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7 釣運統運期間的自述2009-8-9
楊高雄
孫正中兄到中山(2009-7-1)小住四天,他最緊迫的事是找當年老朋友在釣運、統運的真實事情的記載。我們同意各寫各的,參與的人寫多了,記載真實的大小事,特別一些戲劇性轉折點的行動如何形成,若能記下,互相之間的接點多,自然顯現那個時代的壯麗。這比一人執筆掛一漏萬要好得多。
既然是自由寫,所以把小時候遇到的事也提一下,因為這是後來70年代到美國後的個人想法,行動的伏筆。我1948年台灣高雄出生,幼兒園、小學在台中(父親每幾年法官輪調一次,所以住過台灣四大都市)。那時是50年代初,常有晚上空襲警報,加上分區停電,戶口檢查。進來便衣數人和憲警,把我全家老小六人站一排,電筒照著每人,點名,我被母親牽著,感覺她發抖。一種政治氣氛肅殺,言行若有“出軌”,立刻可能有殺身之禍。59年我在台南初二,在教室門後粉筆塗鴉,寫了“人民公社”以表示上課在炎炎赤日下如同地獄。結果被訓導主任查出,叫我父母、祖母到台南一中,告知我犯了天條,說是十年前一中廁所有反動標語,認為懸案可能連結到我的“人民公社”。祖母警覺,馬上送水果衣料,請學校饒我無知。結果記了二大過二小過留校查看。60年中印戰爭,我與其它同學不約而同都在周記上批評黨報中央日報的文章“台灣駐聯合國大使蔣廷黻去聯合國控告共匪侵略西藏,侵略印度”,認為這與中華民國地圖所示領土完全矛盾。認為蔣大使是賣國,無恥,下班時級任陳老師叫我留下,當麵紅筆批100分,然後撕下,要我重寫。我感激老師的是非心,民族大義,但又怕我惹禍上身,這也提醒我“政府”的合法性、代表性問題。那時起我對於每遇佳節中秋、雙十,大家寫八股式的作文“到南京過中秋,雙十光芒拯救大陸同胞”之類感到虛偽和蒙蔽。
到了64高二,大陸爆了原子彈,周會烈日下,訓導長請了安全局首長演講,說共匪禍行到大陸同胞褲子都沒得穿,還搞原子彈,令人發指。結果學生行列中有人說“國民黨做出個原子彈,台灣人都願意不穿褲”,聲音雖輕,還是被教官聽到,於是一頓踢打,站上司令台亮相,後來記二大過。這在很多學生心中都有同感,需要民族尊嚴。66年我在台大二年級,班上有梁鍹廣(現台灣中央大學物理係著名教授),他是大陸大躍進時逃入香港的,他說大陸雖窮,他覺得挖運河,打雀仔很有趣,也不覺得共匪窮凶極惡,這給我對珠江大量浮屍的事有了不同於台灣官方給人的印象。這類的小故事插曲是俯拾皆是,我相信我們的同世代朋友都有的經曆,所以我隻提了幾件,就進入70保衛釣魚台運動。
70年我到哥倫比亞大學物理係,到校兩天就見了李我焱,李我焱已當博士後,十分熱情主動,請我去他家晚飯,很快就對這位學長有了好感。我在哥大門口驚見到趙瑉和金XX妻子賣毛語錄。學校中有經常的反越戰活動。也見識了近萬學生,街上群眾集阻Amsterdam大道,反對美政府入侵柬埔寨,很多人被水龍車衝上幾尺高空中,我也淋了一頭,算是洗禮。中國學生(台、港留學生為主,無大陸的)三不五時在外籍學生俱樂部,哲學係會議廳開會。要對日本美國一手安排的琉球歸還,挾帶了釣魚台列嶼抗議。開會不外要試探國民黨(台灣政府)的態度,是美日走狗嗎?運動中逼親國民黨的分子的表態。很快11月中學生們就到日本駐紐約總領館遞交抗議書。學生有一千左右,日本官員拒收抗議書,後來巷子衝出打手來打人。不少同學都挨了棍子,顧炳光(女學長)也吃了一棍打在大衣上。群眾圍攏來,竟發現打手不是日本人,而是海外工作會(台灣情報局在美的組織)雇來的跳船水手。國民黨明顯站在保釣的對立麵,我們從正麵側麵都確定,國民黨想賴在聯合國,依賴日本(佐藤榮作為首相),所以放水。姚舜、嚴家淦(副總統)都到美國來倡導,平息學生怒氣。一下機在舊金山就受辱於學生。當時台灣留學生在美國約有十萬,華人有百萬以上。哥倫比亞大學在曼哈頓,台灣學生又多,自然成為華人政治活動中心。安娜堡會我沒去(正好考期中),其它大活動,包括華盛頓大遊行都參與。孫正中能言善道,能舌戰群魔。徐守騰(我高中時在台南就知他家)是當然的大將。很多謠言說徐守騰是兩麵人,這點我可絕對保證,他家有最正派的家教,若要走國民黨路子,也不必混入左翼。我認為這是國民黨想“培養新一代接班人不成,搞的惡毒之計”。事過幾十年,應還老徐公道。
