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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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作家文苑》總第八十三期

(2010-05-10 11:56:12) 下一個

病中手記之十二

遠方的雷聲            

王振義/溫哥華

 

 

 

2008619日,刈掉一大段橫結腸以後,醫生告知實情:癌細胞已擴散、轉移,大約可活36個月,如化療,幸運的也隻有50%可活上5 年。

去年,在還活著的寶貴時光裏,回到國內一趟,再看看幾眼故鄉濱江臨海的獨特風情與傳統文化的人文景色,感受故鄉蓬勃發展的活力和魅力。會會銘心思念的親朋好友拉拉家常敘敘舊,回味點點滴滴的深情厚誼。親人噓寒問暖,兒孫承歡膝下,在享受與親人團聚的日子裏,時時沉浸在溫情脈脈的天倫之樂的滿足。美好的人間是多麽的讓人留連忘返嗬,然而,我卻不知道有沒有明天?

癌症患者真的是回天乏術嗎?返回溫哥華後還來不及抖落仆仆風塵,就在網上搜索有關信息,據世衛組識稱,全世界每年新發癌病人1000萬,死亡600萬(2005年死亡760萬),還給人以振聾發聵的警醒:到2020年全球每年癌症死亡人數將增加1倍左右,未來10年中可能會有約8400萬人死於癌症。可見,癌症患者確實大部份回天乏術,一小部份的幸運者能夠活了下來。難道人類對付不了這個不治之症,沒有辦法找到靈丹妙方?讓癌症像幽靈一般死死地緾住人類,每年要呑噬著數百萬人的生命!

人類苦苦地尋找著控製癌細胞的路徑,並取得了突飛猛進的發展,放療、化療、質子治療、生物治療、中醫治療等等,但徹底殺死癌細胞永遠不再複發,或許指日可待,或許還是個遙遠的夢。想起小時候聽爺爺講,在上世紀初,家鄉瘟疫肆虐,“萬戶蕭疏鬼唱歌”,被傳染而死亡的速度之快,令人膽戰心驚,今天扛人上山安葬,被傳染到明後天就被別人抬去埋,有一年竟死得無人敢收屍。在幾次溫疫中,我家十多口人分別死於“雙頭出”(霍亂)、“老鼠仔症”(鼠疫)及“天吊症”(腦膜炎),隻有爺爺長期外出當挑伕而幸免於難。當時,這些沒有藥可醫治的連個病名也不知叫什麽的疫症,到了今天,不就是可以藥到病除嗎?可見,治好癌症即使是遙遠的夢,但是凝聚全人類的智慧與心血,終也會有實現的那一天!

古人雲:“我命在我,不在天。”是的,要把生命握在自己的手裏。醫生雖然宣判我的死期,但是,對此我卻已置之腦後,與其寄希望於遙遠的夢,不如堅定不移地寄希望於自己,努力提高自身的免疫功能,增加強勁的抗病力與自愈力。為此,在與癌魔搏鬥的期間裏,天天信心滿滿的堅持精神療法、運動療法、飲食療法以及通經活絡療法等輔助治療。一年又七個月過去了,我卻硬硬的還在!最近,經過多次CT檢查與血液檢查一切均正常,身體恢複到患病前的狀態,是個80多公斤的彪形大漢,仍然是個精力充沛的老家夥,還總想為社會多做點奉獻,讓生命活得更有價值,再現生命的光彩。

雖然患了世紀絕症,但是,我對突破撒手人寰的期限,甚至活到大自然所賦於的最高壽限充滿著希望,對人類最終能夠戰勝癌魔充滿著期待。我大舅舅50多歲患腸癌,手術後一直靠人造肛門排泄,但他卻活到了98歲。一個人活著要對明天充滿著希望與期待,身體內部與靈魂深處才能源源不斷地釋放出無堅不摧的力量,信心百倍地運用一切手段,去炸翻那難以攻克的碉堡。雖然這希望與期待,或許是遠方的雷聲,但我堅信這轟隆隆的雷聲必將越響越近……

 

(三十七)

 

G一直認為,三D除了錢少之外,其他什麽都不少,憑他的天賦、聰明,他簡直就是誤落平川的一隻老虎、陷於淺水中的一條蛟龍。

她堅信,三D決不是久居人下的人!

手機上是三D的短信。文G想象不出,三D在短短的時間裏,怎麽會寫出這樣與應答、環境、內心感受集於一體的短信來?她感到自己是那麽的愛三D、那麽的被三D的橫溢才華所折服、所傾倒!

