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筆會

這是立足於加拿大溫哥華的文學社團“大華筆會”的文學創作園地,將定期發表來自加拿大本土、歐、美和中國大陸的會員及其他作者的原創文章
正文

《作家文苑》總第五十三期

(2009-09-20 17:51:50) 下一個

那一曲西皮二六 (三)

齊奕(大華筆會會員)/溫哥華                                         1500

     那天國劇組的活動地點換到新建成的廠辦公樓三樓廠部小禮堂舞台。那裏的水磨磚地麵和講台式小舞台已經完成,但是還沒有間隔,照明、麥克風和其他電器還沒有排好。

    琴之這天興奮而又有點緊張,半碗晚飯,像個男孩子一樣,三扒兩扒就下了肚,碗一放就背起月琴,坐在客廳裏,耐著性子等父親用完餐,把早就拿在手裏的擦臉毛巾遞給他,還沒有等他擦完,就拖著他往門外走。

    剛跨過隔開宿舍區和廠區的小門,熟悉的京戲鑼鼓聲、胡琴聲已從十幾步外的辦公樓上傳來。父女倆緊走幾步,進了樓,隻聽見一聲老生的叫頭:“哦!”

   “這是布機間的俞伯清,他的拿手戲《捉放曹》‘行路’,西皮慢板,” 周正華對琴之說明著。

    這時,“哦!”的餘音嫋嫋未盡,“鳳點頭”鑼鼓已起:“嚨 —咚,嗒嗒嗒推……”就在這小鑼一擊音未盡、大鑼將起尚未起的瞬間,京胡的起首過門突兀而起。

   “噢喲!真好聽!” 琴之由衷地讚美道。

   “是好聽。不隻是好聽,還有感情,是用音樂來襯托、宏揚陳宮這時候的感情。你聽,琴音清越,剛才劃空而起時,把陳宮一個 叫頭中呼出的悔恨與痛苦,襯著,托著,加強著,向碧落,向黃泉,向人間,傳揚開去。”

   “爹爹,這就是你說過的‘琴托情,情借琴,琴情交融吧。”

   “是往這條路上走,但要達到‘交融‘,談何容易啊!”

   “是誰拉的琴呢?是蕭伯伯吧。”

   “不會。冠賢的琴是雍容華貴,這得益於他拉梅派戲,因為梅大師,唱念做打,就是雍容華貴。看來是蕭梧在拉。一個和你差不多歲數的孩子,能拉到這地步,有天分,不簡單。來,上樓看看去。”

    琴之雖然跟著收音機、跟著爸爸,學唱過幾段戲,也上過幾次琴,但從來沒有聽到過文武場麵的合成能這麽美,這麽動情適意!她急於要見見這位小琴手,於是緊走幾步,趕在周正華的前麵,奔上樓梯。陳宮的唱越近越清晰響亮:“聽他言嚇得我心驚膽戰。背轉身我自埋怨……

    琴之走進小禮堂,見裏麵已經有十好幾個人坐在台下的條凳上。舞台上一位中年人,他一定是俞伯清,正麵向外唱著:“我先前隻望他......

    舞台下場門側的大幕處有二把椅子,一把椅子上坐著打著鼓板的教戲老師,後圍站著提著大小鑼的武場人員。他們的外側椅子上坐著正在拉琴的琴師,一個大男孩子!

    這時俞伯清正唱到:“寬宏量(呃)大。”

    這幾個字先抑後揚,陳宮的傾訴由清脆嘹亮的京胡外弦空弦音在“大”處托著,一瀉而出。這再一次震撼了琴之,不由得打量了蕭梧一眼:濃眉大眼挺鼻梁,活脫一個小蕭伯伯,隻是瘦削一點。隻見他聚精會神,黑瞳仁閃著光,看著陳宮,鼻孔微張,神情隨著陳宮的唱腔變化而有所變化,這時,琴弓借著他右手腕勁拉出了一個快弓花過門,一個個短促而又清晰的音符,恰像陳宮這時劇烈跳動的心搏。

    “好。冠賢兄,” 她背後傳來了周正華的語聲:“這裏安排這樣一個花過門,耳目一新,又推動了戲的內涵的進展。是你安排的吧。”

    琴之吃了一驚,回過頭,“爹!蕭伯伯!拉琴的是蕭世兄吧。拉得真好!”

