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四十不惑”,灼然不謬也。不惑以來,俺以大明白自居,常擺一副世事洞察,人情練達的嘴臉。可是,那個墮落的原生的本我趁人不備屢番騷擾,讓我頓呈人格分裂狀。一邊是四十大媽,一邊是二十大姐;一邊理性,一邊任性;一邊通達,一邊蠻橫;一邊在修行,一邊在放縱。。
作為四十大媽,俺的“媽媽”角色還算合格。牽腸掛肚是常態,起早貪黑是小菜,保姆司機加馬仔,從衣食住行到娛樂社交,從身心健康到精神支撐,能想到的都堅決貫徹執行,苦誰不能苦孩子,累誰不能累祖宗。。
作為二十大姐,俺卻擔不起“母愛”這個重擔。高興了跟娃胡鬧,生氣了訓娃一通,整個一待上崗幼兒園阿姨的水平。而且,俺還常拒不認錯,死不悔改。比如,
俺媽俺姐還有各路七大姑八大姨一致認為俺偏心老二,老大也時有抱怨他和弟弟待遇不同。每每如斯,俺就化身祥林嫂:老大耗費俺多少的心力,俺起早貪黑送老大學了多少的才藝,俺幫老大取得怎樣的成績。。Blah,blah。。俺如泣如訴的說不出的無辜和無奈,親朋好友讓俺說的點頭,老大讓俺說的灰溜溜。
有回俺盯著老二玩耍,臉上不自覺泛起笑意 ,老大突然哀怨地說“你看我都沒有看他的那種眼神。”一句話讓俺無地自容,深刻反省。對老大俺常橫眉冷對,諸多挑剔,弄的娃幻想在遙遠的地方他還有個親媽;對老二噓寒問暖,百般縱容,老大對此評價弟弟是個”spoiled kid”。老大的很多同學都有弟弟或妹妹,俺也曾親眼目睹他們的媽媽對半大小子的小娃又揉又搓,又摟又親,讓俺看得咂舌。五十步笑百步,俺又強多少呢。LD替老大譴責俺,榮譽靠老大去掙,舒服讓老二去享,責任讓老大去擔,甜頭讓老二去嚐。。越說越是後媽的節奏。。
想起Brad Pitt的“Meet Joe Black”中,大女兒對父親說:I know that you love me. I mean, it's not like it is with her. Whenever she walks into the room, your eyes light up.
有朋友傳授俺對孩子們最重要的是公平。俺曾自以為公平,穿著用度,行為規範全部統一標準。隻是,人難免有偏好。如同皇上在前朝有寵臣,後宮有寵妃;老板有愛將,老師有teacher’s pet,世外高人有得意門生。。Allison安慰父親“So, never mind favorites. You're allowed to have one.”
多少回老大離家在外,俺焦灼的象熱鍋上的螞蟻,吃不下,睡不穩,坐立不安百爪撓心。發無數短信提醒他休息,喝水。人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所言不虛。老大對此也心知肚明。有時嚇唬他送他去寄宿,人一笑置之“我去三天,你就瘋了”。。偏心的那個是疼,不偏的那個是愛,愛之深責之切,癡心父母古來多。Allison對父親說“I've felt loved, and that's all that matters.”
父母之愛子女,甚於各種之愛 --- 無欲無求,無怨無悔,深入骨髓,低入塵埃。情人之愛也低,也深,但“為你被放逐天際”的前提是“你真心拿愛與我回應”;朋友之愛也久,也堅,但唯有“海內存知己”才能“天涯若比鄰”。情人(夫妻)之愛猜心;朋友之愛猜品。唯有父母之愛,不求回報,兩相無猜。
雖然做了多年的媽,卻愧對“母親”這個職稱。後院有很多小動物出沒,野兔野鴨,燕雀白鶴。目睹鴨媽媽義不容辭獨自抱窩,帶蹣跚的小鴨義無反顧重返林泉;鳥媽媽兢兢業業早起捉蟲,小心翼翼口對口送入小鳥肚中。。撫育子女,是母親的天職,也是母親的本能。俺占著茅坑,稀裏糊塗做著動物都會做的事,又算個啥呢。
左思右想,俺是個壞媽媽,俺不該享受母親節的待遇,不配得到孩子精心做的禮物。孩子給我的遠比我給他們的多。感謝老大對我這個壞媽媽的包容,明知我偏心,依然對我依賴信任。
在偏心的路上,俺錯了,錯的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