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節的晚餐
客人
(大華筆會會員)
來溫哥華這麽多年了,一年一度的溫哥華美食節卻從來沒去品嚐過。今年碰上“金融海嘯”,經濟不景氣,美食節的例牌又都漲價了三元,卻終於決定要去“隨一下俗”,約了姐姐一家一起外出去 Dining Out ,算是為“救經濟”作點貢獻吧。
選餐廳和定位的任務就交給了兒子:他的嘴很“刁”,這幾年差不多吃遍了大溫各家餐館,哪裏有好吃的他都知道,他辦事,我放心。
果然,他很快打來電話說餐館訂好了,是家日本餐廳,在 Downtown 。
這倒讓我有點鬧心。我很不喜歡開車去 Downtown :路不好走,泊車也難。不過既然已經定了,就這麽著吧。關鍵東西要好吃。
那天是一個星期五,我們比預定的時間提早半小時開車上路。雖然我以前沒去過這家餐館,可它所在的那條主路我是知道的。事前我又打電話去確認了一下地址。本來還想問問怎樣泊車,但那接電話的人好像英語不怎麽靈光,我也不會日文,結果隻弄明白那餐廳的入口不在主路而是在另一條橫街上。好在兒子聖誕節的時候送了一個 GPS 做禮物,這次可以派上用場了,所以我連地圖也沒查就出發了。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我們的車剛剛上了一號公路, GPS 就失靈了 --- 沒有衛星信號。不過地址我是記得的,於是繼續“勇往直前”。
雖說是早知道 Downtown 的路不好走,卻沒料到如此不好走。我們到達餐館所在的主街時正是六點半,隻見滿街都是車,挨挨擦擦幾乎走不動。太太一見就抱怨說,明知道這裏不好走,幹嘛非定在這。我隻好一邊安撫她,一邊使出渾身解數,采用了“擠、卡、闖”等多種駕駛“技法”,終於在四十五分鍾之後把車安全泊進距餐館兩個街區遠的一家地下停車場。我前兩年回大陸,因有感於北京的交通壅塞曾寫過一篇《行路難》的小文,想不到如今在溫哥華也親身體驗了一把。
預約的時間是早已經過了,我們隻好在餐館的前廳再等。俗話不是說“好飯不怕晚”嗎?一會多吃點就好了。
終於輪到我們進餐廳了。原來這是那種“鐵板燒”式的餐館。整間餐館被分割成數個房間,每個房間裏安放著兩排呈 [ ] 形的桌子。客人們沿著 [ ] 形桌子的外沿就座, [ ] 形桌子中間的空位則由兩位廚師在內沿的鐵板上分別為兩邊桌上的客人現場烹製美味佳肴。
我們一行六人占了一個“ [ ”型桌外沿的兩個邊,另一邊後來坐了一對年輕的情侶。
既然是 Dining out ,我們要的都是中間一檔的套餐。那對情侶和我們要的一樣,隻是比我們多要了一客像一方鎮紙大小的“和牛”。據那大廚師講,這一小條“和牛”就要 50 加幣。
我們那一套中檔套餐有這樣幾道菜式:一小碗醬湯(或者叫做味增湯),一小盤生菜沙拉,一道烹酒鐵板蟹,一道鐵板烤蝦,一道鐵板牛肉卷,一道焗雞腿肉(說明一下,這菜名兒都是我自己叫的,那菜單上怎麽寫的我還真沒記),最後是一道炒白菜外加白飯。
