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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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文苑》總第四十三期

(2009-07-05 11:09:34) 下一個

八九日記數則                                                  

客人(大華筆會會員)/溫哥華

 

X X 星期X 陰轉小雨

 

今晚電視上播了李鵬總理發布戒嚴令。原來戒嚴和軍管還是有區別的。可是戒嚴就戒嚴,也不必故意做出那副凶狠的樣子吧。還念白字。真是貽笑大方。不過戒嚴令頒布了,事情終於要有個了結了。隻是要用戒嚴來平息學生運動,這對於靠群眾運動起家的政府來說是不是有點諷刺。

X X 星期X

 

真想不到,戒嚴部隊被老百姓阻截在城外。今天電視上播出部隊被阻截推擠的畫麵。我看那些士兵進不得、退不得,被擠得滿頭大汗,尷尬得很。這種情況大概隻有在中國才能出現。因為老百姓並不“怕”部隊:部隊是人民的子弟兵嘛。可這一來,事情更麻煩了。戒嚴令都不好使,北京幾百萬群眾都湧上街頭,問題越鬧越大了,這大概是中央也始料所不及的。看來我原來想得還真是太簡單了,以為戒嚴令一下,大家也就散了。可現在這樣,這性質就嚴重了:學生不肯退---有群眾出來阻截軍車,就更不肯退了,難道政府會主動後退嗎?已經走到了戒嚴這一步,如果肯退,何必當初?形勢會如何發展,真的難以預料了。

X X 星期X

 

這幾天局勢一直膠著。部隊進不了城,學生繼續占著天安門廣場搞絕食。不過這樣“不戰不和”地拖下去,學生的士氣日漸低落,可能會首先撐不下去。也許政府根本用不著宣布戒嚴:你鬧就鬧吧,反正我也不認錯,我也不理你,學生鬧鬧沒意思了,自然就會偃旗息鼓。至於什麽政府顏麵,國際影響,經濟損失,社會秩序,戈爾巴喬夫都來過了,“文革”十年都經受了,又能怎麽樣呢。當然這和“文革”不太一樣,“文革”鬧歸鬧,可沒人敢反對中央,現在則是衝著中央去的。隻是如果學生真退了,這一個多月不是白折騰了?而且政府也沒承諾不“秋後算賬”,那些學運的領導者恐怕會有牢獄之災呢。

             燃著的一炷香                         


                   楊光  (大華筆會會員)/銀川

 
春播結束了,家人們走親訪友,上街趕集看電影,我樂得安靜,哪兒也不去,獨坐在沙發上看書,一連幾個小時都沒挪地方。

門頭的廣播響了,這是中午十二點,公社廣播站一天中的第二次廣播。

我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感到頭有點昏,肩背和腰也隱隱地痛,便順手從香盒裏取出一株衛生香燃著,插在春節買來的一個精致的鋁製小香爐裏。霎時,茉莉花的香氣在屋子裏彌漫開來,一陣陣直撲鼻子,我頓覺神清氣爽,倦意盡消。

香的淡藍色的煙縷一會兒細一會兒粗,扭七拐八地嫋嫋升起,升到二尺來高時,便舒緩地散開,那情致仿佛有一把無形的手,從香的紅色火頭中抽出不盡的紗絲,不緊不慢,婀娜著,蕩漾著,用人眼無法看到的巧工,在屋內編織成一張若有若無的柔美纖細的網,柔漫地遮籠住它所觸及的一切:套色大衣櫃,捷克式五鬥櫃,黑而鋥亮的縫紉機,蘋果綠的鋼架床……香株越燒越短,香氣愈加馥鬱。

我沉浸在這沁人心脾的氛圍中,睹物思親,想著這些年人和事夢幻般的變異……突兀間,一個熟悉的影子立在我的眼前,他蠶眉細眼,須髯皆白,弓著腰,抖著嘴唇,仿佛要和我攀談……啊,爺爺,已經去世了兩年的爺爺!正牆中央掛著的大彩照,就是爺爺的遺像,遺像下麵是那台小香爐。香,靜靜地燃燒著,香的煙縷在縹緲。

我不由自主地又燃著一株香,定定地瞅著爺爺――

爺爺年少時,父母雙亡,從小靠乞討和打小工過活。一九三五年,給地主放牲口的爺爺,趕了十匹騾馬投了陝北的紅軍,後因打日寇傷了右腳,不得已轉入地方工作。他當過區長、鄉長、公社社長,副縣長。在職期間,他常年瘸瘸拐拐顛簸在村民和社隊之間,是受人擁護的領導者。因身體關係,後來他辭去職務,在縣委當了炊事員。退休後,又主動到公社林場當義務護林員。名為義務,實則成了他終身的職業。家裏人怕他把身體弄垮,一再勸他回家養老,他卻說:

“別管我,好好幹你們的事!”

