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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長征——杜永蓮:我是紅軍不怕死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0月06日02:47 燕趙都市報
■人物簡介:
杜永蓮,女,1918年出生於四川省南充市南部縣南山坪村,現年88歲。1935年 3月參加紅軍,被編入紅四方麵軍婦女獨立團,參加長征。1937年入黨,也是記者采訪中遇到的惟一健在的參加過長征的女紅軍。新中國成立後,做過法院審判員。1982年離休前,任石家莊市衛生局顧問。在人們的印象中,女人總是與“柔弱”聯係在一起的。坐在記者麵前的杜永蓮老人看上去也很“柔弱”:消瘦的身材,纏了又放開的雙腳,做過氣管切割手術、患有高血壓、心髒病等多種病症。出乎我們意料的是,老人說話鏗鏘有力,講起親曆過的長征,更是激情洋溢,讓我們時時感受到一個紅軍女戰士的剛毅與堅韌。
▲杜永蓮講述長征經曆時,不斷用手勢比畫當年艱苦跋涉的情景。
長征中,戰爭、饑餓、疾病以及嚴寒酷暑都沒能阻止她們前進的步伐,她們與男同誌們一起走過了二萬五千裏長征。接受采訪時,老人多次提到“我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我就是不怕吃苦,更不怕死!”杜永蓮與她的女戰友們在長征這個“大舞台”上,展示了中國女性的別樣風采。
寒門女:當上紅軍才有了名字
杜永蓮的家鄉在四川省南充市南部縣南山坪村。父親去世時,她隻有11歲,哥哥婚後分開另過,家裏隻剩下母親、8歲的弟弟和杜永蓮(當時叫閣兒),孤兒寡母3人生活十分清貧,“一年到頭吃糠咽菜。”15歲時,為了活命,母親把杜永蓮賣給人家做童養媳。
1933年,杜永蓮家鄉成立了蘇維埃政府。“那是紅軍第一次到我們家鄉。作為女孩子,我並不懂得紅軍是做什麽的,隻是很深刻地記得紅軍打開地主家糧倉後,老百姓吃了幾天飽飯,還分到了糧食。紅軍撤走後,白軍來了,家裏又斷了糧。”老人說,1934年冬,紅軍又去過家鄉所在地,等到1935年3月紅軍再次光臨時,聽人們說還有個女軍團,要招女紅軍,“我才動心了”。
70多年過去了,當年報名參軍的情景,老人永遠也忘不了。當時,一個知識分子樣的女紅軍坐在一張桌子前,桌子上有一個本子。
“我要報名當紅軍!”
“你叫什麽名字?”
“我沒念過書,沒名沒姓,我娘叫我閣兒。”
“知識分子”得知她哥哥叫杜永海,弟弟叫杜永夫後,便給她起名“杜永蓮”。
“我當時問,咋像個男名呀?”
“知識分子”說:“男女平等了。”
就這樣,17歲的“閣兒”有了自己的名字,並一直使用到現在。
隨後,杜永蓮向母親告別,母親的第一反應是“再也見不到女兒了”。在她的再三懇求下,母親同意了,但“約法三章”:要經常回來;要聽毛委員長的話;窮人家的孩子,不要怕吃苦,讓幹啥就幹啥,讓去哪裏就去哪裏……事實上,在以後的歲月中,第一條就難以實現,直到20年後的1955年,杜永蓮再次見到85歲的母親時,母親抱怨:“這麽多年了,都去哪兒啦?怎麽也不來個信兒……”
幹革命:剪短頭發隨軍長征
參加了紅軍,杜永蓮第一次穿上軍裝,這也是她第一次穿上新衣服。那一刻,杜永蓮流淚了,將新衣服都流濕了。“我以前的衣服都是補丁疊補丁,幾乎看不出衣服原來的樣子。”老人說,當時她那高興勁兒,直到現在也難以形容出來。
第一次在部隊吃飯,杜永蓮又哭了。“那是大米飯和大鍋菜,裏麵有肉,我媽媽都沒有吃過大米飯,我在部隊吃到了,眼淚流到了碗裏……”杜永蓮說,一位姐妹安慰她,“別哭了,我們都是窮人!”
