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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粟裕戰爭回憶錄 》第三章 激流歸大海(2)

(2009-05-24 00:54:55)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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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掩護大隊撤出武平戰鬥時,我第一次負了傷。一顆子彈從我右耳上側頭部顳骨穿了過去,當時我隻覺得受到猛烈的一擊,就倒了下來,動彈不得,但心裏卻還明白。依稀聽得排長說了一句,“粟裕呀,我不能管你啦。”他卸下我的駁殼槍,丟下我走了(這個排長後來自行離隊了)。當我稍稍能動彈時,身邊已空無一人。隻覺得渾身無力,爬不起來。我抱著無論如何要趕上隊伍的信念,奮力站了起來,可是身子一晃,又跌倒了。隻好順著山坡滾下去,艱難地爬行到路上,卻又滑到了路邊的水田裏。這時,有幾個同誌沿著山邊走過來,幫助我爬出水田,替我包紮好傷口,又攙著我走了一段路,終於趕上了部隊,當看到朱德同誌在石徑嶺戰鬥中的英雄形象時,受到很大鼓舞,增強了戰勝傷痛的力量。

  在朱德同誌的指揮下,經過武平和石徑嶺戰鬥,我們疾速進入贛南山區,擺脫了國民黨反動派的追兵。 真正的英雄

  自從蔣介石、汪精衛相繼叛變革命以後,烏雲籠罩著天空,全國一片白色恐怖,反革命勢力無比猖撅。在這黑暗重重、前途茫茫的嚴峻時刻,我們這支南昌起義保存下來的部隊,在江西境內,贛南山區,邊打邊走。我們從武平經筠門嶺、尋烏、安遠、三南(定南、龍南、全南)等縣境,向信豐以西的大庾嶺山區挺進。部隊在孤立無援和長途跋涉中,困難愈來愈多,情況也愈來愈嚴重。我們雖然擺脫了國民黨反動派的重兵追擊,但一路上經常遇到地主武裝、反動民團及土匪的襲擊和騷擾,特別是三南地區地主土圍子和炮樓很多,不斷給我們造成威脅和損耗。為了防備地主民團的襲擊和追蹤,我們有意避開大道和城鎮,專在山穀小道上穿行,在山林中宿營。此時已是十月天氣,山區的氣溫低,寒冷、饑餓糾纏著我們,痢疾、瘧疾一類流行病折磨著我們。更重要的是,大革命失敗之後,全國革命處於低潮,南昌起義軍主力又在潮汕遭到失敗。在這種情況下,革命的前程究竟如何?武裝鬥爭的道路是否還能堅持?我們這支孤立無援的部隊,究竟走向何處?這些問題,急切地擺在每個起義戰土麵前。

  嚴酷的鬥爭現實,無情地考驗著每一個人。那些經不起這種考驗的人,有的不辭而別了,有的甚至叛變了。不僅有開小差的,還有開大差的,有人帶一個班、一個排,甚至帶一個連公開離隊,自尋出路去了。其中也有一些人後來又重返革命部隊,繼續為革命工作。我們這支隊伍,人是愈走愈少了,到信豐一帶時隻剩下七八百人。不少人對革命悲觀動搖,離隊逃跑,特別是那些原來有實權的帶兵的中高級軍官差不多相繼自行離去,給部隊造成了極大的困難,使部隊麵臨著瓦解的危險。

  在這難以想象的時刻,我們的朱德同誌和陳毅同誌,真是象青鬆那樣挺拔,象高山那樣聳立,他們堅決率領這支革命隊伍,堅持走武裝鬥爭的道路,成為整個部隊的中流砥柱。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那時如果不是朱德同誌的領導和陳毅同誌的協助,這支部隊肯定是要垮掉的。當然,有些同誌也可能走上井岡山,但作為一支部隊是不可能保存下來的。

  我們的朱德軍長,在向西轉移的過程中,總是滿懷信心地走在隊伍的前麵。雖然大敵當前,處境險惡,他卻神態鎮靜,無所畏懼,始終以無產階級革命家的膽略和氣魄,盡力教育部隊和掌握部隊。他經常在基層軍官和士兵中,一路行軍,一路給大家講革命道理,指出革命的光明前程,提高大家的革命覺悟和堅定大家的革命意誌。在舊軍隊裏,官兵上下之間等級森嚴,生活待遇懸殊。但我們看到身為軍長的朱德同誌,卻過著和士兵一樣的簡樸生活,和士兵一樣吃大鍋飯,一樣穿灰色粗布軍裝。行軍時,他有馬不騎,和士兵一樣肩上扛著步槍,背著背包,有時還攙扶著傷員、病號。他的一言一行,深深地感動著大家,對穩定軍心起了極大作用。大家不僅把他看作是這支部隊的最高領導,而且簡直看成是我們這個革命集體的好“當家”。