    蕭冠賢滿麵笑容:“琴姑娘謬獎了。月琴帶來了。好!今天我們兩家三大件,初次合作開張,為令尊的《女起解》伴奏,這可是件大喜事。”

    突然,一輛哈雷摩托車“劈列啪啦”地在小區外麵的街上轟鳴而過,琴之從回憶中被驚了回來:“到處都有人喜歡噪音,破壞環境安寧。這真是從哪裏說起呀!”

    與蕭梧第一次相遇的憶境被打斷。琴之不無惋惜她歎了口氣。

往事如煙,剪不斷,理還亂,哪堪回首。聽聽窗外,似乎沒有雨聲,難道雨停了?她下床來,到南窗前,拉開窗簾一望,天竟然真的放晴了!幾處藍天從緩緩移動的白雲層的後麵露了出來。晨風過處,院子裏、人行道上新栽的楓樹,枝葉搖曳。綠油油的楓葉相互拍打著,摩擦著,發出“沙瑟瑟瑟……”的聲音,迅即遠去。

 

病中手記之三:                                                    1400

給絕症患者以精神的慰藉

王振義

 

在患病期間,有許多巧遇。

6月初旬,發現大便帶血且次數頻繁,到診所要求腸鏡檢查,但是,檢查日期已經安排到7月中旬了。大便如此異常,拖不得,因而決定回國診治。就在動身的前一天上午,打電話請求檢查時間挪前一點,答:NO。沒想一會兒,接來電話,說有一患者明天放棄檢查,我可以頂替的。就這樣,比預約檢查時間提前了一個多月。

檢查結果,在橫結腸的地方生個惡性腫瘤。擔心手術會拖延,沒想洋人腸道專家決定一星期後動刀。619日下午,手術後蘇醒過來的有氣無力的我,躺在擔架床上,鼻子插著氧氣,手上掛著滴管,緩緩地被推進病房。在住院期間,那位專家在每次例行檢查離開時,不是輕輕地拍打我的肩膀,就是豎起大拇指,為了逗我一笑,還做了個滑稽的表情和動作。

幾個月來,兒子、媳婦分別數十次帶我看醫生,做各種各樣的檢查以及手術、住院等等,時刻陪伴在我身旁,並當翻譯。後來,還要不斷地帶我到離家很遠的素裏腫瘤醫院化療。兒子、媳婦缺勤太多,,如果為了我而丟了工作,六口之家可要喝西北風去了。正在一籌莫展、不知所措的時候,那位專家告知,我手術的那所醫院裏不久前新設立個化療科。聞之,大喜過望,因為這所醫院離家比素裏醫院近得多,是可以自己上醫院的。然而,語言不通,又要如何與醫生溝通?茫然不可終日的我,經常呆坐於陽台的木椅上,望著漸漸西沉的夕陽長籲短歎。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萬萬沒有想到,不久,即順利地轉院,化療的主治醫生竟然是位會講漢語的華裔年輕人!

要是在近鄰能找位會講漢語的家庭醫生,那該多好嗬。我想也不敢想,不會再有如此的湊巧奇遇了。

有一天,媳婦從小孫女的鋼琴老師口中得知近旁的一間診所,有個從新加坡來的華裔醫生。於是,我又找到一位夢寐以求的會講漢語的家庭醫生。

就這樣,上醫院我謝絕兒子、媳婦的陪帶,不亦樂乎!

