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文苑》總第六十九期

均勢與“找平”――兩性關係得以持久的不二法門 容若（大華筆會會員）/ 北京近期看了中外兩部電影，一是Elegy，中譯名＜挽歌＞，　一是＜非誠勿擾＞。兩部戲都沒能超越經典愛情故事＜簡愛＞的宿命（或俗套），即不對等不均衡的兩性角色中，原來占優勢的一方，經過不可抗力或自作孽的某種方式，與對方“找平”，達成均勢，最終成就了美好姻緣。＜簡愛＞的故事廣為人知，身為貧寒女家教的簡愛，與貴族主子羅切斯特產生感情，作者雖欲為女權張目，但囿於時代世俗所限，仍然安排了一場大火，讓羅切斯特失財殘體，簡愛卻反獲親屬遺贈，從而一改貧寒身份，與羅切斯特有了對等的“身價”（甚至略占上風），愛情遂得以延續。＜挽歌＞的情節固然與之相異，但實質卻不無相類。片中的大學教授大衛與美豔女生康蘇拉相戀，二者年齡相差三十餘歲。教授心虛，深知彼此難以長久，“最多三五年，你就會發現在你五光十色的生活中，容納不下一個老男人的空間。”在教授看來，康蘇拉現時的熱情，隻是生命中的一段“經驗”，與一個父輩文化名人相戀，獲取一些智慧修養而已。這一於沉醉迷戀中不時浮現的“清醒”，使教授無法推進與女生的關係，即從肉體的歡愛上升為同居甚至婚姻的生活伴侶，甚至不敢應康蘇拉之邀，以其男友的身份出席她碩士畢業的家庭慶典，在其父母及親友麵前公開亮相，他們的關係終於因此而結束。然而，在分離兩年後，康蘇拉得了乳癌，完美的身體將因醫治而損毀，術後的她，麵對前來探望的大衛，連聲問道：“你還會愛我嗎？你還能勃起嗎？”教授伏上床，擁吻著康蘇拉。無聲的肢體語言向觀眾表明，二人原不相適的年齡與身體差距，業已經過疾病的“找平”，不言而喻地達成了某種對等的均勢。葛優與舒琪演繹的這場情感小波折看起來亦是異曲同工。本不般配的男女主角，在仙女級長相的空姐自殺未遂後的養傷情景中，男方怡然自得地推著坐著輪椅的她（影片沒有交待是否永久傷殘），在編劇與導演硬性的“找平”（哪怕是短時間的）之後，他們二人有了相愛的基礎：男方添了自信，女方多了依靠。其實生活中相似的例子也不鮮見。愛情原本就是男女之間的一種彼此約定，所謂以心相許。有誰見過不平等條約下的幸福？雙方的均勢、互補，不同方式的“找平”，都是愛的題中之義。本非天敵的兩性，在感情交往中卻無時不在較量（不管是否有所意識）。若一方長久遜於對方而無法或不想“找平”，結局往往以悲劇告終。主動或被動的“找平”，則使兩性身心得到最大程度的放鬆，比較不會患得患失，左右失據，徒生煩惱（嫉妒、猜疑、指責、挑剔等等）。於是，在大致平衡的世俗“均態”中，我們終於看到了牽手一生、白頭偕老的動人情景。唉，世人心目中聖潔大雅的愛情，原來卻是如此功利而大俗！短信時代 楊光（大華筆會會員）/ 銀川 （九）老尹是個一臉肅然的瘦高個中年男子，大耳朵方下巴，小眼睛亮得逼人，說話一字一板，決無“這個”、“那個”或“哼”、“哈”之類讓人討厭的官僚腔。??尹經理說：開個短會，首先歡迎文G到我們這兒來工作！文G剛來，是新人，是大學生，是新生力量，在鳳鳴市有過工作經曆，所以，工作上不是生手。但是，我還是希望大家，對文G，要多關心，多幫助。文G就和小賀一個小組，主要是跑教育、銀行和科研單位，重點推廣、介紹我們的產品。文G要謙虛，不恥下問，發揮年輕知識女性的優勢，盡快進入角色，希望能在短時間內出成績、見效益！好了，會就開到這兒，原計劃不變，各忙各幹！??尹經理說完，出門乘車走了。??