上路前,部隊要求女紅軍都要剪成齊耳短發。可是,杜永蓮舍不得那頭漂亮的長發,就提出不剪發。姐妹們告訴她,紅軍就得是短發,不能留辮子,“我得知剪發是對女紅軍的要求後,果斷地剪掉了。”
離開南充,過蒼溪後不久,婦女獨立團就要分工了,有一部分人要分到各縣婦聯工作,杜永蓮就是被留下來的人員之一。但她很不情願留下來,便給一位“幹部”編謊說去“廁所”了沒聽到具體分到哪兒了,而蒙混留在了婦女獨立團。“我死也要死到戰場上,死到路上,因為我是窮人的孩子,我不怕吃苦,更不怕死。”
杜永蓮說,行軍途中,女紅軍什麽都幹,背糧食、抬擔架,給傷病員喂水喂飯、洗衣服,極其艱苦,但沒有一個人叫苦叫累。有時候還是“搬運工”,一個女紅軍背4杆槍。夜間行軍更是緊急,看不見路,摔倒了,馬上爬起來,“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勁兒。”
苦行軍:艱難行進幾次“死”去
杜永蓮老人說自己命大,長征途中幾次“死”去,又奇跡般活過來。就連離休後的1999年的那次大手術割了氣管後,又變得相對健康起來,她也歸結為自己“命大”。
在長征中,杜永蓮所在的連隊接到任務,從江油到成都去給傷病員背糧食,三四十公裏,每人背45市斤的麵袋子。連長看杜永蓮個子小,讓她隨先頭部隊先走。走到一條羊腸小路上,正好遇上給她起名字的女“知識分子”,不免要說上幾句話,一不小心她就掉到了身後的小河裏,頭磕在河堤上的石頭上,當場不省人事。
直到半夜,杜永蓮才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草棚裏的席地上。手一摸,頭發沒了,剃成了光頭,縫了5針。原來,她受傷後被安置在附近蘇維埃赤衛隊的招待所內養傷。
第二天,杜永蓮不顧人們的勸說和依然疼痛的傷口,又接著背糧食去了,主要是她不想掉隊。女紅軍中流傳這樣一句話:“不掉隊,不戴花,不當俘虜,不得八塊錢。”當時,生病、負傷、實在走不動的人,部隊會發給每人8塊錢,留下來寄養在老百姓家中。
過鐵索橋時,又差點“死”去一回,這次是被一個老戰士救了。當時,鐵索鏈子不穩,人走在上麵,上下顛簸,也沒有扶手,一腳走不穩,就有可能掉下去。眼看著前麵已經有人掉下去了,杜永蓮心驚膽戰地走到中央時向下一看:下麵水流很急,橋上的鐵索高懸,還不時地搖擺著,人一下子就發暈了,差點掉下去。是一個老戰士扶住了她,而且為了救她,那位老戰士也差點掉下去。當記者問老人具體是哪個地方、哪條河上的鐵索橋時,她為難了:“經常是左一座山,右一條河的,一天就可能走很多座橋,急匆匆的,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了。”
杜永蓮老人說,有些姐妹們就沒有她這樣幸運了,她數不清有多少姐妹摔死了,有多少姐妹病死了,有多少姐妹凍死了,有多少姐妹因為吃了有毒的野菜而被毒死了……過雪山時,感覺雲彩就在腳下麵,而人掉下去就再也看不見了。大家都不知道那個背著鍋的姐姐啥時候死去的,不久前還在走路,“等我們看到她時,身體早就冰涼了。”
杜永蓮說,還有些姐妹夜間休息後,就再沒醒過來。每當過年過節時,她都會想到那些死難的兄弟姐妹們,感覺吃上豐盛的食品實在不容易,是他們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所以,每當看到人們將吃不完的飯菜扔到路上、垃圾裏,“我真的是心疼。”
惜紅顏:長征路上沒有“女人”
