渡過運河,占領隴海路南側地區,掩護兵團主力向西開進;第二十五軍(欠一四八師)以一部位於新安鎮東北方向的阿湖警戒,主力掩護第四十四軍和第一00軍主力西撤,然後撤退到大許家;第六十三軍擔任後衛,先在新安鎮南側展開,掩護主力撤退後,經窯灣渡過運河並向南防禦;兵團部和直屬部隊跟隨第六十四軍行動。撤退一開始,黃百韜就發現了一個重大失誤,這就是沒有提前在大運河上架設渡橋。第七兵團從新安鎮西撤徐州,必須西渡南北走向的大運河,而十多萬人馬於危急時刻渡河,遠不是一兩座渡橋就可以解決問題的——黃百韜臨死終於意識到,他的這一失誤幾乎是致命的。在有關史料中,可以尋找到十一月五日左右黃百韜派工兵前往運河架橋的命令,但是,不知為什麽,直到七日運河上關乎生死的渡橋也未能架起。於是,十多萬人馬擁擠在一起,從僅有的一座運河鐵橋上通過,這種渡河方式不要說同時還要作戰,僅長長的隊伍陸續通過就需要耗費多天。黃百韜發現這一巨大失誤之後,命令在運河鐵橋北麵架起一座平行的浮橋。第二十五軍被要求占領牛山,向東進行警戒,掩護第四十四軍先行撤退;第一00軍被要求占領炮車,向北進行警戒,掩護兵團主力渡河。此時,第七兵團所有的將領都意識到解放軍會隨時追到眼前,因為北麵各個方向都已是槍炮聲大作。第一00軍軍長周誌道說,要架橋也得首先在炮車以西架橋,讓第一00軍撤退時有個後路,不然他可不敢去占領炮車擔任掩護任務;接著,第六十三軍軍長陳章說,他不願意和兵團主力擁擠在這裏,他要帶著自己的部隊去窯灣渡河。軍長們從各自利益出發的主張,把黃百韜弄得不知所措,於是架橋的事竟然再也沒提,他隻是要求各軍務必渡河後到碾莊圩集結。
沒過多久,傳來一個可怕的消息:聲稱要“自己渡河”的第六十三軍受到攻擊。黃百韜計算了一下,第六十三軍才走出去二十公裏,這說明共產黨軍隊已經打到跟前了。
七日晨,華東野戰軍指揮部到達臨沂。此時,粟裕獲悉駐守在台兒莊附近的國民黨軍第三綏靖區的兩位副司令官何基灃、張克俠“有起義的可能”。何基灃、張克俠一旦起義,將會使徐州東北方向門戶洞開,華東野戰軍部隊可順利通過第三綏靖區的防區,向南越過隴海路直接插入徐州與碾莊圩之間,徹底截斷黃百韜兵團的退路。而這樣一來,緊縮在徐州附近的敵人將陷於孤立。粟裕致電譚震林、王建安並報陳毅、鄧小平、中央軍委、華東局、中原局,報告徐州的敵人可能要南撤,戰役可能將朝著“奪取徐州或孤立徐州”的方向發展,建議中原野戰軍主力“直出津浦路徐蚌線”,徹底截斷徐州之敵南逃的退路。
晚上,華東野戰軍指揮部到達臨沂以西的碼頭。
粟裕與野戰軍副參謀長張震經過徹夜長談,再次明晰了淮海戰役將從圍殲黃百韜兵團發展到在徐州地區與國民黨軍徐州軍事集團進行決戰的可能。天明時分,粟裕起草的著名的“齊辰電”發出:軍委、陳鄧,並報華東局、中原局:
甲、由於近來全國各戰場的不斷勝利,尤其是東北的偉大勝利與完全解放,促成戰局的急劇大變化。在此情況下,蔣匪有采取下述兩種方針可能:
第一,以現在江北之部隊再加上葫蘆島撤退之部隊,繼續在江北與我周旋,以爭取時間,加強其沿江及江南及華南防禦。
