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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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文苑》總第一百一十三期

(2011-01-17 17:40:55) 下一個

文本視野中的女性書寫----加拿大華裔女作家選集《漂鳥》讀後(節選)


林楠(大華筆會會員)
/ 溫哥華                               

(一)


《漂鳥》  加拿大華人文學學會 策劃

加拿大華文女作家選集  臺灣商務印書館出版 200912月笫一版

 主編 林婷婷 劉慧琴

 

移民,表徵為居住地的轉移,實質上是對母文化環境的逐漸疏離,然後進入對異文化環境的“不應期”,心理上的失落和彷徨在所難免。這種生命的遷徒,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次礪煉,一個相當艱難的過程。不同的隻是過程長短而已。

女性移民似乎承載著更大的精神負累。年邁的父母,屋簷上的秋陽,掠過藍天的鴿哨兒,年節的燈火……時不時會繾綣在情感記憶的屏上。因此,離散情緒便自然而然地彌漫在移民文學的文本之中,且占著相當大的比重。

然而,讀過《漂鳥》,你會發現,離散情緒的糾結不見了,鄉愁情結和對故園的眷戀已不再是那種單一的纏綿。有的則是精神上的瀟灑甚至不乏諸多浪漫的想像氤氳其間。人的精神從日常的瑣瑣細細中超脫出來。昇華了。總體看,《漂鳥》展現的是一個充滿了新生活意蘊的話語空間。敍事姿態的從容,文學視野的開闊,可以說已成為這本選集的文化標識。這無疑生動地體現了加拿大華人文學學會主任委員瘂弦先生對華文文學發展前景的樂觀展望和“建立世界最大文壇”的理想和追求。同時也應該看作是林婷婷、劉慧琴兩位主編對華文文學事業的一項具有文學史意義的特殊貢獻。

 

葉嘉瑩將目光投向遠年歷史的縱深處,去品評李清照的兩首詞。文論充滿哲思,給人們留下不同於一般的講述古詩詞的深刻啟示,大大加深了文本的厚重感。看得出,主編將先生的文章放置首篇,並不隻是考慮她的學術地位和影響,更重要的應該是她在文章中表述的那種深辟的見解,與兩位主編對加拿大華裔女作家創作態勢和精神向度的把握;與《漂鳥》的主旨,非常契合。葉嘉瑩一向主張,若想寫出既具深度又具廣度的作品,乃必須經歷幾番精神上的大起大落,並形成對人生的深刻體悟。在此篇文章中,她甚至認為,“不僅是個人的不幸,而且還需要結合大時代的國家之不幸,如此方能造就一個婦女成為偉大的作者。”

《漂鳥》中的眾多女作家當然談不上“偉大”,但她們都曾經歷過移民生活帶來的感情上的波讕起伏,“有過不少挫折和幻滅”(《撒絲基亞,撒絲基亞》 溫安娜)。經過諸番礪煉,才獲得精神上的從容淡定。從而能以開闊的胸襟,寫出隨性的文字。達至“實已突破了現實中一切性別文化的限”,“是對普世文化的人生究詰的反思,做出了一種飛揚的超越。”隻有經過生活的反復磨煉之後,寫出的作品,才是“最值得注意的一種特殊的成就。”所有葉先生的這些論述,可以說準確地概括了《漂鳥》作者們的寫作現象。 

林婷婷在為中國《世界華文文學論壇》(2010年笫 4)撰寫的《漂鳥》編後語中,用了“我們一起飛翔”這個標題,“我們一起飛翔”,非常精闢地提升了這本書的精神風貌。

 

 

短信時代

楊光(大華筆會會員)
/ 銀川                     

 

(七十六)

 

G本想向母親“請假”,住在賀孔卓詩家裏,以便幫卓詩做些婚前特需的“細活”,如嫁衣、妝飾、發型、攜物等等。但鑒於八月十五是個特殊節日,文G不能不與父母團聚。再說三D不在身邊,如果再與父母分離,那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孤鴻野鶴了。

父親和母親在陽台上相對而坐,中間放著一張括號腿的玻璃圓桌,月餅、水果、紅白酒水盡置其上。

父親說,飲酒入肚才算一家團圓。

母親說,中秋吃葡萄,女人才能幸福漂亮。

G遵其言,又吃又喝,攙雜說些外麵的趣事,以慰父母關愛之情。

及至月移西樓,文G回房休息時,心裏仍然覺得有事在胸,放不下,揮不去。

——三D,我想你!