  這時候,在師、團級政工幹部中,隻剩下七十三團指導員陳毅同誌了。他挺身而出,積極協助朱德同誌帶領部隊。陳毅同誌是在十分困難的條件下開始和堅持工作的。那時候他來到部隊不久,上下關係都很陌生,職務也不很高,再加上他是搞政治工作的,當時政治工作人員是不被人們所看重的。尤其是潮汕失敗之後,部隊麵臨著極端嚴重的處境。在這一係列的不利情況下,陳毅同誌完全以他堅強的革命精神和實際行動,逐漸在部隊中建立起威信。後來我們知道,南昌起義時陳毅同誌正在武漢,是武漢軍政分校黨的負責人。八月二日他奉中共中央軍委命令,從武昌乘船沿江東下,急赴南昌。但當他克服沿途阻擾到達南昌時,起義軍已於前一天全部撤走了。陳毅同誌又不顧一切艱險,日夜兼程向南追趕,闖過了沿途軍閥部隊、地方民團的盤查和搜捕,終於在臨川、宜黃地區趕上了正在進軍中的起義部隊。前委書記周恩來同誌親自分配他到號稱“鐵團”的主力部隊七十三團去當指導員,並笑著對他說,“派你幹的工作太小了,你不要嫌小。”陳毅同誌爽朗地回答說:“ 什麽小不小哩!你叫我當連指導員我也幹,隻要拿武器我就幹。”後來陳毅同誌回憶這段曆史曾說:“我那時在部隊裏是沒有什麽地位的。我來部隊也不久,八月半趕上起義部隊,十月初就垮台了。大家喊我是賣狗皮膏藥的。過去在漢口的時候,說政治工作人員是五皮主義:皮帶,皮鞋、皮包、皮鞭、皮手套。當兵的對我們這些政治工作人員就這麽說:‘在漢口、南昌是五皮主義,現在他來賣狗皮膏藥,不聽他的。’失敗後,到了大庾(今大餘),那些有實權的帶兵幹部,要走的都走了。大家看到我還沒有走,覺得我這個人還不錯,所以我才開始有發言權了,講話也有人聽了。”回想起來,我認識和欽佩陳毅同誌,也正是從信豐、大庾開始的。

  陳毅同誌首先對那些悲觀動搖、企圖逃跑的人進行了不調和的鬥爭。當時黃埔軍官學校出身的一些軍官,其中包括七十三團的七連連長林彪,來找陳毅同誌,表示要離開隊伍,另尋出路。而且還“勸”陳毅同誌也他們一起離隊。他們說:“你是個知識分子,你沒有打過仗,沒有搞過隊伍,我們是搞過隊伍的,現在隊伍不行了,碰不得,一碰就垮了。與其當俘虜,不如穿便衣走。”陳毅同誌堅定地回答說:“我不走,現在我拿著槍,我可以殺土豪劣紳,我一離開隊伍,土豪劣紳就要殺我。”陳毅同誌更嚴肅地告誡他們:“你們要走你們走,把槍留下,我們繼續幹革命。隊伍存在,我們也能存在,要有革命的氣概,在困難中頂得住,個人犧牲了,中國革命是有希望的。拖槍逃跑最可恥!”陳毅同誌的這一席話,不僅痛斥了動搖逃跑分子的可恥行為,而且充分表達了他在險惡的環境裏堅持革命到底的頑強決心。

  一九二七年十月下旬,在信豐城西約二十多裏的一個山坳中,朱德同誌親自主持召開了一次具有重要意義的全體軍人大會。在這次大會上,朱德同誌首先宣布,今後這支隊伍就由他和陳毅同誌來領導。他大義凜然地說:“願意繼續革命的跟我走,不願革命的可以回家,不勉強。”並懇切地動員大家:“無論如何不要走,我是不走的。”接著,朱德同誌以他的遠見卓識,發表了非常深刻的講話,鮮明地回答了當時大家心坎裏鬱結著的問題。

  朱德同誌拿俄國革命勝利所走的曲折道路作比喻:“一九o五年的俄國革命失敗了,留下來的‘渣渣’就是十月革命的骨幹。我們這一次就等於俄國的一九o五年,我們隻要留得一點人,在將來的革命中間就要起很大的作用。過去那個搞法不行,我們現在‘伸伸展展’來搞一下。”


  他還卓有預見地指出:“蔣桂戰爭一定要爆發的,蔣馮戰爭也是一定要爆發的。軍閥不爭地盤是不可能的,要爭地盤就要打仗,現在新軍閥也不可能不打。他們一打,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發展了。”  

  朱德同誌這些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話語,精辟地剖析了當時的政治形勢,展示了革命必然要繼續向前發展的光明前景,令人信服,感人至深。陳毅同誌對之作了極高的評價。他曾經說,朱德同誌的這次講話,是講了兩條政治綱領,我們對部隊進行宣傳教育,就是依據這個綱領作些發揮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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