第二,立即放棄徐蚌、信陽、兩淮等地,將江北部隊撤守沿江,迅速鞏固江防,防我南渡,並爭取時間整理其部隊,以圖與我分江而治,俟機反攻。
乙、蔣匪如果采取第一方針,使我在江北仍有大量殲敵的機會。如果能在江北大量殲敵,則造成今後渡江的更有利條件,且在我大軍渡江之後,在蘇、浙、皖、贛、閩各省不致有大的戰鬥[如果在江北大量殲滅了敵人,則嚴重的戰鬥要在華南才有打的],也不致使上述各省受戰爭之更大破壞,使我軍於解放後容易恢複。但如此,對江北及華北各老解放區的負擔仍將加重,又為不利。
如果蔣匪即采取第二方針,可以大大減輕我江北及華北各解放區的負擔,使這些解放區迅速得到恢複,但我今後渡江要困難一些[困難仍完全可能克服],並於渡江之時在蘇、浙、皖、贛各省尚須進行一些嚴重的戰鬥和部分的拉鋸戰,且在江南大量殲敵的條件亦較江北差一些,這又是不利的一麵。
丙、我們不知各老解放區對戰爭尚能支持到如何程度,如果尚可能作較大的支持的話,則以迫使敵人采取第一方針為更有利。如果認為迫使敵人采取第一方針是對的,則我們在此次戰役於殲滅黃兵團之後,不必以主力向兩淮進攻[新海敵主力已西撤],而以主力轉向徐(徐州)固(固鎮)線進擊,抑留敵人於徐州及其周圍,而後分別削弱與逐漸消滅之[或殲孫兵團,或殲黃維兵團],同時以主力一部進入淮南,截斷浦蚌鐵路,錯亂敵人部署與孤立徐蚌各點敵人。為此,在戰役第一階段之同時,應即以一部破壞徐蚌段鐵道,以阻延敵人南撤。
管見是否有當,請即電示。粟張
齊(八日)辰(七—九時
如果殲滅黃百韜兵團後,揮軍南下兩淮,很可能將國民黨軍主力趕過長江;而如果西進徐州,不僅可以抑留目前駐守在徐州、蚌埠間的敵軍,還可以調動黃維兵團北上增援徐州,以利我軍尋機殲敵。那麽,是將國民黨軍主力抑留在長江以北逐次殲滅,還是將其趕過長江留待日後殲滅?“齊辰電”的重要意義在於:首先,粟裕提出在殲滅黃百韜兵團之後,不依原定設想大軍南下推進兩淮,而是將攻擊目標集中在全殲國民黨軍徐州集團上,從而把長江以北的國民黨軍主力徹底殲滅。這一戰役設想,已經大大接近了“大淮海”的模樣;其次,電報從奪取全國勝利的角度,得出了把長江以北的國民黨軍主力殲滅之後,將有利於未來的渡江戰役和取得全國勝利的判斷。其中未來在長江以南“不致有大的戰鬥”,“嚴重的戰鬥要在華南才有打的”等預測,曆史證明驚人地準確。
九日,中央軍委複電到達:
粟張,並告華東局、陳等,中原局:
齊辰電悉。應極力爭取在徐州附近殲滅敵人主力,勿使南竄。華東、華北、中原三方麵應用全力保證我軍的供應。
軍委
佳(九日)亥(二十一—二十三時)
晚年的時候,粟裕仍說:“這個電報雖短,但是字字千鈞。”至此,共產黨方麵對淮海戰役的設想升華到戰略決戰的高度,即將長江以北的國民黨軍主力殲滅在徐州地區。
華東野戰軍已開始對黃百韜兵團實施合圍:第一、第六、第九縱隊和魯中南縱隊,穿過新安鎮及其以西地區,沿隴海路南側在黃百韜兵團的身後追擊;第四、第八縱隊穿過邳縣、官湖地區,直抵運河東岸,對黃百韜兵團的右翼構成威脅;第十一縱隊和江淮軍區的兩個旅沿運河西岸北進,擋住了黃百韜兵團左翼掩護部隊第六十三軍的去路;而在黃百韜兵團的前方,由台兒莊地區南下的第七、第十、第十三縱隊,與從宿遷地區北上的第二、第十二縱隊和中原野戰軍第十一縱隊,南北對進,切斷了黃百韜兵團與徐州的聯係。就在黃百韜兵團即將深陷重圍的時候,國民黨軍第三綏靖區副司令官何基灃、張克俠起義了。