 

明月,一掛天

思念,一絲連

,一幕一幕在眼前。

一隻彎彎船,

載滿我的思念和愛戀

乘著如水的月光,

漂到的床前。

小小的船和我濃濃的思念,

靜靜地守候著中秋的睡眠!

 

G將它發給三D,然後又用群發的方式給同學和鳳鳴的朋友發送了中秋祝福。這時,她想著要睡覺了,明天還得早早去陪卓詩呢!可是短信鈴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令她應接不暇。這其中有三D兩條,有苟齊兩條。

D借古賦思,情意畢現。

 

安一片月,

戶搗

吹不

是玉情。

平胡

良人罷遠征?(唐·李白《秋歌》)

 

② 去年元夜

花市燈如

月上柳梢

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

燈依

去年人,

淚濕春衫袖。(宋·歐陽修《生子》)

 

苟齊除了直白坦露愛意之外,竟也還附庸一回風雅,發來一條古人稱道美月美人的佳句。

 

① 一月亮一個你

影子我和

三生有幸認識你

四座金山不如

五湖四海

六神無主迷戀你

七星伴月圍繞你

八月十五我等

十()心十()意獻給你

 

②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詩經·陳風·月出)

 

G看著兩個男人的短信,心裏既是愜意又是煩惱。她煩惱苟齊這樣沒完沒了,以後怎麽去麵對他?她歎一口氣,把收到的祝福語中最好的句子湊成幾句話,給邊雅晶發去,她真心希望她過個愉快的節日。

做完這件事,文G沉沉地睡去了。

 

(七十七)

 

G覺得似乎剛剛睡去不久,便被鬧鍾驚醒了。她草草梳洗一下,便出門去了,天上繁星點點眨著不倦的眼。她昨天答應賀孔卓詩,7點鍾到她家裏。她坐在車上想,卓詩肯定一夜無眠,肯定會像許許多多女孩子那樣,經受結婚前激奮心情的淘曆,或甜蜜或酸楚……文G早已看到了卓詩臉上寫著的幸福,但還是惴惴地猜個沒完。

到賀孔卓詩家裏,卓詩撲過來和文G擁抱在一起,嘴裏不停地問這問那,仿佛久別重逢,殊不知才一個晚上沒有見麵;繼而她們共進早餐。豐盛的早餐,使文G從中感受到了母親、家庭對一個女兒豐盛的情意。她想到了自己以後也有的今天,一時心旌搖曳著無盡地感動。桌上的糖果、蛋餅、糕點、米粥、牛奶、番茄汁……琳琅滿目。卓詩要她多吃,她卻笑著放下食物:賀姐,我把你預定的短信發給你。

別急,吃完再說。

你都急幾天了,還說不急!

賀孔卓詩嫣然一笑。

手機鈴聲一響,卓詩緊忙就看。上麵寫著這樣幾行文字:

 

上海人和西北人聊天。

上海人:我早餐吃饅頭牛奶,你們早餐吃什

西北人回答:饃饃奶子!

上海人很吃:西北人好害,摸摸奶子就飽啦?!

 

卓詩看完一下笑得就要岔氣,離開餐桌抱住文G笑個不住,再也不能好生坐定吃早餐了,仿佛空談的“摸摸奶子”真就解決了早餐問題。文G陪著卓詩笑。二人笑得流淚,捂著肚子喊疼。

笑同哭(或哭同笑)一樣,都具有極強的傳染威力。

 

奶奶的豆瓣醬
  

  王雲霞 / 威海

  