十多年來,爺爺除了護林外,光栽育各種果木就達一萬餘棵,現在的林場,遠遠看去,黑壓壓一片,像是一座小小的森林。

前年春上,當草木發芽的季節,爺爺卻長眠在林場的苗圃地裏。

送葬那天,趕來一個風塵仆仆的年輕人,他痛哭流涕地給我們講述了他和爺爺相識的故事。

一次,他去縣城買化肥,走在路上把鞭子丟了,經過林場時拔了一棵樹苗趕牲畜,爺爺發現後,攔住了他。他不但不認錯,反而將樹苗折成幾段,往爺爺麵前一砸:“老不死的,為一根手指頭粗的爛樹苗子,你找我啥麻煩?”他嘴裏罵著,狠勁推了爺爺一把,爺爺站立不穩,栽倒在地埂上,半天爬不起來。

年輕人在城裏買好化肥途經林場回家時,又被爺爺攔住了。

“小夥子,牛勁往我衰老漢身上使,不害臊嗎?這樹有你一份,有你的子孫一份……”說話的時候,爺爺把一根新做的鞭子遞給他,“走吧,別誤了路,要是有心,以後見了樹愛惜著點!”

後來,年輕人知道爺爺就是人們傳頌的瘸子縣長,他心裏十分自責,每年植樹時,都去林場幫爺爺幹活……

我們聽著年輕人地敘述,忍不住潸然淚下。

是的,爺爺愛樹,太過真摯,遠勝過愛他自己。

記得他到林場那年,空啷啷的五六間房子,住著幾個男女知青;二三十畝大的一塊地上,稀稀拉拉長著些楊樹苗子,赤條條像一根根撥火棍,並且時常有人到裏麵亂挖亂折,放驢牧羊……沒有一點林場的樣子。

有一天,我去鎮上給隊裏辦事,托鎮裏的同學買了兩斤羊肉。回到家,爸和媽很高興,爭著說:

“快,快騎車子去接爺爺,好長時間沒葷腥了,我們包頓餃子吃!”

到了林場,爺爺說離不開,但爺爺架不住我死纏硬磨,他還是坐在了我的自行車後麵。我把爺爺接回到了家裏。

晚上睡覺時,爺爺說腿疼,恐怕天要下雨,要我送他去林場。我一聽生氣了:

“一年到頭住在林場,家裏一晚上都不呆,天這麽黑,咋走?”

爺爺沒吭氣,出屋看看天,天上星鬥黯淡,藍瓦瓦的隻有幾片黑雲在遊動。爺爺猶豫著拍拍我的頭,與我睡在上屋的大炕上,我笑著睡在他旁邊。

半夜,一陣大風過後,窗紙劈啪作響,屋頂也像有密集的小錘在敲擊,即而,雨槽汩汩地叫了,聲音極其歡暢。

爺爺穿好衣裳,拿過拐杖,伸手摘下牆上的草帽戴在頭上。

“爺爺,你要幹啥?”

“走林場。”

“二十裏路呢,你不活了?”

“樹苗子栽在坡地上,下大雨怕是要衝壞的,剛栽的……”

“有知青在你怕啥?”

“好天氣他們吃飯都是我做,這天氣他們自個能操心好自個就不錯了,還能顧得管樹?”

爺爺拉開門,弓身跛腿地跨出門坎,我扒在窗玻璃上一看,爺爺已跌跌撞撞地走在雨幕中了。

我喊了一聲“爺爺”,隻聽他說:

“別管我……”

後麵的話被雨聲淹沒了。

我一急,匆忙穿衣追了出去……

眼前水蒙蒙的,燃著的香變成了無數個。爺爺的遺像重疊著,朦朦朧朧的。

我用手揉揉眼睛,手背濕了。這下我看清了,爺爺透過金色雕花的相框,正慈愛地看著我,好像又在說:“別管我,好好幹你們的事!”