湯和沙拉還真不錯,特別是沙拉的澆頭,別有風味。那道蟹就不敢恭維:個頭隻有拳頭大小,吃了半天沒什麽肉,摳得費勁,也沒入味。不過烹製時竄起好高的火苗,就很能帶動餐桌上的氣氛。其他的牛肉卷還可以,製作過程也蠻有意思:把切好的牛肉薄片平鋪在熱鐵板上,上麵放上要卷的東西,然後用鐵鏟沿著(鐵)桌麵一麵鏟一麵卷,卷好了也烤熟了。這道菜在家裏用平鍋應該也可以做,而且事先把肉片醃一醃或許會更好吃。而最好吃的是那道焗雞腿肉,肉夠嫩,醃得也夠味。
這家餐廳雖然是日式料理,其實是華人開的,裏麵的廚師和服務生也多是華人。我們起初不知道(要是早知道的話,我何必打那麽費勁一個電話)。倒是那個為我們服務的大廚師,聽我們說的一口普通話,主動用國語和我們打招呼。原來他是浙江人,出國前是個攝影記者。他是從法國再移民到加拿大來的,小兒子就在法國出生。說起移民曆程,大廚師似乎有滿腹的話想說,而對哈珀政府的對華政策也頗有微詞,尤其是正逢“經濟海嘯”,美國新總統奧巴馬放出風來要隻買(美)國貨,讓一心吊在美國這棵樹上的聯邦政府多少為自己的短視有些緊張和尷尬。看來這第一代移民因為背景差不多,大家多少還都有些“人同此心”的。第二代就不好說了,尤其是在海外出生的。他說他那個法國出生的兒子和他們的想法就大相徑庭,對中國基本沒什麽認同。
吃飯中間,看見對麵那桌的廚師做完料理要離開時,那桌上的客人拿出一個紅包塞給了他,這讓我後來的飯吃得有點不安生。因為我身上沒有紅包也沒有現金,不知道就這樣讓為我們服務的廚師離開他會不會很失望。記得那天剛好是初五,嚴格說“年”還沒過完呢。為了讓自己心裏好過點,我就給自己想了一個借口:那對吃和牛的情侶也沒送紅包嘛。不過自己其實是騙不了自己的。這不,到現在一想起這事我心裏還直犯嘀咕呢。
《會員巡禮》 ( 1100 )
楊光,本名楊東生,漢族,出生於上世紀 50 年代的寧夏金積縣,大學文化,寧夏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石油作家協會會員。
曾當過兵,在中國石油長慶油田從事過試油、築路、測繪、機械、會計、教師、幹部等工作。
八十年代開始文學創作,迄今發表文學作品一百多萬字,發表通訊、論文等四十多萬字。文學作品和通訊、論文等共計獲地市級以上獎勵三十二篇(部)。 出版中短篇小說選《過濾日子》一部,散文選《流年情話》一部。
泰山十八盤 (遊記)
泰山(海拔 3000 多米)是五嶽至尊。一個“至”字,使多少帝王將相拜倒在了它的腳下。
泰山高聳,高聳入雲,山頂且還有座南天門,於是便“五嶽獨尊”。一個“獨”字,引發了多少人的莫大興趣:騷人墨客低吟長歌,丹青妙手駐足潑墨,一般百姓朝拜不絕。
唐代大詩人杜甫說,“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從而,碑文石刻遍布了泰山的每個角落。
泰山,是一座龐大、奇絕的藝術長廊。
泰山,是一幅磅礴、迷人的曆史畫卷。