紐約保釣主流派很快就在1971秋迎接中華人民共和國入聯合國前夕,清楚表示支持並寄望於大陸將來收回釣魚台。繼之尼克鬆要訪北京,台灣政府可能被美國拋棄,中國統一的可能性大大增強。釣運從東西兩岸地帶和中西部一些大學中,開始認同北京,拋棄台北。很多同學都擔心這政治風潮為自己將來回台灣蓋上不祥的黑幕。一部分人因而轉向消極,可是更多後起的加入統運。我在這氣氛下於72夏在回台北省親時結了婚。之後我到佛羅裏達大學就讀,黃嘉平則回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繼續博士生學業。離開台北時,我心中已預感多半再看不到親愛的老祖母了。她從小告訴我,中國人的政治圈是沒是非的。抗戰中,她的上海幾個學校要養一群共產黨,一群重慶分子,一群汪政權的,還要敷衍日本占領軍,抗戰完,她要頂多種帽子,所以千諄萬囑要我多讀書,少亂說亂動。72年夏我知道守不住對她的承諾。年青人隻有從自身的實踐中去學取是非,學取經驗。長者勸告攔阻不了我。72年我到氣候溫暖的佛羅裏達大學,這裏是國民黨分子的美國南方第一重鎮,大量中山科學獎學金支持的軍校生在此。我從釣運的熱烈參與分子,變成了要正麵與老k對壘了。
釣運中的親國民黨分子,也必須在他們“錦繡前程”和民族大義的是非中做出選擇,最後當然是向現實低頭,把原先釣運的朋友當成敵人。一切聽從台北國民黨中央的指揮。台獨傾向的朋友們在更早之前已嗅出“中國認同”選擇題,他們很早就離開釣運,也有一些拿了社會主義純粹性,用階級劃分來與中華民族大中國主義對抗。凡是強調自己的“特色”的什麽主張,台灣特色的社會主義,都最後證明是冒牌貨。
我到佛大時章印波正在博士班最後一年。他十分擔心釣運統運在他離去之後,旗子被拔。他辦了一個China Study Group讀書會。萬中柱言詞溫和,交際能力強,但也將畢業。佛大讀書會實際上是個交誼會,在學生交誼大樓讀書室設有不少書架,把各地學運通訊,小說放在一起,章印波是認真的人,當時沒有金庸武俠小說印刷本,他把自己剪報本放著,也很能吸引人來看。我因太太小孩在紐約,一年總上下幾次,就大大豐富了大陸出版的藏書強化, 以及與北方統運朋友來往。
中國各地的地方主義是普遍存在的。在人群過眾的國度,集幫聚派的增加己方優勢,這也不奇怪。但是台獨是不同,因為他們普遍認同日本人比認同中國人遠為多,且認為當皇民是極大光榮,是優等於中國人的。在日本徹底暴力粉碎占領地人民自尊後,就衍生出這種怪胎。仇視中國人的程度難以想象。呂秀蓮愛穿黑緞金菊花,還愛炫耀她的八瓣菊的高貴性,隻低於皇族的九瓣菊。她70年代到紐約老同學家住,就炫耀這點。因為沒有得這位老朋友同意,姑隱其名。頑固的台獨頭子,不需也不應拉攏,而應封為反派角色,教育人民。凡事拉攏和稀泥,這是鼓勵大家當賣國賊。
統治勢力是有強製、壓製甚至暴力、迫害為後盾的。如果擊潰這股力量,形勢就反轉過來。這件事始終盤桓我腦中,必須集結優勢力量找尋對方挑釁時刻, 出其不意地粉碎之。紐約、舊金山能統運主導形勢是有華埠力量,有集結成群的台灣學生(而且受到反派的教育多次),如果引來這種形勢將如何?72—73年反越戰到了高潮,美國學生會左翼的強大,反巴勒維(美國中東柱石)的伊朗學生聯盟十分強大。(伊朗學生當時在美的與台港生、印度生等量齊觀。凡阿拉伯支持巴勒斯坦學生也多,其中埃及生多(但埃及人思想左傾,行為上保守觀望,與伊朗生的勇猛不能相比)。
