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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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作家文苑》縱第五十一期

(2009-09-06 10:57:03) 下一個

 

      (一)

                                               /北京

 

  有時,霧多了也很寂寞。

  當我登上廬山含鄱口,正想放目浩淼鄱陽湖和三吳揚子江的時候,不知從何處,一片水霧騰騰而上,把個巍峨匡廬,圍了個嚴嚴實實,真有點水泄不通的架式。驀地,我感到有點寂寞,除自已之外,連一棵樹都看不到了。

  而宋詩人蘇軾運氣就比我好得多,他在匡廬西林寺壁上題詩一首《題西林壁》:“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當時他也有點尷尬狀,雖然身在匡廬,則不知此山究是什麽模樣。然而他畢竟有了個哲理的發現,橫看和側看,竟有如斯神奇的變化,嶺與峰,互為轉換,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峰嶺如斯,世間萬物又何不如斯?於是,他的盛名與匡廬一同傳世了。

  說起來,登含鄱口敗興而去的還有一人,就是現代詩人郭沫若。他於19657月攜夫人於立群來到廬山,住進著名的“美廬別墅”。8日清晨,郭與隨身秘書一起,登上含鄱嶺,一來想看日出,二來想俯瞰浩淼鄱陽湖和揚子江,然而遇到彌天大霧,隻有望霧興歎的份兒了。

  然而他畢竟是詩人,不能沒有詩留於匡廬。就提筆寫了《霧中遊含鄱口偶感》:“人到含鄱口,望鄱新有亭。湖山雲裏鎖,天籟霧中鳴。無中實有有,有有卻還無。東風吹萬裏,空山出畫圖。”他感歎,湖山雲裏鎖,但他以詩人的敏銳聞到了霧中輕鳴的天籟之聲。而且,萬裏吹的東風又在他心裏,憑想象他給空山(霧中之山)畫出了一幅美的圖畫來,也不枉此行了。

  而我卻有點慘,除了霧,一無所得。

  當時,有一年輕人,親切地呼我為大叔,並請我去坐一把發舊的藤椅之上,並告這是當年毛澤東主席坐過的藤椅,坐坐拍個照,不要錢的,何不作個紀念?因為此時正感到些許疲憊,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然而問題便來了,幾個男女青年刷地一下圍攏過來,要我擺出毛主席像上的那種泰然自若的姿態來,他們動口又動手,誘導我進入角色,這些‘導演’,態度和藹也熱情,叫我手足無措,何況身邊還有大量的遊人在看著?而後他們紛紛舉起相機拍照,那個忙乎勁兒,認真勁兒,好傢夥,他們麵對的不是我,而就是當年的毛主席了。拍照畢,我一頭霧水,正要走,一青年叫我,大叔看看你的照片吧,現在有霧,沒有實景在後,我們給你用電腦技術加上,不貴,兩張才120元,我愕然,一時語塞,原來霧外有霧,霧也可以變錢。

  這時,陪同我們的廬山管理處的負責同誌對他們說,就製作兩張吧,費用我們來結算。我有些尷尬,也隻好如此吧。你瞧,熱情、霧、再加上毛主席他老人家休息過的藤椅,和我的傻乎乎,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對比。我感到了霧之神秘怪異和不可測,人生原來,時在霧中,沒有大智慧,你是萬難擺脫於它的。

  廬山霧舉世聞名,歌者吟者無數。霧,是由水珠變幻而成的,是大自然神奇的一筆,此山霧非它山霧,水氣濃且不帶汙濁之味,在1200的高處,也不覺心裏憋悶,反而帶著些樟、鬆、杉、竹混雜的清香味,看來匡廬之霧,迷人且不毒人。

  其實,霧中匡廬有它神秘的一麵,它是一篇哲思的妙文,誰要是真正讀懂了它,就讀懂了人生之奧秘。(待續)

作者簡介:查幹,著名蒙古族詩人,出版詩集、散文集多種。曆任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副秘書長,《民族文學》編委、編審等職。

 

病中手記之一 

 

戰勝恐懼

                                     王振義/楓樹嶺

 

2008619下午,切除一大段橫結腸,幾天後,醫生便把病情坦誠相告:取出周邊19個淋巴結,其中10個有癌細胞,這說明癌細胞已擴散、轉移,且血液(記不起說的是什麽)指數為“13,比正常人高出4倍多,問題是相當嚴峻的。

聽了醫生敘述後,心情便一直往下沉,冷汗不知不覺從額頭上滲了出來,渾身癱軟,忽而如懸浮於雲霧之中,忽而又似掉落於冰窖裏,被冰雪冷藏了一樣,全身變成了一尊石像。就這樣,在最初的那一段日子裏,情緒消極低落,煩躁、恐懼、悲傷、絕望總是不招而來,揮之不去,想到將要告別人間,別離親人,心腸俱碎……

在心身備受折磨的時候,想起了一位戰勝癌魔複康如初的親友對我的諄諄告誡:患癌症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深陷恐懼之中而不能自拔,隻會是加速滑向死亡線!