登泰山,十八盤最為奇險。山勢高,山路陡,一級級石階摞在頭頂,迎麵而起,幾於垂直,分明就是一架直上直下的登天雲梯。盤道兩邊設有攀援鐵索,似長蛇逶迤不絕。石階旁一座又一座驚心動魄的懸崖峭岩,上有雲遮不見頂,下有霧繞不見底;峰穀莫測,白雲滔滔,江水般洶湧澎湃,樹木山石、萬般景象全都淹沒在雲海之中,遊人仿佛真就走在天上。攀援者全神貫注,汗摔八瓣,“前人踩著後人的腦袋,後人頂著前人的腳板”,艱辛頻頻,然而驚喜不斷。近處,泉水淙淙,花木依石而生;遠處,青山迭翠,山石在雲中嵯峨。山勢愈是陡峻,景色愈為壯麗。鬆柏樹鐵幹龍虯,植根石罅,與峭壁結伴而立。伸枝高揚者,似展翅欲飛;橫斜軀身者,若鯤鵬探海;長臂迎風、枝葉搖擺者,仿佛在向遊人招手致敬――這便是泰山的“迎客鬆”。移步換景,正所謂“無限風光在險峰”。
南天門終於到了。山上一片“哇”“呀”之聲,驚歎、歡呼不絕於耳。站在摩天閣門前,頓感心曠神怡,一種如入仙境的勝利喜悅油然而生。極目四望,雲飄霧走,眾山忽大忽小,浮動不定。泰萊平原廣袤無垠,莽莽蒼蒼,黃河在天地交匯處化成一帶銀光。
下山到升仙坊,泰山十八盤的一個往複運作便告結束。
此時,夕陽斜照,彩霞滿天,仰首回望,隻見泰山向陽一麵的峰壁竣岩全部變成了紫銅色,草木鍍金,溪水潺緩。
十八盤,對於泰山而言,是不可或缺的遊曆亮點。對於遊人來說,不曆艱險,就永遠無法體會登臨“絕頂”的快感,更無法領略五嶽至(獨)尊的壯美和神韻。
人生中,有多少“十八盤”需要跨越?而要達到光輝的頂點,恐怕遠不止登一個兩個十八盤那樣簡單。但是,隻要勇於麵對,隻要持續上進,就會征服每一個“十八盤”;一步一景一重天。
清明祭奠 外二首
齊鳳池
寫在汶川大地震後第一個清明
四月我的家園
盛開著八萬朵
火焰花的靈魂
在汶川的大舞台上
奏響了民樂的鳥語和蛙鼓
思念親人的哭聲進入霏霏雨季
每一位歌手都醞足滂沱的淚水
每一句歌詞都佩戴著白花
每一節旋律都伸出陽光的雙臂
擁抱黃土下早已生根的靈魂
活著的人是亡者的墓碑
一位肢體殘損的男人
麵對一座黃泥小屋
訴說著積攢了一年多的心事
一根幹枯的拐杖
插入潮濕的泥土
開始返青
而四月之後誕生的紅襯衫七分褲
正用火辣辣的顏色
點燃四川盛夏的早晨
清明
四月的蒙蒙細雨
又提醒我們去郊外
那片椎形社區探親的日子
仿佛那些苫蓋青草的黃泥小屋
是我們的心靈家園
去那裏的路程很近
隻要跨過陽光的界限
但要走很長很長的四季
一把紙錢一炷香
是我們上路的車票
我們踏著杜牧的平平仄仄
啜泣水靈靈韻腳
用民歌哭法或美聲哭法或通俗哭法
表達來自血液深處的情感
水質的音符
滲入幹涸的泥土
滋潤了去年的根
每一個幹癟的靈魂
沿著草根吸吮陽光
他們踉踉蹌蹌走出陰影
與我們相逢
在細雨斜織的清明
4-3
素日花心 小滬人家及其歲月
宇秀
女友的英國老上司戴維來溫哥華, 女友拉著我一起陪英國老頭兒逛街喝咖啡。戴維是英國精密儀表儀器界的領袖人物, 曾頻繁地去過上海, 甚至報得出上海的一些街名、飯店和小咖啡館。女友在戴維來到之前就通過電子郵件向他介紹過我寫過一本《一個上海女人的下午茶》,而且該書新近再版。老戴維聽說後便很有興趣要見見寫上海下午茶的女人。