杜永蓮說,作為一名女紅軍,從來沒有將自己看作是女人。多日不洗臉,蓬亂的頭發,穿的是參軍的那身軍裝,從來沒有換洗過,以致很多人的褲子都成了“五分褲”、“七分褲”,“倒是提前感受了今天的流行”。身上的衣服時幹時濕,與男同誌一樣,全身長滿了虱子……事實上,所有的女紅軍都是這種模樣,沒有“美感”而言。
在生理上,由於惡劣的自然環境、饑餓和勞累,幾乎所有的女紅軍都沒有了月經,有的還落下了終生不育的病症,永遠喪失了一個女人做母親的權利。“長征途中,大家很少交流這方麵的問題,長征勝利後,一問,大家幾乎都是這種狀況。”老人說。
長征中,杜永蓮還被派到一個深山裏經受組織的考驗,用水磨磨麵,獨自一個人一幹就是兩個月。每天有人送糧食去,將磨好的麵帶走。餓了吃口炒麵,渴了喝口涼水,困了就席地而睡。“那時候,晚上能清晰地聽到狼的叫聲,但容不得去怕狼、怕虎。”兩個月後,杜永蓮被替換出來時,有姐妹告訴她“有前途了”。當時,她自己卻不懂得什麽是前途,原來是組織在“考驗”她。沒多久,杜永蓮加入了共青團。1937年,杜永蓮加入中國共產黨。
長征勝利後,杜永蓮在延安邊區醫院做過護士,在中央黨校的護士所進修後,上過女子大學的“識字班”,本打算到“十八半”繼續深造,可惜因“跟不上課”而作罷。與來自武漢的丈夫結婚生子後,又抓住機會去北京學習深造。以前那個沒讀過書、不識字的“閣兒”徹底脫胎換骨,“成了新社會有文化的杜永蓮”。現在,老人子孫滿堂,住在寬敞的大房子裏,安享晚年幸福,她說這些都是黨和新中國給她的,自己時刻都能感受到社會的溫暖。
■參加長征的紅軍女戰士
◎中央紅軍
在於都中央紅軍長征出發紀念館,陳列著一份70多年前參加中央紅軍長征的女戰士名單。長征出發時,有32名女紅軍隨軍出征,其中30名最終到達延安,她們中,一部分是中央直屬機關負責人和領導幹部的夫人,如鄧穎超、康克清、蔡暢、賀子珍、劉英、金維映、劉群先、肖月華等。一部分是衛生部門的女同誌,如鄧六金、劉彩香、李桂英、陳慧清等。還有一部分是工作組的成員和政治戰士,如李伯釗、王泉媛、危秀英等。
◎紅25軍
中央紅軍出發一個月後,紅25軍也告別了大別山區。從鄂豫皖出發的近3000人中,隻有餘國清、田喜蘭、曾紀蘭、曹宗楷等7名女性,她們的職業比較單一,都是隨軍醫院的護士。因為職業是“白衣天使”,人們稱呼她們為“七仙女”。
◎紅二、六軍團
1935年11月19日,任弼時、賀龍率領紅二、六軍團(後合編成紅二方麵軍)離開湘西開始長征。行列中的女性有李貞、陳琮英、戚元德、馬憶湘、周雪林、蹇先任、蹇先佛、曾紅林、伍秋姑、石芝、馬積蓮、範慶芳、杜玉珍、秦金美、朱國英、張金蓮、尹菊英、李智等21名女性。
◎紅四方麵軍婦女獨立團
1935年春,紅四軍突破嘉陵江西進時,隊伍中有2000多名女紅軍,其中婦女獨立團人數最多,約1200餘人。1935年2月,獨立團擴編為師,人數多達2500多人。這是人民軍隊曆史上最早的成建製的團以上女性作戰部隊。
紅四軍的女性因參加戰鬥,人數減少幅度較大。其中1936年2月在翻越黨嶺雪山的時候減員最多,婦女獨立師僅剩下1000多人,不得不恢複獨立團的建製。部隊沿途又吸收了一些婦女(包括少數民族婦女)。到達陝甘寧時,女性紅軍恢複到近 2000人,其中的1300人被編成婦女先鋒團,隨西路軍西征,在河西走廊血戰100天之後,最後隻剩不到300人活著返回陝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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