72年秋,二次中東戰爭,隨後以色列國防部長戴揚受美國各地猶太團體高調迎接。左翼就聯合起來在獨眼將軍佛大演講時,頓時數以百計的水袋,墨水球打得他混身汙水。聽眾席的人群躍動把看台都壓垮一大半。頓時警察、FBI、便衣四處奔進,拘取學生二三百人,押上校車,關押24小時。在擁擠的收押室中尿屎齊下,大家狼狽不堪。但也形成了後來多團體一方有事四方馳援的默契。我們有可能組織力量給反統運的國民黨集團顏色。在這次活動中,我設法說動了一群較年輕的讀書會成員(我們不喜枯燥的馬列書籍,常一起聽音樂,《東方紅》歌劇、《我的祖國》、《黃河大合唱》之類),這當中有丁長生、李秀玲夫婦,謝大成、楊錦慧夫婦,楊錦慧哥哥楊貅,於西陵、嶽寧夫婦,香港同學中有黃啟業,他女友Fiona,陳博正、陳兆庚等,這時我們的力量大增,這證明不搞教條主義或“純粹馬克思主義”。我們就是小資產階級,唱唱鬧鬧,在大中國主義,能找到大的公約數,這很出章印波意料。
要提的可紀念的人物:第一是Hussein,伊朗ISA的主席,他是本科生,我還是他助教。他在78伊朗霍梅尼上台前與他美麗勇敢的妹妹一起赴義,Hussein被吊死於德黑蘭街頭,他妹妹失蹤。他們兄妹和ISA數百好朋友與我72—77年間大小戰役並肩拚命。他們的結局是令人震驚的,他們出身上層家庭,極有教養又極有理想,為反美與伊斯蘭原旨派合作。但Shah一倒,他們立刻被捕。這使我對黑色伊朗後來一直不看好。中國應該不隨意把伊朗反對派當美國走狗。伊朗原旨派龍蛇俱下,反動專製尤甚於巴勒維,凡是敵人反對的都聯合是有問題的。統一戰線必須立基於自身的武裝力量。中國要拉攏四周,首先要立足於自身強大的國防。否則就被北朝鮮、越南、菲律賓、印度、日本、俄國四麵包圍。當時伊朗ISA在佛大有八百人,伊朗學生有95%都參加ISA, 行動猶如軍隊。我對波斯民族懷有敬意。
第二是美國學生會主席Mike(忘其很長的姓),他是極有反戰活動力的人,組織其幹部、校報(日報),爭取各種經費,給予各外國學生團體真誠的幫助。他在73年被FBI逮捕,說是車中有大麻,判販毒重罪30年,也沒有經過公開法律程序。一般傳言,他是FBI的頭號目標。在佛大想抽幾口大麻,宿舍窗口種的比比皆是。Mike又何需販毒呢?大麻隻是不同的煙草植物,是否毒品,長久是個爭論。
第三是楊錦慧和陳兆賡。楊錦慧勇敢勝於男人,在激烈的麵對麵對抗,她從不退縮。對我大膽計劃上總是極力支持,使一些退縮、妥協的朋友不好意思反對到底。她在90年代(30多歲)得乳癌過世。她是了不起的。陳兆賡寡言,但是對中國的忠誠,每一點都是用行為,點點滴滴做出來的,是忠誠的兄弟。他現在休斯敦。
第四是Vicky Ellis她是藝術係的台柱,能夠在大會堂中不用揚聲器把每字陰陽頓挫地送入群眾耳邊,她出身極優裕但是正義感極強,而致左傾社會主義。她對中國的友誼令人感動,她和她的姊妹幫我們與Birmingham, Pensacola, Athens, Tampa, Talahassee, Nashville, Miami各地朋友組織起一個又一個的“美中友誼”,使得統運在東南各州的大學得到側麵的保護。這與72—77年東南各孤立的校園開出朵朵紅花, 一定程度受她相助。Vicky與ACLU (American Civil Liberty Union)有深度聯係,在76年全美反國民黨迫害留學生的廣泛報導(大報。電視)是組織者。她與邵子平亦熟。她一生為追求正義而無怨獻身。
70年代每每聽到紐約、華盛頓的中國官員告誡,不可與美國、西方各國組織來往,生怕被人利用。我認為這不見得正確。每個地方愛國之士應該用自己機智在周圍找到自己的同盟力量。如果看到西方人就怕被利用,這是自己的信心問題,及對別人無貢獻能力的問題。熟讀毛澤東抗日文章,是要敢於實踐。失去行動實踐下的馬列主義是很空洞的。如果任由白色恐怖繼續,這種人們心頭上的桎梏無法解除。台灣留學生就隻能讀書做官,做企業經商,一如過去20年(50年代—70年代)各掃門前雪,我們這一代就沒有豪傑輩出的可能,中國統一,中國光榮就不會屬於我們出自台灣的學生。所以必須正麵擊潰這些明的、暗的特工分子。我們並不認為這樣就統統暴露,無人回台散播統一。隻要大家認為國民黨分子不能怎麽樣,總是會有數不盡的人學成回台。在白色恐怖猖獗的地方,強調隱蔽,這隻能是自己怯懦的借口。