想到這位親友的告誡,煩躁不安的心情逐漸平靜了下來,我相信了這樣的經驗之談:癌症患者往往是被自己嚇死的!並悟出了這樣的道理:人活著很好,但是首先要從驚恐的陰影裏走出來!於是,我的精神逐漸振作起來,我想,要戰勝恐懼,心裏要建立起牢固的自我防衛機製,不斷地調控、釋放自己,跳脫出一切私心雜念,保持一種超然的平和心境。要加緊步伐積極地清除消極心態:把煩躁轉化為寧靜,恐懼轉化為願望,悲傷轉化為快樂,絕望轉化為信心。這樣,才能坦然地麵對生與死!

為了戰勝恐懼,還要善於自我尋找快樂。每一天,做自己歡喜做的事情:研讀聖經、吟唱聖詩、上網搜索、敲打文章、編撰文集、讀書閱報、剪報貼報、收聽新聞、看連續劇、欣賞音樂、練習書法、種菜養花、采摘果蔬、在森林中漫步等。在這美好的時光裏,尋覓出無窮樂趣,又變得生龍活虎,充滿活力,充滿朝氣,竟然忘記了自己是位絕症患者。這當中,我記起了魯迅先生的一句經典名言:“人活著是要有點精神的”,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使我精神更加振作起來,絕不能讓絕望“恰似大毒蛇纏住我的靈魂。”!(魯迅語)隻要還活著,就要活出有點精神,直挺起腰杆,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起來!還要尋找機會為社會發光發熱,過一段有著特殊意義的日子。

這特殊的生活能讓我磨練人品、強健心智,不僅精神可得以升華,也許還會有額外的收獲:經過不斷的實踐,找到有效的、實用的輔助治癌方法,比如通經活絡療法、靜思冥想療法、床上戶外運動療法、音樂療法等,不僅為自己,也希望能輔助在痛苦中煎熬的其他癌症患者,減輕病痛,戰勝癌魔。

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雖然將要遠行,但是不能因此而放棄求知的欲望,要珍惜生命的分分秒秒,把今天當作生命中的最後一天,又視每一天是生命的再一次甦醒,仍然要與時俱進,這對增進身心健康大有裨益。

我還想把對生與死的真切的心靈感受寫出來。這些“病中手記”,要是能給絕症患者在精神上有所啟示與勉勵,那我一定會滿懷信心地張開雙臂,樂開懷地去擁抱剩下的每時每刻每分每秒。

在尚未接到上帝發來的請柬之前,我一定要生活得更加充實,更加豐盛,更加多姿多彩,在書寫生命最後一頁的時候,能問心無愧地說:“我不枉此生!”從而,毫無遺憾地走向人生的永恒……

 

《兩性世界誰更酷》         

於瑞桓/濟南

 

今天,當科技成為第一生產力時,再一味強調男強女弱、男尊女卑,非但長不了男人的誌,也滅不了女人的威。“拳頭裏麵出政權”的時代早已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高科技為女性也裝上了能飛的翅膀,比翼齊飛這千年的夢幻,終於有了變為現實的可能。但可能性不等於現實性。要真把這千年的夢幻變為現實,女性還要經曆一番血與火的洗禮。

 

女性的美是以溫柔淑賢為前提的,而今天所說的“酷”顯然不僅包含這些傳統的內容。在如今的社會大舞台上,酷要有事業成功為依托,要有巾幗不讓須眉的風采,而今天女性的大千世界卻是東邊日出,西邊雨,既有捷報頻傳的女中豪傑,也有提前出局的無奈,受家務所累的女人總是各行各業裁員的首當其衝者。三十而立那其實是對男性而言,女性起碼要提前一個五年計劃。就目前來看,能讓女性群星璀璨的職業多為青春型的,大多成熟女性的“酷”還得去廚房裏找。權力的主席台上不愛“紅裝”更愛“素裝”。雖然,高科技可以為女人也裝上一對金翅膀,但“男主外,女主內”仍是人們內心強大的行動指南時,女性就不可能有展翅的足夠空間。要是硬想到外麵的世界瀟灑飛一回,那根本不該斷的“紅絲線”多半也會被掙斷。斷了線的風箏,雖然有了能不受情感之重的“酷”,卻又添了一份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的“悲”。女性要想魚與熊掌兼得,就得一“飛”一徘徊。而男性則可盡情飛個夠,因為女人手中的線可以長得等於無,雖然前有悔教夫婿覓封侯的古訓,但女性卻更願在夫妻溫柔的夢中長眠不醒,男人出也英雄,歸也將軍,今天“酷”的其實多還是男人們。

女人的“酷”還需要時間、毅力與勇氣。但等女性與男性真正完全平等時,兩“性”相遇,那將是“智”者“酷”。

 

  那一曲西皮二六 (二)

齊亦(大華筆會會員)/溫哥華

至於馬路上,盡管汽車喇叭聲已經少得多,但是人流車潮洶湧來往,行在其中,像是隨時都會被它們裹著帶到什麽地方去,於是,不知不覺地,她也有了三分匆忙,六分焦躁,甚至還有一分驚惶。

