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聲媽媽(女兒篇)
我最喜歡看“寶壇”的產經。看到前幾天有個姐妹不好意思地說都一年了才寫,別!你現在看到的這個,已經4年了!
我生女兒的時候生活在Kentucky。懷孕的過程一直很順利,一共有過兩個小麻煩。第一就是三小時血糖第一次沒過。第二次測的時候,每個小時我都在走廊裏麵走15分鍾,有點作弊的嫌疑,但我不惜作弊也不想和“妊娠期糖尿病”有一點聯係。好在第二次過了。
第二個麻煩,36周去檢查的時候說孩子的頭已經下去了,可到37周的時候又變成breech了,就是“臀位”。我問醫生該怎麽辦呢?我的OB說,如果實在不想C-section,可以人為的作點努力。我聽懂了她的描述,意思是說用手在外麵扭我的肚子,把胎兒轉過來。當然一切都是帶著監測儀的,也是由專人實施的。我腦子裏閃現了好幾個成語,包括殺人不見血和一石二鳥。我當然否定了這個方案。看的出來醫生其實也不是很建議這個做法。就是給那些有信仰死活不想剖的人的一種安慰。除此之外她就沒別的招了。
我們孩子的爺爺是個兒科醫生,一聽這個情況脫口而出兩個方法。第一個學名叫“艾灸”吧?就是用艾蒿薰腳上一個穴位。就假設我能找準那個穴位,我上哪找艾蒿去呀!通常的替代品是煙,那就更甭提了!我決定試試第二個方法,就是“胸膝臥位”,步驟就是跪下,彎腰,胸部碰到膝蓋之後把屁股再翹起來。做這些都不困難,要是你沒懷孕。可是當你已經37周,你再試試!每次3到5分鍾--別忘了喘氣兒呦!
我每次都堅持不到1分鍾。沒幾天我就不幹了,我和老公說,原理不就是讓那孩子產生錯覺嗎,那你幹脆把我大頭朝下吊起來得了!你這就是治羅鍋不管人死活!
就又回去捉摸第一個方法。我們爺爺說反正就是要刺激那個穴位,用一個硬物擠壓也行。筆呀,筷子什麽都試過之後,覺得紅豆最實際。右腳小腳指頭,離指甲半厘米左右吧。每晚看電視的時候都被折磨一個小時!到38周半再檢查,孩子一點沒動!
我並不排斥C-section,甚至心裏還暗暗鬆了口氣。我總看網上有人爭論到底要怎樣生,怎樣生?順其自然的生!不用剖就自然,不能自然就剖唄!至少有一個人跟我說過“胸膝臥位”真好使,其實“艾灸”也不見得不好使,我本來是特相信“偏方治大病”的,但生孩子這個事,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可以嚐試人為的改變,但也別抱太大希望。要說剖腹產有什麽缺點嘛--給孩子算命,基本上就不能算了,因為時辰不準了。但生下來就有了美國的出生紙,中文又是她的mother tongue language,這命能差到哪啊!
C-section一般選在第39周,那整個星期都可以。有的選就要犯躊躇,選在周六的話,女兒和我同一天生日;周三的話,可以是其中最老的一個醫生。婦產科應該算是實踐醫學吧,所以我選了周三。同時也把我的生日留給了我自己。
C-section最痛苦的就算是腰麻了。愣往脊柱裏打針想想都瘮得慌,但這是什麽時候?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時候,自打懷孕那天起,你自己就說了不算了!醫生到的比我預定的時間晚了點,風風火火的,進門先問孩子取了什麽名字,然後就很鼓舞人心地大聲說“Let’s go get Sophia!”,推起我的床去手術室了。
雖說是局麻,但我覺得我並不是很alert,腦子裏沒什麽想法,迷迷糊糊的。他們隻是說你會感覺到有些pressure,之後大概就開始了。我還帶著氧氣麵罩。別看我在淺睡,但旁邊的人說什麽我都聽的很明白,我非常清楚地記得兩個醫生,一個是我的OB,另一個是醫院手術室裏的醫生,一直在討論前一個周末他們的聚餐!我就想“這!這!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嗎!”。為了引起他們的重視,我就盡力的叫,“I can not breathe! I can not breathe!”我覺得我盡力了,其實大概也沒多大聲。有一點我覺得挺好的就是有一個護士不參與手術,就盯著我,和我說句話,偶爾捏我肩膀一下什麽的。她就和我說“機器上顯示你的Oxyer level is perfect,So don’t worry! You are fine!”。之後我就不吭聲了。
進了手術室我老公就不見了,他說人家告訴他把衣服穿好,叫的時候再進去。不知道多久,先聽見我先生說了句什麽又聽見孩子的哭聲,我也沒覺得自己很emotional,但還是有一行眼淚流下來,一直流到鬢角裏去了。好像心裏的一個瓶子被這個哭聲控製著,那邊一出聲,這邊就流出來。所以我絕對相信植物人是會流淚的。
懷孕7個多月的時候照過一次X-ray,照片上孩子的大锛兒頭特別清晰,象個大問號一樣,我的心就“Click”一下,沒緣由的覺得和這個孩子有了一種Connection。懷裏抱著的這個圓圓的頭,鼓鼓的臉兒,就是一直呆在我肚裏的那一個啊!