佛大統運分子就決定在東南開出紅花。時間、地點、做法,全依國民黨分子打蛇隨棍,重要是等他們集中熱鬧時候,他們官員來檢視實力時,給他們上幾堂課。美國反越戰時代,學運蓬勃,學校社會學科教授無不研究社會主義經典,馬克思主義已是顯學,外在條件成熟。要聯合他人,自身先要勇敢,否則無人看得起我們台灣來的中國學生。香港同學沒有這種心裏上的牢籠,但是可能比較自由主義,拚老K的熱情低些。所以他們控製好中國學生會,我們在學生會中再開統派研習社,由我們和各進步團體結盟。這個決定在73年初已經成形。(是在反戴揚事件後,伊朗學生、美國左翼學生和我們一群人認真確定的)。我們必須走出書生談天,而懂得學生運動。由我們自己承受勝負的後果,來形成經驗準則。佛大的幾次重大事件就是台灣留學生(我們)內線作戰,勇敢衝入,弄亂對方布置,大群室內敵人被迫走出大堂,馬上有伊朗學生和美國學生絕對多數地四周包圍國民黨分子,形成內外夾擊,當然我方正義人民獲得全勝。一次又一次地打敗,一次一次地壯大我方。最後統運朋友就成為主導的力量。值得我思念的好朋友很多,要在最後,想到一個寫一個,把他們的英雄譜列出來。
今列出當時主要的事件:
1)反戴揚行動,二三百人被捕,但形成了各進步團體協作。
2)痛擊林邁可演講行動。國民黨Atlanta總領館帶了李女士及其英籍洋丈夫林邁可,來數說中國政府欺騙了他們,手段如何如何。大廳堂可容五百人,我一路衝進去,對方圍打,打得十分夠味,我大聲喊要某人破相(老K相貌堂堂),怕成刀疤老五,斷送前程,我一路喊,原先圍打的怕破相,就縮進大門,我追去把他們頭兒踹大腳幾下。由於閉室內開會,破壞佛大陽光法,校警就要求開門,不應就趕出他們,會沒開兩下,就被驅走,一出門被伊朗學生,我方人馬重重包圍,結果一場盛大的反中大會弄得灰頭土臉。
3)痛擊王再興演講會。國民黨分子找了一個又一個在中國做生意“受騙”的人來說法,念反共聖經。王是台灣本地人,國民黨借此向台灣學生打左傾預防針。我們嚴詞追問下無法回答, 國民黨就暴力驅逐, 我們堅決對抗。最後變成暴力互毆, 這場會就被弄砸。過兩天他們又到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再演一場。我們早聯絡好哥大統運朋友迎接,對方在紐約演出拔刀劈人“壯舉”。海工會頭子陸以正’大使’還出了大醜,被驅逐出境。
4)反阮高基演講會。這是個數千人大陣仗,我方全體參加,和數千反越戰美國學生,各國學生聯合打這仗,成就超過反戴楊事件,國民黨也動員人去聽反共將軍,結果看出當時美國大勢。美國在亞洲的傀儡一個一個地垮台。
5)韓倞到佛大應我們美中友協邀請演講。還沒開始,國民黨份子先占滿大房間,讓我們開不了會,推擠打,最後他們都被架出去,交流大會開得十分生動歡暢。韓倞是在中國長大的美國人, 乃父韓丁William Hinton是聯合國在解放前到中國的農業專家, 講了中國艱苦奮鬥的許多故事,令人感動至極。
6)亞特蘭大國民黨官員全部出動,來佛大搞雙十慶祝,並請來陣容龐大的青年訪問團表演。我們讓全部使館車扁掉,所有窗貼滿反對傳單。同時把舞台占據,打出紅旗唱《我的祖國》,上千外國人都以為是人民共和國派來的表演,後台就打鬥,變成一個鬧劇。
7)1976反特務迫害事件。這事起源於中國學習組China Study Group選舉勝出控製了中國同學會,國民黨份子被罷黜,所以四出黑函,指名叫姓,說我如何受中國官方指示等等,又密報FBI多次來騷擾,被我指導教授趕出物理係大樓,他們又登報誣告。其中他們改立的中國聯誼會長候和雄還說中華民國已於1911年獨立建立台灣國(此人在2006年當陳水扁經濟部常務次長,貪汙幾十億,被捕定罪)我與多位朋友在台家人都受特務騷擾,(拿我在美運動中的偷拍照片恐嚇)。這時我已拿下國際學生會副會長之職,並擊倒印度籍會長(因他堅持五星紅旗與青天白日旗同掛)。