香燃完了,可我分明感到那藍色的煙縷仍在繚繞,餘香依舊很濃;可我也又分明地感到,我不是在自家的屋裏,是在爺爺為之傾心工作了二十餘年的那個林場,是林場的一個早晨,林木蔥蘢,霧氣在林間氤氳,那顏色也是淡藍的,瘸腿的爺爺的身影似乎仍在其中。

 

附記:

香一經點燃,終至成灰;人的生命一經開始,也終至為灰。

人和香表現形式不同,但殊途同歸:同是泥土的構成者。

這樣說來,人和香並沒有質的區別。

 

退休以後真瀟灑        

李廣珍/溫哥華

19928月的一天,工廠通知:國家最後一次允許子女接班,我放下手中的筆和圖紙,急忙辦理了退休手續,女兒接了班。

 

第二天早鍛煉完畢,習慣地蹬上自行車時,想起來了:“我不是退休了嗎!”下車扶著車子想:“回家?回家幹啥?不回家,上哪兒?還是走吧,走到哪算哪!”於是上車向人流相反方向騎去,一路上腦子裏一片空白,車子毫無目的往前走,穿過一片樹林,最後聽到雞鳴狗叫聲,抬頭望去“啊!到郊區農村了。”往回拐,直到午後才回到家中。

因為退休太突然,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那時的我真的“傻”了。次日,把自己關在家裏“閉門思我”:“現在我是誰?再也不會有人喊我“李工”了,在家裏我就是妻子、母親和奶奶。”我決定做好後勤,支持丈夫,子女工作,看好孫子。這期間,有兩家小型企業的人來請我去做技術工作。我想:“把孫子推出去,自己去打工掙錢?不能,我是奶奶。”於是,我謝絕了對方。有人說:“白瞎你那技術了,早早退下來窩在家裏。……”我說:“我活得不窩囊,在職時努力工作,是個好科技工作者,退休以後,是個好兒媳、好妻子、好母親、好奶奶。該做的我都做了。”孫子剛上幼兒園,外孫女又出生了,接著又看外孫女。外孫女剛剛一歲,八旬的公婆生活不能自理了,怎麽辦?我又思索:“我是誰?在公婆麵前我是兒媳,伺候公婆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於是,我將公婆接到家中,精心服侍。外孫女剛上幼兒園,兩位老人徹底癱瘓了。麵對一大堆家務事,我從內心感到困惑和煩惱,怎麽辦?第三次陷入沉思:“人總是生活在現實中,現實就是這樣,無法改變,我必須堅強起來,以驟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的心態,去麵對現實,換個活法,海闊天空。”因此,我要在伺候好老人的同時,給自己留點空閑,留點時間,安排好自己的晚年生活。

首先,要把自己扮靚起來。為了取得一個好心境。人的心情好了,看天天藍,看水水綠,幹什麽都有興趣。其次,堅持晨練,鍛煉使我健康快樂,煩惱拋在九霄雲外。第三,自費訂閱三份報紙,每天抽空讀報,剪報,寫文章。每當看到自己的名字變成鉛字出現在報紙、雜誌上時,心裏真的很快樂。現在我的“火柴盒”、“豆腐塊”似的文章,已在《中國老年報》、《老年日報》等九種報刊、雜誌上出現,已有百餘篇文章見報,每當翻閱這些文章,心裏美滋滋的,很欣慰。第四,跟上時代步伐,與時俱進,敢於觸摸高科技產品,家用電器用起來得心應手,手機、電腦、數碼相機敢玩能拍,不會怎麽辦?放下架子,向晚輩學習,隻要認真努力,一定能學好。第五,抽空外出旅遊,在國內,遊了一些名山名城,還去了海南,香港和澳門特別行政區。飽賞了祖國的大好河山。2007年來到加拿大的溫哥華,兒子、兒媳為我們辦理了東部五日遊,領略了西方世界的風土人情,真是悠哉!樂哉!

人生何處無風景,關鍵看保持一個什麽樣的心態,退下來就窩在家裏,活越幹越多,心情越來越壞,此時就要冷靜下來,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不但幹好家務,還要幹點事情,積極向上,融入這個社會,這樣就會感到生活很充實,內容豐富,很有意義,很有樂趣,就會感到退休生活真瀟灑。

夜 宿 山 村

 

?? 齊鳳池/唐山

?? 跌入夜色的山村

?? 像李可染的山水

?? 靜謐的院落

?? 被一朵燈盞點燃

?? 幽幽暗香從窗花裏飄出

?? 粉紅的桃花

?? 擊碎了黃昏

?? 

?? 借宿於窗花之內

?? 枕一縷恬淡的月光

?? 大山的心韻在耳邊滾動

?? 月下獨酌的陶潛

?? 遙遠的桃源遺夢

?? 早已在農家日子裏定型

?? 

?? 月光懸掛在樹梢

?? 驚動了山雀的眼睛

?? 一隻山雀起飛又落下

?? 山雀叫醒山雀

?? 鳥語在空靈的山間縈繞

?? 大山的精靈

?? 撞響了山村那口古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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