        所以她才會看中溫哥華的這一片依山傍海的社區定居下來。可惜溫哥華的常年雨水太多,就以今年來說,連著有三四個月了吧,雨天多,晴天少。眼下都已經是七八月份了,竟然有點像上海的黃梅天,不怎麽熱,也時不時地下下雨,大雨不多,中小雨不少,弄得四周迷迷蒙蒙,耳中淅淅瀝瀝,有時候滴滴答答,攪得人心煩意亂。琴之已經連著好幾個早晨都沒能按“老規矩”去對馬路的Rocky Point Park裏去“兜一圈”,在水磨石舞台上跑幾圈“圓場”,再到楓林裏練練氣,喊喊嗓,那時,人清氣爽,舒服過癮。

        想起“跑圓場”,琴之的眉梢眼角似乎透出了一絲難得一見的小女孩般的頑皮得意。她想起了上初中一年級的時候,那是1946年下半年,她13歲。那時她一度迷上了著名花旦小翠花,於是纏著戲迷爸爸周正華給她買了一付化妝三寸金蓮時用的蹺,練起蹺功來。她還把蹺放在書包裏,帶到教室,綁在腳上上課。下課鈴一響,大部分同學都到操場上去野去了,她卻踩著蹺,在課桌之間“得得得得得”地穿行,學著走花旦的圓場,惹得同學們哈哈大笑,她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微紅著臉,還是“得得得”地照走不誤。後來,她改學青衣,愛上了程硯秋大師開創的程派戲,她才不再驚世駭俗地在教室裏走圓場,練蹺功。

        琴之臉上那絲頑皮得意消失了,仍然是慣常的那絲淒苦幽抑。

        她想起了蕭梧。她之所以改學程派,就是因為這個蕭梧。

        蕭梧跟他同歲,也喜愛京戲,特別喜愛程硯秋、馬連良。他不但能唱,還能拉胡琴伴奏。       

        原來,蕭梧的父親蕭冠賢和她父親周正華是滬新紡織一廠裏的老同事,不但是1945年抗戰勝利後的老同事,而且是1937年日軍侵華之前就是滬新一廠裏工作多年的老同事。他們是廠俱樂部國劇組裏的老搭檔,周正華唱梅派青衣,蕭冠賢操琴,配合默契,相得益彰,那個時候,在上海票友界裏頗有名氣。“蕭不離周,周不離蕭”。周正華到什麽票房或者有什麽應酬,蕭冠賢總是二話不說,把放京胡的布袋往褲腰帶上一拴,外麵套上長衫,跟著就走。

        抗戰勝利,周正華和蕭冠賢都複員回滬新一廠。滬新一廠的紡織部和機修車間在1937813曾遭到日本飛機的轟炸,嚴重受創,紡織部受創較輕,稍經整理就可以投產。於是,這對老搭檔,總工程師周正華和後勤課長蕭冠賢,都被安排在廠部的複工籌備組,蕭冠賢還要負責修繕好職員家屬宿舍和單身宿舍。這一來,有大半年,兩個人就因為忙,不但沒有機會吊過嗓子,有時連人都見不到。

        到了1946年的中秋,複工籌備進入尾聲,不再需要出差或者加班加點,兩個人有了業餘時間。有時候約好了,下了班,找一間空著的辦公室,談談家常,拉拉唱唱,重拾舊愛好。這時,家屬宿舍的修繕也已完成,兩家眷屬都要搬進來。雖說經過八年離亂,重新安家,也不輕鬆:家具、燈具、床上用品、身上衣衫、廚房用具、必要的首飾與化妝護膚用品,買新的,配舊的,事情一大堆,但究竟是太太唱主角,所以,他們已經能夠參加每星期六晚上的國劇組活動了,周蕭檔又像以前那樣活動起來。

        有一天下班,周正華在辦公樓前碰見了蕭冠賢。蕭冠賢有點神秘兮兮地對他說:“周總,下星期國劇組活動,我替你物色了一個二胡手來。”

        周正華大喜:“好極了!盼望多年了。誰啊?跟你配過嗎?”

        “配過,還可以。這個星期日我搬家。星期六晚上的國劇組活動就不能參加了,下星期六晚上我帶他來,還要請周總多指點。”

        冠賢兄,我們是什麽交情!別說客氣話。真巧了,我也是同一天搬來。下星期六聚會,我把小女琴之也帶來,她對京戲也迷得很呢。學小翠花,買了付蹺,還帶到學校去。我讓他去月琴大王那兒學月琴,倒比讀書還用功,半年多彈下來,居然叮叮咚咚很好聽,《女起解》幾個唱段也能勉強對付下來 。”

        這次輪到蕭冠賢大喜:“好極了!我正在為缺少彈撥樂器傷腦筋哩。實不相瞞,我說的二胡手就是小兒蕭梧。六歲起我教他琴,也有六七年了。他喜歡,有記性,肯動腦筋,有點靈性。你常唱的幾出梅派戲,我都教了他了。還能拉幾出老生戲,像《空城計》、《捉放曹》。”

        周正華拍拍蕭冠賢的手臂,高興地說:“太理想了!我們老周蕭檔後繼有人,有了小周蕭檔。”

        正是在這次國劇組的活動裏,周琴之認識了蕭梧。(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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