回想起在單人病房中,挨過那度日如年的二十個白天與黑夜:每一天,獨自望著窗外蔚藍的天空,悠悠的白雲,閃射金色光輝的旭日遠近高低起伏的山巒,蒼鬱的綠樹,空中的飛鳥,想到自己將走向生命的盡頭,便悲從中來……雖是六月天,但我的心卻像冰天雪地裏的嚴冬。

背鄉離井,舉目無親,沒有言語能形容我內心的彷徨和無助,恐懼時時襲來。正當我在絕望中掙紮的時候,有一天下午,國語頌恩堂的戎天麗傳道,捧著一束盛開的百合花到醫院來看望我,隨即,病房的每個角落裏彌漫著百合花的清香。真誠的愛心與帶來的溫馨,像一股暖流頓時充滿我的心間,讓我感動得淚水溢滿眼眶。弟兄姐妹們,還經常到家裏來關心我,引導我讀聖經,教我唱感人的詩歌。他們說,那巧遇,是上帝在困境中保守引領著你,他的慈愛與大能必會把福氣賜給你!他們深入淺出的言傳身教,開啟了我緊閉的心靈之窗。

每當我信心動搖的時候,弟兄姐妹那溫馨的話語就像活水江河一樣在我心中奔流不息,給我極大的信心去度過那艱難的時刻,坦然地麵對生與死;每當我心身備受煎熬時候,就哼起那首感人的《唱一首天上的歌》:“生命的河,喜樂的河,緩緩流進我的心窩……我要唱一首歌,唱一首天上的歌,頭上的烏雲,心裏的憂傷,全都灑落”於是,我在優美的旋律中得到放鬆,心裏便有了超乎尋常的釋懷與平安。

給絕症患者以精神的慰藉,給予心靈與靈魂的寄托與安慰,往往能給絕症患者帶來的巨大的精神力量!

 

阿壩行(隨筆三章之二)                          700

茂縣

齊鳳池/唐山

去九寨溝如果不認識路,沿著岷江往上遊走就可以到達九寨溝了。但要過溝口汶川縣,茂縣,鬆潘縣才能到達九寨溝。

車經過汶川縣的時候,山路比較好走,岷江的水寬而緩,進入茂縣之後,車基本上是在山上行駛了。山高路窄,車速飛快,司機已經把直射的速度都擰彎了。越到直角拐彎,車速越快,我的心幾乎是揪著的。我的眼不敢往下看,因為下麵就是萬丈深穀。我往上看,山上的汽車還在向更高的山尖爬行。車上的人很多都睡著了,沒有睡的人也閉著眼睛不敢往下看。我雖然揪心,但還是向窗外張望著。路的裏則是大山,外則是一路長滿花椒的小樹。枝頭的花椒已經暗紅色了。每棵樹上都舉著上萬粒花椒。茂縣最有名的就是花椒了。當地人叫它大紅袍。是做火鍋料的主要配料。據當地人說,別的地方的花椒味不行,隻有茂縣的大紅袍味最濃。

茂縣是阿壩地區比較窮的一個縣,上個世紀由於亂砍濫伐,使大山荒蕪了。沿公路兩側的大山都是光禿禿的。大山被風化得很嚴重。灰白色的山皮暴露出來,就像人患了銀屑病一樣,皮膚上長著一層白屑。

車走一段就能看到有飛石危險的警示牌。路上也經常看到有滑落的石塊。當我們的車行駛到一處拐彎處時。前麵的車突然停了下來。我從車窗向外望去,隻見一股黃煙把前麵的車給籠罩住了。一兩分鍾後,煙散了,汽車再次呈現出來,地上有一大堆摔碎的黃石和黃土。這就是警示牌寫的飛石

茂縣為了加大環境治理采取了退耕還林,在山上栽上枇杷,蘋果和花椒。這三種植物成了茂縣的經濟品牌。

車在茂縣行駛,使我感觸最深的是,這裏的山越來越高了,山上的綠色一點點加濃了,岷江的水也清澈了,水也湍急了,羌族的兄弟也更親切了。

[
耳聞目睹話中國係列之二
老房子著火,沒得救   1600

容若(大華筆會會員)/北京

 

中年W男與中年C女是在兩家孩子所讀中學的家長會上才第一次相遇相識的。孩子能上這所京西名中學而戶口又不在片區,隻有兩種可能:要麽孩子學業特優秀,是全市千裏挑一的那種;要麽家長特能耐,關係特硬、荷包特壯。WC兩家的孩子各屬其一。

 