第三綏靖區沿運河兩岸駐守在徐州東北方向的賈汪至台兒莊一線,其防禦任務是:“利用運河一線既設工事固守以屏障徐州,同時保障黃百韜兵團與徐州之間的聯係”。綏靖區下轄第五十九、第七十七軍,共四個師的兵力。何基灃,一九二三年畢業於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後進入馮玉祥的西北軍。一九三八年,他在第二十九軍抗擊日軍的作戰中負傷,養傷期間秘密前往延安兩個月,幾次受到毛澤東、劉少奇的接見,並於一九三九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因為他與時任國民黨軍第七十七軍軍長的馮治安是拜把兄弟,回部隊後出任第七十七軍一七九師師長。一九四二年,馮治安升任第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時,舉薦他出任第七十七軍軍長。抗戰勝利後,隨馮治安部駐守魯南與蘇北交界處的台兒莊、賈汪一線,出任第三綏靖區副司令官。
張克俠,一九二四年畢業於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後任職於馮玉祥的西北軍。一九二八年,在馮玉祥夫人的支持下前往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一九二九年回國後加入中國共產黨,隨即以特別黨員身份重回西北軍工作。抗戰爆發後,出任第二十九軍副參謀長、第五十九軍參謀長、第三十三集團軍參謀長等職。一九四五年,出任第三綏靖區副司令官。
第三綏靖區是支雜牌部隊,一直受到國民黨軍嫡係部隊的歧視和排擠。抗戰勝利後,第三十三集團軍奉命開赴徐州受降,馮治安大喜,因為接收城市既可以使部隊得到裝備的補充,還可以聚斂大筆錢財物資。然而,部隊到達徐州後,才知受降與接收已由蔣介石的嫡係部隊第十九集團軍辦理完畢。不久,第三十三集團軍被改為第三綏靖區,沿運河兩岸駐守在徐州東北方向的賈汪至台兒莊一線。隨著徐州戰場局勢日益吃緊,官兵們終於明白自己是要“打頭陣、當炮灰”了。
共產黨人與西北軍的關係由來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黨的創始人之一李大釗對西北軍將領馮玉祥的影響。一九三一年,西北軍的第二十六路軍曾在“圍剿”中央紅軍的寧都前線起義,起義部隊被改編後成為中國工農紅軍第五軍團。針對西北軍,周恩來曾明確指示:我們過去在敵軍工作中,總是認為士兵出身苦,最革命,一直重視在士兵中開展工作,而輕視做軍官的工作。今後要注意保存現有秘密黨的力量,不到不得已,決不能搞起義。就是說在國民黨軍的非嫡係部隊裏,隻有到蔣介石要消滅這個部隊,使這個部隊無立錐之地時,才有起義的條件。內戰爆發後,在邯鄲戰役中率部起義的高樹勳,在濟南戰役中率部起義的吳化文,都是黨的秘密黨員長期工作的對象,而且他們都曾是西北軍的將領。
