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說

圓圓笨笨,所以說話原原本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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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80年代所經曆的兩次“鬧事”(上)

(2011-06-03 07:05:53) 下一個

【其一:作為高一新生那年,跟語文課文學的“請願”】


 


中秋節,團圓節。不能回家於是住校新生都過得有些悲悲切切。過後不久,天很快就冷下來了。早晨洗臉刷牙,水龍頭裏的水半天才淌滿一茶缸,冰涼的。我倒也沒覺得有啥不對。


那天中午在食堂吃完飯,看籃球場上沒人,算了,就回宿舍吧。路過梅她們班的女生宿舍,裏麵很多人,議論得熱鬧,就湊進去。


原來是說學校鍋爐房大修未完成,冬天嚴寒已到,暖氣沒有。


“學校考慮過讓我們放假兩周的,被否決了,因為這樣要損害到學校和整個地區的麵子。。。”


“二班的誰誰,都凍病了,”


“五班的誰誰,還有誰誰誰,月經都不調了。。。”


“本地生走讀的當然不在乎,他們守家在地的,不少就是學校老師和局領導的孩子。。。”


“沒人管咱們的,都跟沒有這回事一樣,凍死拉倒”


。。。


。。。


嘿~!聽得我心裏火冒三丈。問:“你們說這些有用麽?既然這麽嚴重為啥不跟老師和學校反映呢?”


“反映過了,” 梅的同班康同學說,“聽說有老師提議放假,校長沒同意。”


15歲的我,不懂得該問問聽誰說的,哪個老師提議的。15歲的我,那是相當地喜怒為用!


騰地站起來,我對大家說:校長不是要麵子麽?咱把他麵子撕下來!住校生的健康死活比他們的麵子重要,走咱去局黨委大樓請願去!(“請願” 這個事,基本確定是從語文課文上學來的)


於是,就地成立了總前委。派各班代表分別回各自的宿舍動員和布置。派出兩名同誌去男生宿舍那邊去聯絡,一名同學去各班教室裏在黑板上寫個簡短通知,歡迎走讀生的理解和支持。


 


下午課快要開始的時候,我們的隊伍在教學樓下集合完畢,緩緩地向沒有門的校門口開拔。規模和聲勢看起來那是相當地大~!(請用白雲大媽的語氣在心裏默讀)


全部的住校生都動員起來了,隊伍從教學樓前的書本騰飛雕塑一直蜿蜒到校外公路上!


我和康同學等幾個前委同誌走在隊伍的邊上,她們幾個臉上比較豪邁,我心裏有點兒打小鼓:這也太容易了吧?局黨委在哪兒俺是不知道,不過有幾個當地走讀生支持帶路,是沒問題的。可是到了之後找誰,咋說,路上要打好腹稿。。。


正在這時候,校長騎著一輛自行車,麵色緊張地追來了!他到我們跟前下車,問:“你們幾個是領頭的?”


大家看到校長來了,也都停下不走了,我身邊的幾位戰友,這時候刷地向後退,退進人堆裏。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回頭看了看她們,沒時間整理當時心裏比較複雜的感覺。


我原地沒動,抬頭看了校長一眼,說:是我。


校長說:“啊,那我找你就行了?”


我沒明白就點頭說:行。


校長讓同學們都散了上課去,已經遲到了。大家就聽話地轉頭往教學樓走,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有幾個關切地看我一下,大多數都低頭走過去了。我就傻站在那裏,看來容易組織的隊伍也是容易散的呀。


校長說:“走,我帶你去鍋爐房看看,你聽我說說是咋回事。”


在一個剛從邊遠農村考入省重點的高一新生看來,“校長” 這個形象必然是遙遠而威嚴的。我因此心裏很忐忑地走在老頭身旁,一時難以消化到底在發生什麽。


到了鍋爐房之後,校長很耐心地給我講這已經在“冷磨” (磨,發第二聲,動詞,大概是磨合運行的意思吧)。需要三天,然後試驗開燒,一切正常就能供暖了。


校長說:“你給我一個禮拜,一個禮拜之後如果還是沒有暖氣,我給你們放假。”


我當時也是聽了個稀裏糊塗,冷磨熱磨的反正不懂。就覺得校長挺慈祥的嘛,也許不該撕他的麵子。這樣想了之後,放不放假的就不重要了。


我當場表示:謝謝校長,我回去會跟同學們解釋這個。


校長繼續慈祥地說:“你回去上課吧”


 


我從正在冷磨的鍋爐房跑回教室裏的時候,正在上的就是曆史課,敲門後老師說:進來。


我從講台前經過,曆史老師就用一種戲謔的眼神看著我,並不接著講他的課。


我本來已經走過了,半路上改了主意,站住,轉頭對他說:“徐老師,能占用2分鍾時間麽?”


他繼續保持著戲謔的表情,大方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走上教室的講台,站在黑板前,對班級裏的同學說了剛剛校長帶我去看了鍋爐在冷磨,承諾了一周之內供暖,請同學們配合學校克服困難等等,最後感謝了走讀同學們的支持。


其實說到後來我明確地知道,已經沒有人在乎這個結果了,但是我這麽做,算是有個交待。


(當天下午放學後,回到宿舍裏也是這樣完成交待的,至少對自己吧)


曆史課下課之後,我們班主任,一個年輕的幹部子弟女英語老師就氣急敗壞地找到我,欲述無言欲哭無淚地譴責我“上了別的班的當了!” 還有,那個班的班主任是背後的壞銀(碰巧是我很喜歡的語文老師,唉!)我雖然懵懂但也能明確感覺到班主任老師對我的怨恨之情,她覺得她班級裏的學生莫名其妙地讓她在校長心目裏丟了很多分,積極上進也沒希望了。 (期中考試我考了個全班第一,班主任酸溜溜地說:“你躥得挺快的嘛” 我問:為什麽說是我躥得呢?就因為我是農村考來的?您沒看看我入學分數麽?她就不吱聲了,恨意依舊。 她高一學年沒結束之前就跳槽去了地級市的企業,不做老師了,我長出了口氣,放鬆下來。)


 


後來就是學校進了一批電阻線比較便宜地賣給住校同學,物理實驗老師指導大家把線來回地縫在床單布上,行距有要求,然後連好插頭,就是電熱毯了,很好用。我縫製電熱毯成功之後通電,感慨萬千地看我的床鋪被褥霧氣蒸騰原來是這麽潮濕陰冷的啊。


自己動手做電器的成就感之後,也沒有去數到底是多少天之後才有的暖氣。


 


這次革命鬧事事件,在我家裏被批判了很多回唉,悔不該放假回去什麽都說啊!父母憑他們的人生經驗告訴我:槍打出頭鳥!幸虧校長是個大度的長者,好人呐!不然,你被退學回來咋辦?


 


多少年之後,我已經不再是個自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也拋棄了英雄史觀。回頭看,知道不可以喜怒為用,要謹慎被人煽動情緒。


但是,我對自己的認真是無悔的。


另外還可以總結兩點:


1.       革命這個事,如果是為自己,其實是不劃算的。(反過來說,真正可歌可泣的革命者們,是要拋棄了私利私心的,致敬!)


2.       烏合之眾,是沒有情誼可言的,是不足以依靠的。(兒子在旁邊嗤之以鼻曰:“我拜托啊,媽媽,你沒看過十八路諸侯伐董卓麽?!為什麽非得要以身試法才知道這個道理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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