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俺還不是這麽想的。
半年前的俺跟以往一樣,滿懷信心,滿腔熱忱,滿載希望地認定俺娃有天賦,有技巧,準能摧枯拉朽一拉驚人。時間慢慢流逝,娃練琴的時間永遠隻少不多,娃身邊的競爭永遠隻多不少,通往首席,還有All這All那的路上,左邊一溜歪著頭,斜著眼,圈著小細腿,頂著小眼鏡的小亞男;右邊一排指如柴,麵如菜,頭大似魯豫,發型賽超風的小亞女。 這些孩子,每個都拉得驚天動地,行雲流水。。眼見俺娃離歪頭斜眼還有一定距離,拉琴的功力與高手們相去萬裏, All這勉強,All那沒戲。
推二娃做數學題的時候,威逼利誘說人奧數冠軍每天做5個小時數學,二娃絕望之下指著某個記錄片裏抖發發鬥雞眼的數學泰鬥對俺說,你非讓我做成他那樣你就高興了?
形象尚在其次,反正亞洲人長啥樣在老外眼中都倍有東方神韻,特別魅力。那天在琴店裏的偶遇,徹底澆滅了俺對娃拉琴的熱情。
帶娃去店裏踅摸琴,碰上一家東南亞人父子三人也在挑琴。老大正是那種弱不禁風型的,小細胳膊小細腿,巴掌大的臉給眼鏡遮去一半,肩上抗著的琴似乎比人還占地。俺聽多了,好聽難聽也聽出個大概。那孩子拉的不錯,但絕不是上乘。人爸那一臉的陶醉讓俺仿佛在鏡子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聽娃拉琴時的表情。那孩子也是一臉的自豪,一如俺娃被俺灌了“有天賦”的迷魂湯後的那種微醺。。
LD常指責俺說俺把孩子毀了。在他看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科學研究是無限的,應當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科學研究中去。每每俺送娃學琴,催娃練琴,他就在一邊嘮嘮叨叨,浪費啊浪費。現在想來,LD是偉大正確的,是高瞻遠矚的。把娃送上拉琴的路,是把他推向一條狹窄擁擠的荊棘之路。唉,光明大道俺不走,偏爬那搖晃的獨木橋。。
說LD正確,不是說娃就該義無反顧投身科學,而是拉琴對普通的,非天才型的,身形瘦弱的,氣質nerdy的,體育不好的,人緣有限的小亞男,往好了說也許是避風港,往壞了說一定是必殺器。原因有三:
一、身心健康
俺觀察了娃那琴隊裏的孩子,很多身形單薄,麵帶菜色,還不如俺小時候的男女同學青春洋溢,英姿颯爽。13、4的孩子,正是風華正茂的大好年華,女孩正該明豔動人,男孩正該豐神俊朗,樂團的娃,形體上、眼神裏都缺少洋溢的青春。
倒是那些體育娃,陽光燦爛,動感迷人。所以俺反思,俺後悔,俺悲催,男孩子,尤其是普通男孩子,拉啥琴,該打球打球,該健身健身,每天一小時的拉琴時間拿來打球,打不進校隊也打成bench了;拿來健身,別說6塊肌,12塊都練出來了。。
二、leadership
咱老中家長所夢想的leadership,這club那team的president, captain啥的,一定和琴娃無緣(天才除外,不用舉來當反例了,人那高度是給咱望牛興歎用的)。
各種樂團裏,基本都是自己人,在拉琴的隊伍裏social,屬於親上加親。咱又不搞政治聯姻,密不透風的裙帶關係隻會讓琴娃坐實自己nerd的存在感, feel comfortable在親人的懷抱裏,見了金發美女頭皮發麻,碰上神勇猛男腿肚子轉筋。。
Leadership這東西,虛頭八腦的,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推。比如,每天一小時的獨向琴譜,拿去參加各種體育隊或別的啥(咱的人哪少往哪去,灰白黑哪多往哪湊),為的就是數人頭。各種選舉都是一人一票,各處混個臉熟,八方來風總好的過四麵楚歌。。
三、長遠收益
有回在盧森堡公園門口,一流浪藝人拉的一手好琴,如泣如訴地招來幾個剛蹦。俺替他不值,跟娃說,他要是到咱村當私教,銀子大把大把的。。娃點頭曰是。當然人那些流浪藝人都自視清高,不沾銅臭之氣。人追求的是在昏暗的地鐵裏獨孤求知音的悲愴,是在如織的人群中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超然。
音樂這東西吧,俺現在覺的最好淺嚐輒止。真練的走火入魔了,咱哭都來不及。LD勸娃不用練,不用找私教。俺也想,但一進樂團,就如同穿了紅舞鞋,這比賽那競技,孩子都有好勝心,不上私課不開小灶早被大浪淘沙了。多少孩子就這麽著給逼上梁山。一將功成萬骨枯,最後能成正果的又有幾人,就算咱不功利,不以得獎首席為目的。幾年拉下來,每天倆小時(包括學校),機會成本算不算。
再說,咱娃不缺對藝術的理解,不缺對音樂的感悟,不缺對高雅殿堂的向往,拉琴拿來揚長,隻成全了最牛的幾個,大部分都揚成了分母。相反,咱缺的是陽剛之氣,健碩之軀,爽朗之風,避短,這幾處剛好是門臉,避無所避,暴短無餘。
咱中國男娃,該有自己應有的風采,當年那些金戈鐵馬,氣吞萬裏;青海長雲,黃沙百戰;怒發衝冠,仰天長嘯的熱血,應該尚流淌在中華男兒的身上。。
據說最新優秀男娃標準是:穿上顯瘦,脫了顯肉。沒達標的,趕緊練去,從娃娃抓起,至於彈琴拉琴的瓷器活,還是留給女娃去幹吧。。
中秋將至,給大夥問聲好,祝節日快樂,全家幸福!
就因為木有學過一樣樂器,到今天俺還是俗人一個
藝術得有細胞,強求就是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