一九四八年冬天,第三綏靖區置身在防禦華東野戰軍南下的第一線,而且這條防禦線已是徐州北麵的唯一屏障。
周恩來電告華東局,讓他們派人與第三綏靖區中的特別黨員何基灃、張克俠取得聯係,因為,關鍵時刻到了。在國民黨軍內部潛伏了近二十年後,他們要以大兵團起義的方式讓開運河防線,以確保華東野戰軍南下大軍渡過運河直撲黃百韜兵團。
被派往第三綏靖區的,是華東野戰軍第十三縱隊政治部聯絡部長楊斯德和敵工科副科長孫秉超。起義時間定在十一月八日,起義聯絡口號是“楊斯德”。
八日上午十時,起義行動開始:張克俠率第五十九軍向台兒莊集結,何基灃率前線指揮部和直屬部隊向台兒莊以南的汴塘方向集結。國民黨軍第三綏靖區第五十九軍三十八師和一八?師、第七十七軍一三二師和三十七師一一一團,總計兩萬三千餘名官兵撤離了防禦陣地。第三綏靖區司令官馮治安發現起義動向後,並沒有采取任何阻止行動,而是獨自離開部隊去徐州向劉峙請罪去了。
起義部隊讓開了東起台兒莊、西至臨城的上百裏防線,致使黃百韜兵團向徐州撤退的路線右翼敞開了一個大口子,華東野戰軍第七、第十、第十三縱隊從這個大口子裏直插徐州東側,迎頭堵住了黃百韜的西逃之路。
毛澤東稱,何基灃、張克俠的起義,是淮海戰役“第一個大勝利”。國民黨軍第六十三軍軍長陳章剛上任不久。兵團從新安鎮撤退的時候,第六十三軍奉命掩護。七日,掩護任務完成後,所有的官兵都逃命一樣心急火燎,隻有他沉著地遲遲不動,他對軍官們說:“我們廣東部隊從南方打到北方,共產黨沒什麽了不起。”他讓軍主力先走,自己帶著四五六團殿後。四五六團是他的基本部隊,他曾經在這個團當過營長和團長,現任團長李友莊是他的同鄉。陳軍長走得很傲慢,無論軍官怎樣提醒說身後不斷有信號彈升起,他依舊要在距窯灣十公裏的堰頭停下休息。八日拂曉,陳軍長宿營的盧圩子村遭到襲擊,身邊的副官處長被打死,軍參謀長獨自向窯灣鎮逃去。最後時刻,還是李友莊團長趕來救他了,四五六團在解救軍長的路上受到猛烈截擊,隻有一個營衝到了陳章的身邊,士兵們拉著他往窯灣鎮跑的時候,他還嚷嚷著:“等我收拾了一批共軍再走。”輜重和機密文件等都已丟失,逃到窯灣鎮後,陳章住進一五二師師部。師部已經沒有糧食,衛兵給他端上來的僅僅是幾個芋頭,於是陳軍長立即派出一支“人民服務隊”去搶糧。八日晚,黃百韜來電話,命令他趕快向北突圍,渡過運河到曹八集集結,但陳章認為沒有船隻大軍無法渡河,請求空軍空投糧食彈藥。飛機還沒來,他已被追擊而來的解放軍包圍了。陳章下達了“連坐法”,組織起督戰隊,誰臨陣退縮就地槍決。他還把窯灣鎮百姓全部趕進一座天主教堂,說是為防止百姓與共軍裏應外合。部署好了,陳軍長宣布:“兵法雲,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要第六十三軍一戰成名天下知。沉著地頂他一兩個浪頭,好戲就在後麵!”