雖然是在北美的城市跟英國老頭見麵的, 可話題卻不斷地說到上海。老戴維說起上海, 眼睛裏的光芒就很活躍, 像小火苗竄來竄去的。他說近些年去的少了。我趕緊趁機說新上海的變化一定讓他吃驚。其實,去年回國我並不怎麽喜歡上海的諸多變化, 不過在老外麵前總是習慣性地以積極正麵地姿態來介紹上海的新變化, 下意識地加入一些誇張的語氣與表情, 然後等著人家的藍眼睛瞪圓顯示出極大的興趣,並給予熱情的讚美。不料, 老戴維卻說他喜歡的上海是十多年以前的, 甚至更早些時候的老上海, 不是現在的。那時候的上海很溫馨, 人們的表情也平和, 不像現在很現代化很急促, 但也粗糙了, 少了優雅。我沒有追問老戴維說的“粗糙”是指什麽,“優雅”又是什麽, 但我也的確在如今上海的閃亮炫目中感覺到一種粗糙。老戴維又說, 上海有點像紐約, 但是他不喜歡紐約。女友用上海話跟我說, 老頭兒喜歡小滬人家的感覺,就像喜歡英國鄉村風景一樣。
英國老頭記憶中的上海正在消失, 他有點傷感這種消失。
我並不確定老戴維說到消失是具體指什麽, 但是我在心裏有點認同這種傷感。就說我再版的“下午茶”那本書,之前就不時有讀者告知, 你“下午茶”裏的某某咖啡館已經不存在了, 改作別的什麽了。
還清楚地記得淮海中路近黃陂南路地鐵站天橋邊那家“尚豪庭園餐廳”, 剛剛開張的時候, 我坐在車廂式的座椅上邊看著淮海路上的風景邊寫下午茶的心情。去年秋天回上海探親, 看到那家餐廳已經變成了“屋企靚湯”, 取名直接來自粵語, “屋企”就等於滬語中的“屋裏廂”。明顯地感覺到滬語在當下上海市麵上的式微, 比如咖啡館或飯店點菜用上海話, 外地服務員居然義正詞嚴地要求你“請講普通話”,弄得上海人在上海講上海話倒是有點兜不轉了。。
後來又去了淮海路上的香港廣場, 正好肚皮也空了, 就到地下大食代廣場的“小滬人家”吃點什麽。來到這裏, 難免有點懷舊。我在“下午茶”中提到的那位點菜善於“綱舉目張”的先生, 就曾在這裏點過清蒸甲魚。至今還記得鏡片後麵不溫不火的目光。不料“小滬人家”不知何時已經改做了台北楚楚園粥餅店。坐下來, 便聽得邊上那個台子呼呼碌碌的喝粥聲夾雜著內地的北方口音。再環顧周圍, 這裏用餐的人不似以往“小滬人家”裏的客人那樣細細的品嚐慢慢的敘談。 到底粥餅店不是有著甲魚可點的正式的飯店, 雖然之前是“小滬人家”, 但畢竟是圍桌坐下來定定心心的樣子。來吃粥餅的就有點匆匆過路歇腳的意思。
這次回國, 無論是在上海還是中國其他什麽地方,感覺人人似乎都有點行色匆匆坐不定, 個個好像都有要事在身。連出租司機也不像從前有心情跟客人聊上一聊,而將車裏的喇叭開的光光響, 也不管客人的耳朵吃不吃得消, 隻顧自己聽股市行情, 還時不時掏出手機買進拋出的,讓我覺得跟上這般節奏有點喘不過氣的緊張。難怪之前一位住在加拿大卻時常回上海的朋友說, 現在不大有人像你那時有喝下午茶的心情了。
想來那鏡片後不溫不火的目光是更加難得了, 也就有點黑白片的記憶了。而黑白片向來在我的感覺裏比如今色彩飽滿的彩色片要多一點味道。
這樣想著走出大食代, 卻冷不丁看到出口處以前熟悉的“小滬歲月”咖啡館,曾經在裏麵寫過一些沒有結尾的文章。可那天看到門麵上改了新店名, “洋風館”三個大字赫然觸目, 原來的“小滬歲月”以很小的字體退居一旁。
小滬歲月已經是過去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