W是世俗眼中標準的精蠅,某國有大企業的老總。這是他第一次來開家長會。平常情況下,本該是太太的活,但太太近期出國考察了,來電話再三叮嚀他不可不去。兒子已經高二,雖說進了這所中學,就等於一隻腳邁進了重點大學的門檻,但不是還有另一隻嗎?這年頭當家長的忒累了。當年要不是有人幫忙,出力出錢,憑兒子的中考成績,那是進不了這所中學的。如今的社會,流行“搞定了孩子,就搞定了家長”。就為了兒子,W這些年等於又多打了一份工:給某外企做了義務政策谘詢與政府關係顧問。這叫什麽來著?對了,吃裏扒外!W一想到這兒就心裏發虛。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

 

一會兒功夫,階梯教室裏就擠滿了各色各樣的家長。一片嘈雜聲中,W放眼望去,多半都是如他一樣的中年男女:疲憊、焦慮、煩燥、蠟黃,一副亞健康狀態。國內競爭劇烈,中年人工作繁重、壓力大、操心的事兒多,想健康也得有時間有心情啊。W收回目光,低頭查看短信,突然身邊有個很柔美的女聲說:“先生,對不起,讓一讓。”W慌忙側身,隨著一陣好聞的幽香,一個身著白色西式套裙的女性從他前麵擠過去,坐在離他幾個座位的地方。這就是我們故事的另一個主角C

 

W合上手機,掃了C一眼,C正低頭理裝,沒太看清楚模樣。W抬頭看看講台,幾個主課老師已經入座了。他又忍不住再往C的方向掃了第二眼,正遇上C含笑的雙眸也向他對望過來。W心裏一跳,笑得蠢蠢的。咦,這種感覺好多年都沒有了嘛。C有什麽特殊嗎?他W這些年也不是沒見過美女,公司裏,社交場合裏,年輕漂亮的還少啊?可他還是有那種動了心的感覺,老想再往C的方向看,真見了鬼!

 

各課分析會開完之後,班主任要W到她的辦公室去一趟,一起點名的還有C。這麽巧?什麽事呢?W頓覺自己興奮了許多,全身的細胞都調動起來,作為四十五歲熟男,W很清楚什麽最吸引女性:睿智、豁達、幽默。。。You name itW覺著自己什麽都不缺,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好素質要用在泡妞上,何況C絕對是不一般的那種極品熟女,此時不展示魅力更待何時?

 

等到班主任一講完把他們兩家找來的原因,W多少有些尷尬。原來是W的公子與C的小姐兩情相悅,談起了校園戀愛!W心想,其女必有其母之風韻,說不定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他在心裏暗罵:臭小子,你倒是眼光不錯,搶在你老爸前麵了。他心裏一喜一憂,喜的是從此與C女有了正當聯係的理由,不致於散了會不好意思要電話,憂的是兩家孩子這種狀況可能會讓他不好推進與C的親密關係:好嘛,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都能想象到有朝一日太太發現他的隱秘後大罵他的情景。

 

辭別班主任,W很自然地對C說了句:“對不起。” C溫和地一笑:“你怎麽就那麽肯定是你兒子的錯?不管當初誰先開始的,至少這是兩個人的事,你兒子不必負全責的。”C又接著說:“其實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現在發育早,孩子們成熟得也早,早些學會與異性交流相處,也不壞。隻要告訴他們別太耽誤時間,影響學習就可以了。”W在心裏暗讚一聲:了不起!他想自己真是沒看錯,要是換成自己的太太,還不定怎麽怪對方家的壞小子勾引壞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呢!W猛然一驚,這麽快就把自己的太太和C比較上了?

 

或許是受了C那番話的影響,W回家後與兒子的談話也平和許多,這讓兒子又意外,又有些感動,當即表示學習第一,上大學絕不讓老爸再為他操心,自己一定考出好成績。W的兒子沒有料到,作為孩子,他倒是控製了戀情,而父親和C阿姨之間,卻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WC從討論如何正確引導孩子處理學業與戀愛的關係開始,發展到背著雙方配偶,找時間看歌劇、話劇、聽音樂會,然後再找借口找機會一起“出差”到名勝景點,彼此之間越來越惺惺相惜、互相欣賞。終於一年半之後,在雙方孩子都考上大學以後,兩人與各自的配偶離了婚,搬到了一起。

 

唉,那句話還真準確,老房子隻要一著火,準沒救!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