無法理解這個軍長的勇氣從何而來。
此時,第六十三軍已遠遠落在整個第七兵團的後麵,被孤立地圍困在運河邊的一個小鎮裏。八日,黃百韜的兵團部渡過運河,到達碾莊圩附近的一個小村裏。
當時,李彌的第十三兵團集結碾莊圩西南方向的八義集。
黃百韜當即乘吉普車前去會見李彌——兩位兵團司令官誰都沒有想到,這是他們此生的最後一次見麵。黃百韜急切地親自上門,最主要的是懇求李彌兵團不要過早地向徐州撤退,因為他的部隊還沒有完全渡過運河。黃百韜訴說了第三綏靖區的起義給他的右翼造成的無法彌補的缺口,訴說了第七兵團被海州的撤退人員所拖累此刻還擁擠在運河橋上。李彌想了一會說,劉峙總司令判斷共軍要打徐州,已令第十三兵團向徐州撤退:“我們兵團部和第八軍今晚開始移動”,第九軍明天“把防務交給貴兵團後”也要“往徐州集中”。李彌告誡黃百韜:“老兄做準備吧,這回可能要發生主力戰。”黃百韜萬般無奈地說:“打就打吧,這也是一個機會,過去找共軍主力找不到,這會兒送上門來,總得幹他一下。現在的問題是我的大部隊還沒有渡河,看情況,還要兩天才能渡完。”黃百韜希望李彌待他的兵團渡過運河站穩腳跟,再動身撤退,但李彌堅持迅速撤退是徐州“剿總”的命令,黃百韜隻好告辭。黃百韜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第七兵團已處在被圍殲的狀態中,劉峙如何判斷出徐州要受到攻擊?唯一可以解釋的是,當華東野戰軍對第七兵團發動攻擊的時候,中原野戰軍從徐州的西麵也發動了攻擊,而且大有繼續向東推進的勢頭。李彌堅持他的兵團必須立即開拔,置原來所承擔的掩護黃百韜兵團西撤徐州的任務於不顧;而且即使徐州下達了新的命令,黃百韜兵團尚未完全渡過運河,根本無法接替李彌兵團的防務,李彌在這時候大軍撤走,等於在黃百韜兵團的左翼又敞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第十三兵團過早的撤退,導致了黃百韜兵團最後陷入重圍。黃百韜至死也不明白,如果李彌能與自己相互掩護向徐州撤退,不是更有利於兩個兵團的安全,也更有利於徐州的安全嗎?
就在黃百韜幾近絕望的時候,被蔣介石責令指揮徐州作戰的杜聿明到達南京。當得知共產黨軍隊已經渡過運河,第三綏靖區部隊已經起義,黃百韜兵團已經被包圍後,杜聿明用驚奇的口氣問:“為什麽徐州附近我軍主力不照徐蚌會戰計劃及早撤退到蚌埠呢?”參謀總長顧祝同知道杜聿明是在質問他,於是生氣地說:“你講得好,時間來不及呀,李延年還未撤退回來,共軍就發動攻勢了。”十一月十日下午十六時,蔣介石召集軍事會議。國防部第二廳廳長侯騰報告說,華東野戰軍已經占領賈汪,迫近運河以東地區,一部已渡過不老河插入曹八集和薛家湖附近,碾莊圩的後路已斷。劉鄧的部隊在徐州以西與邱清泉兵團接戰,邱部正在且戰且退。黃百韜兵團過運河橋時傷亡慘重,目前被圍在碾莊圩。孫元良兵團已到宿縣附近,劉汝明兵團正向蚌埠推進中。判斷是:共軍以一部牽製我軍,主力準備殲滅黃百韜兵團。接著,國防部第三廳廳長郭汝瑰匯報作戰計劃:黃百韜兵團死守碾莊圩,第六十三軍死守窯灣,李彌兵團附第七十二軍守備徐州,邱清泉、孫元良兩兵團迅速東調,解圍黃百韜兵團。蔣介石問杜聿明有什麽意見,杜聿明已經不想發表任何見解,他隻是說,不了解前方情況,等到徐州後再說吧。蔣介石當即說:“好!好!你到徐州,一定要解黃百韜之圍。我已經把飛機替你準備好了,你今晚就去。”至此,杜聿明才知道,他看過的那份“徐蚌會戰計劃”早已不見蹤影,目前的戰場局勢已經不可收拾。