幾個人拍一下手，一聲歡呼，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特別是劉小曼、邊雅晶、賀孔卓詩三個，就像是從籠子裏放出來的鳥兒，手舞足蹈、鶯鳴燕囀，那個興奮的癲狂勁兒，就像是久囚的犯人得了赦免令，滿臉陽光，滿身得意，文G看著格外羨慕。??“貪笑傲，任衰殘，不妨隨處一開顏”（宋•陸放翁）！??如今的年輕人（年輕的女性們）再不會是過去那種壓抑自己、封閉自己的小女人模樣了，能快樂時，決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更何況她們今天有兩個短信墊底，倘若不好好高興那才真叫愧對自己呢！??她們的口號是：心情好，工作好！??文G見此情景，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上班時那種不情願、不自在、又像是被人孤立待觀的感覺，一下子全都煙消雲散了。（十）老尹走了之後，大家並沒有“各忙各幹”，一是文G新到，二是平常大家大多在外跑業務難得一聚，都想在一塊兒多呆一會兒，熱鬧熱鬧。於是，要說的話題便應運而生。??賀孔卓詩挺著聳出胸脯半尺有餘的乳房，熱烘烘頂在文G的胳膊上，長長的眼睫毛猶如夏日潭水邊濃密的柳行，說話就像吃冰豆啃水梨，嘎嘣甜脆：文G你可要和我們團結一心好好工作啦，老鷹的爪子可鋒利呢！大家說是吧？但你千萬不能作了狗子的俘虜！她意味深長地看一眼苟齊。??卓詩你可闖禍了，有人向領導匯報正沒詞兒呢！你沒聽說？老鷹要高升，經理位子空下啦！邊雅晶鄭重地說。她用眼睛瞪著苟齊，雖然眼神裏明顯含著挑逗，但並無惡意。??苟齊顯出無辜受氣的姿態，攤著雙手一本正經地說：文G你看到了吧，這裏的男士可委屈啦！他用手指指卓詩，又指指雅晶，繼續說：橫空出世和大南瓜合著夥兒攻擊男士，人家老尹是領導，我不過是領導喜歡，他們就叫我狗子，你說她們講理不講理？苟齊說著話，又用手指著慢慢走過來的劉小曼說：你看你看，小饅頭助陣來了！??劉小曼文質彬彬，一身素裝，身材纖秀而勻稱，白淨的臉上長著一雙撩人心思的細長眼睛，挺拔柔潤的小鼻子透出一股令人疼愛的氣息。她走路一翹一翹的，胸脯上隆起兩個圓圓的小包，確如饅頭似的。??劉小曼笑眉和眼地說：文G記住，狗子那小癟三隻對領導好，今天還對你客氣，明天那癟三一準把綽號就給你起好啦！??是嗎？文G笑笑，嘴裏應著，眼睛又逐一將眼前的幾個人掃了一遍。她感到，他們的綽號是那樣的恰如其分、那樣的富有趣味，尤其賀孔卓詩（橫空出世），其姓名諧音和形體特征，都在表明所冠綽號的正確性。??苟齊笑嘻嘻地往上舉一舉雙手，說：請諸位放心，承蒙抬舉，文G的芳號就全包在在下身上了，我一定不負眾望！姑奶奶們，請你們高抬貴手，嘴下留情，今天我好漢不吃眼前虧，就和你們同流合汙一回，不然還以為苟齊真就瞄上經理位子啦！??苟齊清清嗓子，提提褲子，接著說：你們說老鷹不好,其實就是管理嚴點兒，再沒別的，哎文G，老鷹這綽號可是她們起的，我今天看你的麵兒第一次叫，要不我沒法和你們打成一片。 禮物的待遇李愫生/鄭州 她喜歡要禮物。各種各樣的禮物。沒有禮物的時候，她不開心；擁有了很多禮物的時候，她還是不開心。他從香港，巴黎，給她帶回各種的時尚玩具，名牌服裝，精致首飾，限量品牌包包，她還是一臉沉悶。她把那些別的女人羨慕得眼冒泡泡的禮物，胡亂塞在雜物儲存間內。裏麵還有她不穿的準備送人的舊衣，廢棄的玩具，商場打折贈送的廉價化妝品，連包裝都沒拆。他氣得牙癢癢，在客廳裏暴走，想揍人。她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樣無視他的尊嚴和禮物。