同時Q uaker State(老人牌麥片)的進步基督教,學生會團體的支持,我可用校報機器免費印大量印刷品,有Q uaker State幫助Non-profit Organization免費郵寄,有Markal教授與Gainesville Sun( 紐約時報分支)的全力支持,把特務事件向全美發布,我們一群都接受電視訪問。由佛大反特務的極大力度,推動了全美各地特務,給國民黨份子致命一擊。(我祖母這年燙水傷重過世,我不能回祭,她之於我重要勝於父母)。這戰役中顯露國民黨和台獨合流已成台灣上層決策。
8)77年的全勝反擊,七位反中國教授被永久革職。博士口試通過僅兩天,校長召我,說學校副校長,,外國學生顧問,多位資深教授(都是中國教授)聯名,要求校長開除我,因我“設計”多件流血事件。校長表示願聽我的辯解。我當天正好手上有一份新收到的中央日報,上麵赫然有七人清楚照片在台灣圓山飯店前拍攝,是台灣海外工作會邀請。我安然地說:校長先生,此刻是對您的考驗,佛大大學法中清楚設下州陽光法案。州立大學教職人員不可接受外國政治團體宴請邀訪。您的七位教授公然違法,反而要流血受害者去受開除淩虐。我現在就給您這證據。我要求校長給學生,全校說明您的態度。校長說要讓他調查。我回去就與學生會組織力量對抗。第二天,這七人全被學校開除。校長致歉,新外國學生顧問頒我一麵超大錦旗,對佛大國際學生重大貢獻的致敬。
9)74-77年中,佛大統運兄弟對東南各州大學,有被壓迫,就長途數百英裏弛援的故事.我們到Gerogia Athens, Atlanta, Tallahasse Florida State Univ多次。保護他們人身安全下辦統運活動。我們也與台灣黨外活動進行深入的聯係,及對台獨影響的調查。分析台灣政治力量的消長都有所貢獻。我在Athens大會後,夜深時有一個令我感動的故事。一位國民黨小組長(南部某著名大學)送我一份他們向Atlanta總領事館趙參事打密告的申請費表格,這份東西後來在全美都刊出了。它是來自國民黨中的中國主義分子。他請我到他宿舍聊了一夜,他的床下有許許多多西行漫記,毛選,各國進步分子的中國觀察。他老早就心屬統運,隻是他父乃台灣現任黨國大老,家小都在台灣,他很快就回台,要向統運致最敬禮。
10)我們主辦的較大的會,是邀請楊振寧,之後還有何炳棣到佛大的演講會,我先找到物理係係主任、我指導老師的支持,向學校申請到經費,和能容三千人的大禮堂。接待十分隆重下邀請楊振寧來。他大會中講宇宙論,但是講了太多他見毛澤東主席時談的可分、不可分、永遠可分的形而上學,引起多位著名物理學家(包括Ludin瑞典諾貝爾獎委員會主席團成員)的不滿,認為科學家不應阿諛權力,自抬身價。不過另一場他對中國(台灣)學生的演講會還是成功的。
何炳棣來,也是我去請的,他把講中國見聞變成他與五四名人的私人關係講得太多,把儒家思想講太多,引起我的反對,在大會後的小會上我直率批評。何老脾氣大,說我極左之類。不過20年後,我自己常住中國時,倒覺得他講得還有一部分真切,中國並不像我心中想的完美。作為70年代理想主義者的我們,並不會因花盡力氣邀請來名人而討好他們。還是抱有清晰批判能力,我認為能為統一運動有利的就是好的。帶著老中國酸腐氣,諛官媚權就不好,應予批判。受邀請者應自覺,請他來是促進統一大業,不是請他們來自吹自擂。
我也參加多到數不清的美中友協會,我對他們的人有深切的感情。其中有的是老太太回想當年在中國的經驗(三代四代同堂),在美國卻一老,子女都走了,十分寂寞,有錢隻好捐錢,或養狗,他們是思念中國的傳統價值。年輕的多半是毛澤東的追隨者,他們是真誠的國際主義者。反倒今日我很難看到中國的真誠國際主義者。他們多才多藝,生動活潑,又勇於追求正義。Jeff和Mary是一對戀人,我們做了五年朋友,後來他們去開卡車,跑波士頓到西雅圖,決定日夜輪開,積了錢要到鄉野自建木屋,自己養殖,過現代野人生活。他們非常多才,會自釀啤酒,他們是徹底反物質主義者的實踐者,當然他們是多地美中友協的創辦人。他們總是抱歉說他們的反動政府到處作孽,搞到我們活動一下就回不了台灣故鄉了。