十日,黃百韜兵團從碾莊圩出動,繼續向徐州撤退,但卻突然聽見曹八集方向傳來槍聲,曹八集是通往徐州的必經之路。黃百韜忙派人去探查,原來第一00軍四十四師受到了攻擊。自第七兵團撤退以來,四十四師始終處在激戰中,因為該師奉命保衛運河鐵橋以掩護所有的人馬從橋上通過。掩護任務以巨大傷亡為代價基本完成,四十四師要撤退了,第二十五軍卻奉命把鐵橋炸了。第一00軍軍長周誌道高聲喝道:“老子還有一個師沒有過橋呢,我看哪個敢炸!等打完了仗,老子到國防部去和黃百韜打官司!”鐵橋暫時未炸,但是在四十四師通過的時候,被擁塞在橋頭的一輛彈藥車爆炸了,等待炸橋的第二十五軍以為解放軍追來了,立即實施了炸橋,結果四十四師一三一團還是沒來得及過河。劉聲鶴師長心中充滿忿恨,認為自己的部隊完全是在給黃百韜當犧牲品。於是,部隊到達曹八集的時候,本來的任務是堅守這個通往徐州的要點,但大多數軍官主張接著向前衝,因為衝過去自己就能逃過一劫。劉師長在兩難中決定采取半衝半守的方式。他沒想到,華東野戰軍第十三縱隊對他的攻擊異常猛烈和頑強,而黃百韜根本沒有積極增援他的意思。最後時刻,四十四師陷入包圍,劉聲鶴決定“寧可拚光,不要留一顆子彈和一支好槍給共軍”。當十三縱官兵衝進他的指揮所時,他把隨身的手表和派克鋼筆砸碎了,喊:“兄弟們!你們快逃命吧!這就是我師長的葬身之所!”隨即舉槍朝自己的頭部開了一槍——“子彈從右側射入,貫穿整個腦部”。
四十四師覆滅,曹八集失守,通往徐州的路徹底斷了。
黃百韜立即召集會議,主張迅速反擊大許家和曹八集,無論如何也要向徐州靠近。各軍、師長都表示,隻要靠近徐州,多走一裏算一裏。隻有第六十四軍軍長劉鎮湘表示反對。劉軍長不同意的理由很奇怪:他的陣地已經修築好了,而且修得很好很隱蔽,不和解放軍打一仗不合算。就在這個時候,徐州派來的飛機投下了蔣介石的手令:“著該兵團就地抵抗。”——“此次徐州會戰,關係黨國存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地形、工事、兵力,我部優越,勝利在握。望激勵將士,以盡全功。”所有的爭論到此為止。
黃百韜立即部署死守碾莊圩。
碾莊圩,這個小小的村莊,此刻聚集了國民黨軍第七兵團兵團部,第二十五、第四十四、第六十四、第一00軍,警衛營、通訊營、工兵營、戰防炮營、重炮營、汽車大隊、醫療隊,各軍的留守處和各軍的野炮營。救護車、野戰汽車、彈藥庫、倉庫、醫院使一個小村莊擁擠不堪。而在碾莊圩四周的各個方向上,華東野戰軍所有的部隊都在喊著一個口號:“追上去!追上去!把黃百韜圍住!”當徐州戰場上所有的國民黨軍將領都意識到大戰將至時,杜聿明卻不得不從戰場之外向他認為的這個“刑場”飛來。飛機起飛後不久就迷失了方向,一直向北飛到黃河邊飛行員才猛然醒悟飛過了。於是,又掉頭往回飛,一直到午夜前後“還沒找到徐州”。飛行員說,再過一個小時還找不到,油就沒了,那就一切都完了。就在油料快要耗盡的時候,飛機的一側出現了燈光,飛行員急忙降落下去,發現這正是徐州。
杜聿明到達徐州時,已是十一日淩晨一時。杜聿明認為這真是“天要滅蔣”。
此刻,在以碾莊圩為中心南北約三公裏、東西約六公裏的狹窄地域裏,黃百韜的第七兵團已被華東野戰軍圍成鐵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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