  奶奶做的豆瓣醬好吃。我是吃著奶奶的豆瓣醬長大的。無論什麽時候,隻要一想起奶奶的豆瓣醬,我就有一種親切踏實的感覺。

  每年的夏末秋初,奶奶都要曬上一大盆豆瓣醬。先是將黃豆裏的小石子、碎坷垃一粒粒挑撿出來,把黃豆洗淨、浸泡,放鍋裏煮熟,然後裝進布袋裏。這樣放上兩三天,袋子裏的黃豆長出一層綠毛,用筷子一挑,能拉出好長的絲,豆子就發酵好了。奶奶把發酵好的豆子倒進一隻大竹篩子裏,用筷子把豆子撥拉開,端到太陽底下曬。為了防止蚊蠅叮咬,奶奶從院牆角的香椿樹上,掰下幾個嫩芽,扔在豆子上。奶奶說,香椿是驅蟲的,有了它,蚊蠅都不敢靠近。說完,奶奶搬個小板凳,坐在樹陰下,一邊搖著蒲扇喝茶,一邊和來前串門的大姨大媽們拉呱。過上一段時間,奶奶就起身到太陽底下翻一翻晾曬的豆子,再轉身坐回小板凳上,喝茶,拉呱。等豆子曬得皮起了皺,裝進大瓷盆裏,撒上八角、鹽和新鮮的花椒葉,倒上大半盆涼好的茶葉水,用力攪拌幾次,就可以端到屋頂上曬了。曬醬的過程最累人的,每天太陽出來時,就要把醬端出來曬,太陽落山後,再端進屋裏去。為了防雨淋,奶奶還在房頂上準備了一塊大玻璃板。每隔一段時間,奶奶就踩著梯子爬到屋頂,拿竹匙子攪拌幾下豆瓣醬。直到醬被曬得色澤紅潤,醬香誘人,就可以吃了。

  這時,左鄰右舍的大姨大媽們,走進小院,手裏就會多了一隻玻璃瓶或碗,走時裝上一些,樂顛顛地拿回家做菜。當然,奶奶也不會忘記給兩個出嫁的姑姑盛出來,拿出她早就準備好的大玻璃瓶,裝滿了讓我和哥哥送去。剩下的,奶奶把它裝進一個水桶大小的瓷缸裏,放在屋角的灶台邊備用。炒菜時挖上一勺,放熱油鍋裏一爆,香氣能飄到街上去。有一次,有個人尋香找來,非要買奶奶的豆瓣醬,纏不過他,奶奶隻好挖出一些,用碗裝了送給他。那人高興地捧著醬,說著感謝的話離去。幾天後那人來送碗,還專門給奶奶買了一瓶麥乳精。結果,麥乳精還沒喝完,又有人上門來討醬,奶奶幹脆把麥乳精倒在紙上,用瓶子裝了醬送給討醬的人。麥乳精受潮結塊,成了我和哥哥的點心。母親吃醬則是典型的山東人的吃法,大蔥蘸醬!洗上幾根大蔥,端上一碟豆瓣醬,拿起大蔥往醬碟裏一蘸,往嘴裏一送,咯吱咯吱響,饞得我們也跟著吃。幾隻胳膊急忙一伸,大蔥就被搶光了。幾隻胳膊再一伸,一蘸,醬碟就被擦得溜光鋥亮。母親笑嘻嘻地再給加上一碟,滴上幾滴香油。全家人吃得好開心。

  豆瓣醬久放不壞,而且時間越長越香。有一次,我看見哥哥悄悄溜進菜園,將還沒有長大的豆角摘下來,偷偷藏進醬缸裏,過幾天被我翻出來,又香又脆,味道真美!受此啟發,我也摘了小拇指粗的黃瓜藏進去,過幾天撈出來吃,味道真是好。後來被母親發現了,挨了一頓數落。母親說,“醬裏進了水,會壞掉的。”那時我還小,還不知道摘下的黃瓜要用清水洗,就直接扔進了醬缸裏。後來,不知道母親是怕我們再次往醬缸裏藏菜,還是嚐到了我的醬黃瓜的味道確實美,反正以後家裏就多了一個醬盆,專門用來做醬菜吃。黃瓜、蘿卜、辣椒,什麽都可以醬。

  奶奶的豆瓣醬我一吃就是二十多年。長大後,我去了外地工作,每次回家,我都要帶上一瓶,炒菜,調餡,或用生菜蘸著吃。吃著奶奶的豆瓣醬,心裏就感覺溫暖,踏實。

  如今,奶奶已經離開我好多年了。而我,也從奶奶的言傳身教裏,學到了曬製豆瓣醬的方法。雖然我做醬的技術比不上奶奶,但我還是喜歡在夏末秋初的時候,給自己和家人曬上一盆豆瓣醬。在濃鬱的醬香裏,我感覺奶奶好像並沒有走遠,好像隻要我一掀開布簾,奶奶就會笑嘻嘻地從屋裏走出來,大聲對我說,“走,曬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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