他抽著煙，努力維持著紳士。她坐在花房，抱著一個盒子發呆。有多久了呢，他沒有陪她好好地聊過內心了，沒有陪她好好地吃過一餐飯了。他總是忙，總是在出差。這些年的打拚，從一個小職員到中國區高級經理，時間改變了他們的著裝和人生方式。他覺得她變了，不再是那個柔順善良、容易滿足的她。想起大學畢業創業，寒冷的冬天，他們一起擠在租住的小屋，熱烈地搶火鍋吃。那時，一張小卡片，一個橘皮燈，一枝路邊撿來的玫瑰，都可以讓她感動地擁抱住他。他走過去，扳住她的肩，你到底怎麽了？輕輕轉過頭，她滿眼含淚，我隻是，隻是想和你回到從前，我不需要那些禮物。他心裏一顫，柔軟下來。每次出差他為了省事，都是讓同事幫他隨便挑個禮物帶回來。他忽略了，那些衣服尺碼都不對。她打開那個盒子，是結婚前他寫給她的情書，還有小卡片、鈴鐺、手工、橘皮燈，和風幹的鮮花。她一直收藏得很好。他眼睛濕潤了，摟緊了她。愛情和人心，最是不能定價。那些年少的禮物，雖然廉價，但薈集了他的辛苦和真心，有著愛的靈魂的光印；後來這些珠光釵裙，雖然華貴，境遇不同，人心不同，隻是金錢堆積起來的塵埃，經不得歲月風塵的吹拂。她要的不是禮物，隻是沙裏藏珠的那一點在乎。 左左右右 麥克/多倫多 人人都喜歡在美國寬敞無比的高速公路上飆車，連我這個駕齡不長的新手( 菜鳥) 一不小心也開到八十哩（mile)。遇到前麵的車開得太慢時，我就從左邊道路超車，偶一回頭，發覺被超的車主是位女士或年老者，我就慶幸居然還有比我更菜的菜鳥勒。 久而久之，我就習慣了一直沿著最左邊的道路往前開。遇到有菱形標誌的道路因為是給合夥開車 (Carpool) 專用的，我隻能退避三舍；或者遇到比我更厲害的飆車手，隻好暫時甘拜下風趕緊讓路。要不是擔心超速挨罰及自身的膽量限製 (生命可貴)，真想在左車道開得更快些。 在左車道暢行無阻的豪邁激情不久即遭到重創，源於我的舊車力有不逮，一怒之下，趴在高速上不動彈了。後來雖然修好了，卻添了許多毛病，整天哼哼唧唧地製造噪音，更要命的是爬坡速度極慢，猛踩油門都無濟於事。無奈之下，隻有趕緊轉到最右道 (SLOW TRAFFIC KEEP RIGHT)。望著左邊車道的新車舊車刷刷地超過，隻有望洋興歎，咬碎鋼牙，徒歎奈何。 久了，發覺竟然不用換車道就能走完從家裏到上班之間的這段高速，三十哩呢，倒也省心。最怕緊跟車後的車主不耐煩地亮燈催促我快行( 我已無路可讓)，更有一次發現有一輛巡邏警車跟在車後邊，讓我驚出一身冷汗，很怕因為車速太慢被擋下罰款或不讓上高速了。上坡時，我總會關掉音響，聽車的噪音在山穀轟鳴，心卻一直懸在嗓子眼上。 朝左走，朝右走，命運似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喪氣！終歸有一天換一部好車，到那時，哼，想走左道就走左道，想走右道就走右道，左左右右，誰奈我何？ 左與右，快與慢，一直如影隨形，轉變僅在瞬間。人生的境遇，進與退，得與失，順境與逆境，得意與失意，何嚐不是同樣的道理呢？《七律》悼亡友微言餘自十月間往吊亡友，歸來後見秋風落葉，覺滿目淒涼，中心所感，屢欲訴之筆端，而籌思多日，僅得半首。昨夕中夜難寐，輾轉反側，忽得四句，遂續成七律一首，用饗故人，以寄哀思。己醜年十一月初三微言謹識。詩曰：黃葉飄飛舞碧空，連天衰草闃秋蟲。孑然滄海雲中鶴，寂寞山阿鬆上風。來世難憑徒相許，今生易老聚散匆。音書寫就無投處，淚眼扶欄送歸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