好多“產經”都寫到這就停了,您以為接下來就該是“They lived happily ever after”了嗎?--就象是過日子,這才到“結婚”,現實才剛剛開始,剛剛開始!我兩次生產的麻煩差不多都是在出了產房之後甚至是回了家之後。
第一次當媽,簡直不知道怎樣貢獻自己才好,孩子一共沒在nursery帶幾個小時,回到家之後更加鞠躬盡瘁,為了能立刻看到她的狀況,我愣是17天沒摘Contact lense!現在想想多麽虐待自己啊!到第18天,實在不行了,老公說他晚上當班,我也沒離的太遠,就換到床的另一側。晚上夢到孩子哭得死去活來,而我隻瞟了一眼,翻個身接著睡。第二天老公說那不是夢。啊!那一覺睡得真是香甜滿足!
其實那時特意請了一個保姆,就是附近大學的探親家長,什麽經驗也沒有,但那個地方中國人就不多,沒辦法。我們就想孩子自己帶,她做點飯就行。我們的Master bedroom在樓下,其他房間都在樓上。她飯後就上樓,留下我們倆和這個小baby摸爬滾打。初為父母,談何容易。不知道勞逸結合,隻會死盯死守,幾天下來,人困馬乏。這時候發現這個阿姨做飯也不會,我說“您會做這個嗎?”她說“不會”;我說“您會作那個麽?”她說“不會”。有一天閑聊天,我說“阿姨,你們老家吃蔥油餅嗎?”,她說“我不會”。
月子裏確實沒吃著什麽。就這麽一天天混過去了。不過好像也沒落下什麽後遺症。對了,生完女兒嗓子就啞了,後來慢慢好起來,比以前低了些。當然以前就有點五音不全,這倒不能怪人家孩子,但至少應該有四個音吧,現在最多三個半?
問題出在月子裏的第8天。早晨上廁所的時候發現內褲上有血,是肚子上傷口那個地方。給OB打電話,她說少量的是正常的,要是很多就要去醫院。還特意告訴我要去醫院而不是她的辦公室。到了晚上,又不出了。但是我還是很擔心,以我淺薄的醫學知識我想這不就是“滲出”嗎?那兩個醫生一左一右,站在我床的兩邊,出血的地方就在正中間,肯定是兩個人你遷我讓的,有一個spot誰也沒管!我在醫院住了4天,每天早晨都有一個不同的醫生來檢查,每個人都說“Nice and firm! Nice and firm!”,真想把他們按在我的肚子上問問,這就是你們的nice and firm!特意選個老的有什麽用!
就這麽戰戰兢兢的又過了幾天。到了第12天,又開始出血。我想還是等等看,說不定又沒了。其實也是有點不敢麵對,總想著說不定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留下一個沒滿月的孩子。。。第一次很怕死。覺得我的命不再是我自己的了。等到晚上,肚子上的pad都要換了。我必須去ER了。
我不放心留孩子一個人和阿姨在家,真是有點不信任人的成分,但也算是新媽媽的通病之一,總覺得有什麽壞事會發生在孩子身上,想得栩栩如生,欲罷不能。我們就把住在附近一個小區的朋友叫了來。這會兒看我老公,除了有點煩躁,還沒有把他那輛saab送去大修的時候悲痛!給孩子洗好澡,喂好奶,我惶惶無主的離開了家。
4月底了,竟然下起了冰雹,夾雜著狂風。真是平添悲壯。
這也是我第一次去美國的急診。要是沒什麽事,建議盡量別去ER(這話說得有點廢!)。好人都能折騰掉一層皮,至少凍個感冒。不問青紅皂白,靜脈針頭先埋上了,大概是怕要搶救的時候來不及。第一個女護士試了一次沒紮進去,就放棄了,找來一個男的,他第一針也沒進去,第二針進去了。他說你的血管會跑呀。把我說的這個有活力啊!
我等了兩個小時還沒見到醫生。越等我倒越踏實了。因為這說明我離死還遠著呢!我終於等到醫生都已經11點多了。急診的醫生和OB辦公室值班的一個醫生通了個電話。跟我說,現在看該出的都出的差不多了,隻能這麽等著再看。情況再繼續再采取措施。我問如果還是流血,該怎麽辦呢?他說“We might have to open it again”—聽聽!“open”,包啊?在剖腹12天之後他說“open it again”!
我想肚皮幾層來著?這一層一層的查起來。。。不堪設想!不堪設想!但我更著急的是老公的假隻有兩周,過了周末就要上班,我要是再被“open”了,沒人跟我在醫院,孩子又怎麽辦呢?
來美國十年,第一次那麽真切的感覺到“獨在異鄉”,有個危難,真是無助。
真算借他吉言,“該流的都流完了”。或許是我的肚子也意識到再不好,再挨刀的也還是它!從那以後就認真的長,還就真好了!
國內做剖腹產,就怕手術有什麽閃失發現不了,術後都建議少吃或不吃止痛藥。但我們爺爺說象滲出這種事在國內也不常有了。所以,我這隻能算一個特例,不能以點蓋麵。
女兒41天,我的父母來到美國,從此大人和孩子都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我媽總說,以為當媽那麽容易呢!唉呦!好像我還占了誰的便宜了!
你!居然敢說這是一點小破事!
我兒子也是C的,我自己生了一整夜生不出來,醫生才發現不僅他的頭太大,而且是back labor。生後傷口也滲液,是膿。醫生給開的抗生素,吃了好了。沒請人,就我和我老公。等三周以後老公回去上班,我天天看著他的車拐彎走了,看看孩子,我就開始哭!你說好玩不好玩!
不容易呀,做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