G甜蜜地想著和三D曾在一起的日日月月,同時更多地回想著二人在一起的肌膚之愛……她紅潤白皙的臉上蕩漾著婚嫁新娘才有的那種幸福神情。

她微微閉上眼睛,一雙手不自覺地撫住胸乳,且又慢慢地揉動起來,接著緊緊捏住,渾身一陣顫栗。這時,雙手也開始顫栗,顫栗的雙手順著肚腹撫摸下去,身上有異樣的感覺,是一種由裏到外的燥熱,手不再顫栗,激動地無所安寧,在身上也慌亂地竄來竄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她聽到了自己粗重的喘息聲,血液嘩嘩地在奔流……漸漸的她累了,讓手和身體完全平息下來。

明月,一閃一閃掛天邊;

思念,一絲一絲連成線;

回憶,一幕一幕在眼前——

那是班裏的同學在校外租住的一間小平房,有限的空間裏擺著一張雙人木床,另有一張兩屜桌,桌上放著一個麵包式的收放機,牆角處的紙箱上麵有電飯鍋、醬醋瓶、刀鏟、碗筷之類的簡單廚具和餐具。房間裏沒有衛生間。

大學學生,好多人都擁有這樣的小屋。

他們或男男共住,或男女同居,隻要情投意合,就可一起共渡漫長的校園生活。

當然,也有經濟條件好的同學,他們租住樓房,不吃校餐,專門請保姆料理日常起居。

當然,也還有鍾點房租住者,這多是浪漫同窗中的情侶……

G記得,那年的五一國際勞動節,熱戀中的同學雙雙出去旅遊,一名好友委托她看顧小屋,她這才有生以來破天荒有了屬於自己的自由巢穴。雖然僅是短短的幾天。

 

短信時代

楊光(大華筆會會員)/ 銀川                       
(三十八)

 

D假期不回家,他要打工,要給自己掙學費,即便回家,也用不了幾天。上學忙忙碌碌,假期風塵仆仆。

G是本市大學生,周末坐一塊錢的中巴就可回到家裏。這個假日,她以旅遊為名,與三D在這間小屋裏渡過了人生情愛的標誌性經曆。

她把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了三D,就像一條歡騰跳躍的山溪,將清純和甜美舒展在蔥翠葳蕤的山坡前,化作柔柔順順的一彎碧水,為渴久的植被滿足吸吮,為火熱的太陽滋潤胸膛。

遏止不住的愛,撞擊出來的不是火焰,而是飛花四濺的瓊漿玉液。

D是山野裏初離母體的小熊,局促而又笨拙,但他憧憬獵獲的成功。開始時戰戰兢兢,俄爾疾風暴雨,仿佛幹涸的土地被洪水一湧而過,來不及細品,便已通體淋漓了,隻聽得自己肉體深處痛徹、酣暢的聲音在呼喊,另一個聲音的餘韻呼應著,直至了無聲息,融為泥一樣的靜寂……

不經意間,文G又想起了邊雅晶。

邊雅晶這個豐腴而不肥胖,顯然是失卻了“瘦骨美”風尚的女人,在擁有過婚姻的快樂之後,恰又遭遇在蓬勃生長情夫、情婦的時代。這個時代能有多少家庭幸免“紅杏出牆”之“難”?多少人能出汙泥而不染?

時下的年輕人,早已把傳統的男女之“愛”嗤之以鼻,代之而來的是,相見幾分鍾,就能公然說出“我愛你”!就能相擁著出雙入對……

邊雅晶是個受害者,她堅守著自己的那塊陣地,還在時刻防範外敵入侵。真是個讓人尊敬的人!她撞車在家休息,但她瀕臨解體的家庭,對她心靈的煎熬並不能隨著肉體去休息。

有一句話說,女人都曾是天使,但當他喜歡上一個男人時,便會折斷翅膀墜落成凡人,所以無論怎樣請不要辜負那個愛你的女人,因為她已沒有翅膀飛回原來的天堂。邊雅晶是否就是這樣的女人?文G說不清楚。

她在想,她今天是怎麽度過的?

 

 

《清明》

 

馬列福 / 北京

 

一朵桃花,想說什麽

卻沒有開口

一行淚水,剛咽下肚

又噴湧而出

打濕了四月的天空

一座村莊,轉過身去

把親人們的名字,一一默念

麥田一片寂靜,月光下的稻草人

點著第一支思念的香

風推開夜的黑

霧氣說出大山的心情

鞭炮連著悼念詞,很多影子

在林間一閃而過

孤墳上的野草割去了

而磕頭人心裏的,依然瘋長的茂盛

 

妓女蓮花

隨筆之一
                        
齊鳳池/唐山
   
中國解放以前,在唐山煤礦做過妓女的人很多,但至今還活著的就不多了。如果還有活著的話,恐怕也得八十多歲了。這些三四十年代做妓女的人,都是些苦命家庭的孩子。她們有的是被賣到妓院的,有的是頂賬給財主後再賣給窯子的。她們大的十八九歲,小的十三四歲。姿色好一點的,賣給小山街、大廟街、橋西街和估衣街有名的醉春樓暖春閣的妓院裏。長的醜一點的女孩就被賣到桃花胡同神仙胡同當了土窯子裏的妓女。
   