《美南聯合通訊》是我們東南地區的統運報。原先章印波出了《美南通訊》兩期,我接了後就拿它來聯絡東南八州十幾所著名大學統運朋友的共同刊物,他們投稿,我能充分運用佛大學生會的工具、設備,把小型刊物擴成大型刊物。在沒得到學生會支持前,還取計算中心用過的打印紙反麵來手搖油印,沒料到各地朋友紛紛解囊,令人感動。運動報就要有動感,不應搞艱澀的反杜林論之類文章。當時統運刊物刮左風,不少自以為是革命機關報。在佛大幾乎沒有人認真談那些。可能陳兆賡讀過它。我們刊物都是報導從衝突到勝利的過程,報導基督徒懺悔走向毛澤東思想的心路曆程(一個林同學的)其中有的古怪逗趣。比較強調運而動之的原始風味。我是中央日報集中抨擊的對象,有時說我是台獨(因我名字是台灣高雄),有時成為中國指使的職業學生。連我女兒名“天安”也要上報,證明我昧心輸誠中國的證據。總之十分荒唐。如此國民黨報告造假風氣,難怪一碰上統運,就被摧枯拉朽。《通訊》每月堅持一期,一直到77-10月,我8月畢業離開佛大。
學運是要有對立麵,不斷較量中獲取動能。反動派有其特性,控製不了局麵後就不時要搗亂,搗亂就要將之頂回正道,於是失敗後,他們就一次又一次地搗亂,建立出強大的統運力量,直到他們失敗認命。這完完全全符合《毛澤東選集》中的論斷。統一運動給我真正的鍛練,近至於無所畏懼。進步分子不應自命高人一等,隻有爛命一條才能在關鍵時勇於行動。
到了77年,美國進步分子因中國四人幫事件走向分裂,一派是激進的Revolutionary Union,認為中國已經背離了毛澤東思想,他們認為必須與中國保持距離,設法走出美國左翼自己的路子。另一派較大的溫和派“十月聯盟”October League,認為中國仍是反帝國主義的世界明燈,他們逐漸成為各美中友協的主力,我與他們長期好友的關係並不因此而中斷友誼。年青的浪漫情懷下的,社會正義追求者,永遠是進步力量的泉源。美國進步份子的反物質主義也是他們捉不住經濟主流的方向,成為人數龐大但是經濟上的弱者,成為美國永遠的反對派,但抓不到政權。
許多難忘的朋友,因時間長久,荒煙漫草忘了全名。且記且寫吧。
吳柞正兄是青年軍出身,他因在台灣時受刑,牙齒全掉。在佛大開了自己的小店,總是在我哮喘病發時,做些可口菜送來。別人說他古怪壞脾氣,但是對我十分愛護有如大哥。政治活動衝突一起,他一定站在我們統運一邊。老吳心直,嫉惡如仇,也難怪在台灣受盡苦難。
陳兆賡是我物理係後期同學,台灣本地人,他慷慨正直,為打字印毛澤東思想萬歲,幾十萬字長,一人打字日夜不休,與楊貅一樣,我們包租了一舊樓,把破爛一一清理,成為各種文書工作的中心。他的小甲蟲車是我們任何人可借的公共汽車。他於78年到中國科學院,在北京結婚,當時他生活十分困苦,據說後來又舉家到美國休斯敦,他是我們打不散的兄弟。
NG兄(香港人稱吳為NG),和黃啟業,都是物理係老朋友,他們一從香港中文大學來,一從香港大學來,都是忠誠好友,是香港學生(為數不少很多是本科生)凝聚中心,我們台灣學生有事,他們都像趕嘉年華會地參加。他們雖無統運台灣生的政治性強,但是總在正義的一邊。
葉卿銘來自台灣清華數學係,是佛州大(Tallahesse)核心,與我交深,他們也有十多人力量。但是與台灣黨外聯絡較多,與我校相距150裏,飛車兩小時可到,經常來往,我們佛大的人常去助陣。
塔城老吳,小兒麻痹,坐輪椅。他對我十分信賴,可是77年冬到紐約找我,我當時到處找事不順,沒有心思好好待他,成為我終身之憾。
丁長生、李秀玲夫婦:老丁個性溫和,與我個性激烈成對比,在統運成長時,他的衝折緩和有許多正麵意義。可惜李秀玲顧忌她富商家庭,對我做法不諒解。我認為必須在反製國民黨暴力中取得我們積聚力量。
於西陵、嶽寧夫婦:於西陵是高我二屆物理係同學,章印波去紐約找事後,與我甚密。於西陵低調,但是非分明,不顧自己。
袁X生化學係助理教授,他長期捐款我們活動。.私下來往頻密。是第一個教職員與我們打交道的,他博士學位是在安娜堡念的,早受釣運洗禮。
彭XX他妻子是董建華表妹,老彭是彭孟緝在港的侄兒,他老早左傾,隻是出身上位家庭者,不懼國民黨,他是佛大早期左傾份子,他本科畢業後就移居香港,我們銜接時間不長。但他與萬中柱極熟。董彭兩家聯姻多人。
範樂年、彭長生夫婦:他們在田納西是水利資深工程師,老範早年在加州理工學院,是老大哥,對東南地區統運是基石,70年代末他回北京,當水利部副部長。
Alabama Huntsville的李椿萱在NASA做衛星遙感工作。他是熱心的統運分子,總大力鼓舞我們。現在北京航天大學, 是院士。
阿拉巴馬來的陳X高瘦清俊,台灣大學農化係畢業,他到中國學得一手好針灸,我在支援Atlanta統運時哮喘發作,他神針妙手,治好了我。
Blacksburg Virginia中年教授,他與水牛張信剛等熟,他是我們投稿好手和忠誠捐款者。他的詩詞雋永又溫暖人心, 很多雜誌轉載。
要再提伊朗學生聯盟:他們是佛大統運最重要的捐助者。73年天安出生,我與黃嘉平僅有很少的獎學金,生活比較困窘。我就為伊朗一位大二生補習,哪知此人是伊朗當時國防部長之子,其夫人待我甚厚。一天下午上課時,一塊接一塊石頭打進長窗來,於是一群ISA學生攀爬上牆,帶頭的是Hussein,他驚見我在為人補習,就質問我為何助反動分子?我說為生計。Hussein就說你賣毛澤東肖像就行。我於是在紐約19街田長安守駐的國際書店, 以一角一張地批了幾百張。ISA以一張五美元買,我們活動費頓時舒解。我也賣了許多英文版《人民畫報》。當時在紐約四新書店的就是張昭慶、徐克。張昭慶現在香港科技大學物理係任正教授,前夫人過世,現已有妻子和可愛的兒子,他在中科院六四時段十分痛苦。但他夫婦都是堅強的愛國主義者,他說:沈平仗義,幫助他到普林斯頓重新學業的故事令人動容。徐克當時十分樂觀賣貨做工,愛講電影技巧,後來80年代他的新武術電影在港台聲名大噪,統運中藏龍臥虎,一言難盡。
看人不可求十全,太近看就如秋後爛葉,遠看卻是楓紅滿山。統運釣運中很多大小摩擦猜疑就是求全(苛求)產生。過了30年回看,多半都是誤會。1975年我參加了華盛頓《華府春秋》的讀書會,在李玲瑤家。那天是念《反杜林論》,我聽得眼皮都張不開,聽xxx念著艱澀的俄式中文,後來他們當中老懷疑有國民黨分子混入。我慶幸佛大沒有如此革命,否則大家都翻臉了,還打什麽仗呢?我們在四麵出擊之際,也有不斷約各地朋友來訪,《華府春秋》來過四位,我們都叫老什麽的,正名都不記得,他們後來帶來大使館紀立德、馬北強一等秘書的來訪,與FBI快車避蹤的遊戲。紐約徐守騰、花俊雄、湯錦台還有多位來英雄會,他們慷慨捐獻令人感動。林孝信從芝加哥一人來,他強調“隱蔽”,“台灣人的感情”,不與國民黨衝突。我們也以老友相待,並以團體名義對他個人捐助支持。範樂年、Blacksburg的中年教授也遠道來給我們鼓勁。葉卿銘與一群Tallahasse年輕後加入統運的朋友多次來佛大。我們是最緊密的佛羅裏達的主要大學串連。周本初與章印波熟識,雖無相見,但是通信不斷,十分珍惜,我見老周是2006年,隔了30年才知他令人同情的遭遇。亞特蘭大郭X ,曆史學家,後來他離開喬治亞大學到耶魯大學寫了幾本口述傳記而名噪一時。他與國民黨總領館相鄰,他夫妻與榮XX(香港人)也是多年堅持奮鬥。每次相見都相惜深重。所有老朋友都臥地即眠,大鍋吃飯以待朋友。李乃義也在喬治亞理工大學,都是好友,他父親是台北調查局局長,甚多謠傳,但我深信他忠貞於統運。抓小辮子要不得。南卡倪鐵柏、金秦夫婦也是至好。倪鐵柏還在80年代末為我的恩人,但因他與哈工大老師有摩擦,我沒處理好,以至他至今對我有誤會。他們夫婦俠義,才華奔放。我盡量記住我們忠誠的朋友們。在此為他們留下蹤跡。