過去,煤礦十天開一次工資,那些沒有老婆的井下工人,路過這些小胡同就被站在門口的妓女攔住,經不住誘惑的就和女人鑽進黢黑腥臭的土窯子裏鬼混一夜。
   
四八年,唐山解放後,這些妓女都嫁了人,她們嫁的男人都是有缺陷的、或是歲數大的。這些妓女婚後大多數人不能生育,隻有極個別的生育了後代。因為她們進了妓院後老鴇子就給她們吃了一種叫作斷後散的中藥。據說這種中藥是老鴇子自己配的,一是消毒,二是不懷孕。我的鄰居馬大娘就是吃了這種中藥永遠不能生育的。馬大娘的名字叫馬蓮花,解放前在暖春閣當妓女。蓮花年輕時很漂亮,她是怎麽進的妓院的就連上輩人也不清楚。但蓮花的一生是苦難而肮髒的。蓮花六十歲的時候,她說話,走路,叼煙卷的姿勢,還流露出做妓女的功底。她年輕時的美麗漂亮,從她的眉眼、皮膚、身段依然能找到她從前誘惑男人時的美麗俊俏調情的影子。
   
到了六十年代,蓮花的日子又進入窘迫了。這時,煤礦門口,晚上出現換全國糧票的,賣阿爾巴尼亞煙的,賣打火機火石的。蓮花知道火石成本小利潤大,她就做起了賣火石的生意。她每月跑一趟天津,她用暖水瓶裝滿一瓶膽火石,回來後分成五粒一包,天一擦黑,蓮花打扮得花枝招展,拎著馬紮子到礦門口。她把火石打開一包,然後小腿一盤,叼著煙卷賣大塊火石。她賣的火石便宜,一毛錢兩塊,每晚都能賣幾十包。但是,隻要買了她的火石的準上當。她那包火石裏最少有兩個是假的。她在火石裏放進了和火石一樣大的鉛絲。
   
從此,蓮花落了個雅號,叫大塊火石。後來,礦門口的夜市被取締了,因此,蓮花的生意做不了了,她隻能到垃圾池撿破爛。畢竟她也是五十出頭的女人了。她的姿色早已被歲月和汙漬覆蓋了,她完全象一個叫花子。
   
到了七十年代,蓮花已經很少出門了,她隻能靠鄰居們給一點街道補助一點來維持活著。那一年的秋天,蓮花做了一件最見不得人的勾當,傍晚的時候,胡同裏傳來叫賣狗肉的吆喝,這下又勾起了蓮花的饞蟲子。她用手巾擦了把臉,用梳子攏了攏花白的頭發,又用手巾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晃晃悠悠出了屋門。她向賣狗肉的喊了聲:賣肉的,過來。她也沒問價,對賣狗肉的說:給我約二斤。賣狗肉的從狗腿和肋板處給她剌了二斤,約好後用牛皮紙包好了遞給她。蓮花說:等著,我給你拿錢去。賣狗肉的在門口點了一鍋旱煙,一邊喊一邊等她送錢來。大約等了半個小時,賣狗肉的對屋裏喊:大媽,快把錢拿來呀!蓮花答應著:你進來拿吧。賣狗肉的挑簾進屋,一看,蓮花一個布絲不穿躺在炕上。賣狗肉的一看就傻了。他楞了一會,馬上就跑出了屋子。他在門口罵蓮花老不要臉臭窯子娘們。盡管他在外麵罵,蓮花就是不出來。胡同裏也沒有看熱鬧的。賣狗肉

的罵了一會,就認倒黴走了。
   
為了活著,蓮花一生做了許多見不得人事情。為了活著,蓮花不幹這些,她又能幹些什麽,她又會幹些什麽?一個在解放前做妓女的人,一個從小就不知自己身世的女人。她沒有親人,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她不幹這些,又能幹什麽呢?不幹這些她怎麽活著?
   
一九八九年的冬天,蓮花死在了她那間黑暗的小平房裏。她被人從屋抬出來的時候,她臉上的皮膚早已腐爛了,紫黑的皮膚,眼睛塌陷成兩個窟窿,她的頭完全就是一個骷髏了。她那缺齒牙緊緊地咬著。她的麵部顯得非常恐懼,真象一個魔鬼。但看蓮花穿的衣服,還是非常幹淨非常莊重的。人們能想象到她在臨死前,把一生中最喜歡穿的那身紫色大絨的旗袍穿在了身上,腳下穿一雙繡花的綠色布鞋,她把這些穿在了身上,是想幹幹淨淨地離開這個給她帶來痛苦和不幸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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