76-77時有位巴爾的摩John Hopkins的小張十分機動,豪爽,我在紐約,亞特蘭大,佛大都遇上他,十分投契。紐約的老朋友特別多,《群報》的每一位都給我們佛大統一派極大的鼓舞。董慶圓足智多謀,王麗青有極大的團結聚力,張聖輝勤懇務實,打字飛快,老湯忙出忙進,董敘霖理論多得來不及聽懂,楊貴平忠誠於雙語、文化、教育工作。紐約朋友多到講不清,每地方發展出來的統運份子,畢業後就向大都會聚,所以沒法曆數。我與《群報》朋友長年友誼,他們對於佛大統運朋友的正麵打擊敵人的想法不謀而合。他們是一群高水平的積極分子。過世的孟儀正,高大威猛、豪俠過人, 他弟弟小孟也是俠士。過世的關文亮是老群報, 後來是香港文匯報主筆。1970秋第一次的學生大會我就識得他。他的豁達大度,忠誠可靠是有碑可尋的。我與老董(慶圓) 的密切互動是77-95,80以後多在創業上,隻能等以後另闡一文。他是真正的優秀,思維與行動都十分傑出。黃嘉平73年生了天安。她在實驗室帶著孩子做實驗,在哥大簡訊(《晨風》)上長期編刊物。天安小時愛唱《我愛北京天安門》和《南泥灣》。拿著小花籃又唱又跳,極為可愛。她在哥大合唱團的中國民歌及抗日歌聲以及王麗清的歌聲中長大。天安後來得過西屋科學獎,曾受老布什總統接見, 之後到Yale Biology, Rockefeller M.D.-Ph.D., Stanford 及UCLA駐院醫生, 如今是UCSF眼科Faculty。黃嘉平後來從國際中文學校家長成為校長,堅持30餘年至今未止,校長兼義工,把幾十位兒童增至僑埠超過1200學生及60位師資的規模。
76年中國失去毛澤東主席,周恩來總理,74年台灣失去蔣介石。中國政治風暴來臨。老蔣過世,蔣經國路線出現明顯的國民黨、台獨合流的跡像,76年已十分明顯。我們的工作更為複雜。我們要與國民黨中反台獨的分子做朋友,在民族大義上與我們隱然配合。這得Georgia Athens夜訪故事的證實。國民黨中老一輩的將領開始辭世。紐約統派已經有人提快辦“黃埔軍校校友會”,但是大陸沒有積極響應。我猜可能是毛周去世後沒人能拍板,也有可能大陸姿態高,要台灣完完全全地降服。總之大陸沒做好這事,等到90年代才驚悟,已經老將全無影響力了。中國必須有專業研究,提供前後緊密的分析與策略,而不受領導人更換的影響。顯然76年以後的幾年,北京沒有心思在“統一”上有大的作為。我無資格在中國內部變化上說什麽,隻是感覺船大調頭難。這種種給了台灣政權有了很大的喘息機會,並且在80年代有了飛躍的經濟騰飛,台灣重新得到信心,認為大陸無可如何。這背景下出現李登輝是不足為怪的。
統運的最大遺憾是中國政府沒有通盤想法,害怕群眾,沒有像美國Fulbright scholarship培養美國各界青年優秀份子的世界觀點和聯誼事業網。甚至也沒有國民黨辦的中山獎學金,培養新一代的接班。統運在不穩定的中國政情下嘎然而止,也不培養成為一股政治經濟結合體來協助海峽事業。還有就是過分的現實,不除莠草隻撿現成。97香港回歸,當年香港愛國份子幾乎不見一個上台麵,隻見一群巨商。四人幫以後的改革開放,中國重視的隻是台商。我在台灣看到60年代奮鬥的老統一派,困苦不堪,為中國的事業,承受一生的牢獄和失業。有一位黃老養先生登記了台灣共產黨,在大陸的官員也不知究竟,就當它是個笑話。我看了就笑不出來。共產黨從1915年奮鬥到1949拿到政權,台灣的統一份子奮鬥了60年落得如此淒涼,公道何在?
我與統運老朋友談及於此就歎氣。可能是裏外有別,我們是野芳怒放,他們是廳堂牡丹。終究涇渭分明。隻能讓後人去研究文化差異。七八十年代的大陸官員都是特定渠道培養,與五四時代出身的開國元勳已經完全不同,理想主義少了點,工具思想較深。80年代中期以後台灣年輕人也氣質大變,台灣進入全然商業社會,激烈者殆盡,都是講究交換,我給你什麽,掂記你也給我什麽。釣運統運就難再發生。統運是釣運的提升和強化,對我們一生有極大的影響。整體來說我交了這許多肝膽相照的少年英豪,也不枉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