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閃電

國家社會主義者 容克共產主義者 民族主義分子 憤青的俱樂部
正文

安妮

(2005-06-04 23:24:31) 下一個
安妮寶貝是一個聰明的靈魂,但缺乏足夠的大智慧。她發現了許多問題,卻不曾解決問題,或者說,她從來沒想過要解決問題。以入世的精神做出世的事,單就這一點而言,她已經做的比大多數人都好了。

    我在自己的很多文字裏提到了安妮以及她的作品。它們以非主流的邊緣姿態給予我深刻的慰藉和引導,我從高中時代開始閱讀她的文字,不可否認安妮對我的思想造成了決定性的影響,並且我始終堅信這種影響的正麵意義。
    看的第一篇文字是她的《愛爾蘭音樂》,正如我在自己的文章中寫到的,那些華美的黯然的文字就像她熱愛的愛爾蘭旋律一樣,是叢林中藍紫色的寂靜水窪,漂浮著粉白的細碎花瓣。我愛上安妮的文字是在那個瞬間。那個瞬間我迷戀上那些波光瀲灩的幻覺所釋放出的透徹心扉的清涼。
    這些都是初次閱讀時非常表麵和感性的體會,但是卻無比重要,因為它們是深入閱讀的階梯,能夠引起閱讀的興趣和理性思考,是與作者進行靈魂對話的唯一前提。
    而我以為,判斷一部作品成功的標準尺度除了能夠接受曆史的檢驗就是它深入抵達了讀者的靈魂並給予安慰或啟示。
    至今許多文學愛好者們提到資深的網絡作家就不能不提到安妮。她用簡潔空靈甚至有些頹敗冷酷的語言為我們打造了一個屬於她與她的讀者群的特有的幻覺叢林。在這個叢林裏我們可以看到安,林,藍,喬,城,良生等等都市邊緣人的生活軌跡以及他們在追尋所謂的幻覺式幸福的路途上所遭遇的孤獨,愛,流浪,告別,乃至最終的沉寂與靜默。
    
    一、出發點——“但是為什麽要了解呢。她笑。我們始終孤獨,隻需要陪伴,不需要相愛。”
    孤獨是安妮筆下的主人公們出行或放逐的最本質原因,安妮的所有作品永遠在不斷表達和探討的一個主題就是靈魂的孤獨。因為孤獨而流浪(《七月與安生》裏的安生),因為孤獨而放縱(《告別薇安》裏的林),因為孤獨而抑鬱病態最後放棄生命(《七年》裏的藍)。孤獨是困繞在那些人物心靈上的永遠的枷鎖,亙古的魔咒,孤獨造成了頹廢陰鬱的情感模式和人生態度。孤獨無處不在,甚至在深切的熱愛裏,我們也是孤獨的。
    對孤獨的強烈體驗讓安妮的文字裏始終充滿撕裂般的絕望,她仿佛在不斷地提醒我們,無限的希望背後等待的是更多的失望,人的寂寞永遠得不到救贖,我們在大風呼嘯的天空中仰望的是更加龐大的空虛。
    在《七年》裏,安妮就借藍的口說出了很多邊緣人的心聲,我是注定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這個世界不符合我的夢想,我對它沒有任何留戀。
    於是不少看過安妮作品的人說那些文字是毒藥,是強迫人們麵對自己靈魂裏以及現實生活中“不應該”正視的東西,因為它們不會激發人的鬥誌和勇氣,反而隻會讓人看到自己的渺小和無能為力。
    其實,文學語言作為一種具有豐富涵義係統的符號,它不是為創造涵義而存在,創造隻是手段,它的根本目的在於對現實生活包括人自身的存在意義做一種敞開性的顯現,在五彩斑斕的外在形式下給人以詩意的思考。我覺得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不在於它告訴人們應該“怎麽做”,而在於它向大眾展示了人“做了什麽”。它不應該以一種語言霸權的形式把作者自己的生存價值觀強加給讀者。作者要做的是啟迪,是引導,是促使讀者讀了自己的作品以後能夠形成個性化的對人生有指導意義的價值觀。所以安妮的創作原則就是她說的,我希望我的小說裏隻有展示而沒有判斷。
    通過安妮勾勒的靈魂的孤獨叢林,我們可以思考為什麽這個時代,孤獨成為都市人的通病。古人似乎很少體會到孤獨,即使仕途坎坷,他們也能在自然山水中尋到生活的樂趣。比如陶潛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比如王維的“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比如蘇軾的“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與機會與大自然進行對話,並從中感受到哲學的趣味,鑄造人生的另一種境界。可是在這個工業化占主導力量的後現代社會,人們麵對的是無限豐碩的物質文明,人不僅要享受自己創造出的這些成果,還要為怎樣保持和更新創造速度而馬不停蹄地奔波。所謂的快餐文化,速食主義正是越來越發達的工業社會的必然產物。從古至今,時間都隻有這麽多,可是人類要解決的問題卻仿佛有增無減,發達的科技不僅幫助人類完成了某些真理的確立,更重要的是發現了一個又一個無底洞似的人類未知的境地。人們把時間都花在了解決這些問題上,當然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親近自然,享受自然。
    發展速度日新月異的社會逐漸形成一種實用主義的工業秩序,它成為判斷人的個體價值的重要指標。世界變成一個大銀幕,它要的是速度,為了避免被時代淘汰,人人都按照既定的秩序行走,好象王菲歌唱的單行道上的跳蚤。人因此失去了自我心靈的獨特發展空間,社會正在把人異化,這個異化的過程就是人成為單向度的人的過程,人的情感在過於理性化的社會中變得單調而缺乏活力。人在大自然麵前喪失了詩意和品位,淪落為工業社會裏麻木的物質生產機器,人在自己為自己創造的物質成果麵前迷失了方向,甚至被逼得病態而畸形。人在這種異化環境裏的心理失落最典型地表現為孤獨感的強烈體驗。所以孤獨其實是人類在這個時代所麵臨的非常實際的精神困境,安妮隻是正視了這一困境並且做了係統而真實的顯現,而那些貶低她描寫的人卻是在逃避問題,是真正意義上的懦夫。所以女作家吳蘇媚說,深刻的絕望好過膚淺的滿足。這話真是一針見血,入木三分。
    安妮在文字裏並沒有為我們提供解決孤獨的辦法,反而說我們會始終孤獨。針對這一點,傳統文學就會為之貼上缺乏思想深度,悲觀消極之類的標簽。我們可以換個角度來看,是否傳統文學就真正解決了人類的生存困境呢?事實是,像巴爾紮克的《人間喜劇》那種優秀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品,能夠完全讀懂的人並不多,嚴肅文學主張通過用一種崇高的情感方式和寫作手法達到對人的教化作用,它們鄙視網絡文學的遊戲態度,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文字的粗糙和濫俗,但是它們卻因此而遠離了大眾的文化心理和情感心理,它們使文學成為少數文人的精英文學,成為孤標傲世的獨語式歎息,使閱讀成為一種瞻仰式的熏陶而非處於平等地位的感受。
    從文學誕生之日到當代,它已經曆了無數發展階段,古典主義,浪漫主義,自然主義,現實主義,現代主義,它的發展將永無止息。如今,文學想要全麵地反映現實生活就必須以獨特的視角和突破口去洞察,去穿透。我們應該鼓勵所有嚐試著創新的大作家小寫手,在對待新生的文學式樣(比如網絡文學)時,應該給以更多的關懷和引導,而不該貿然地加以批判和扼殺。
    
    二、生存態度——“不自戀的人不可愛”
    安妮的文字裏彌漫著濃厚的小資情調。在《八月未央》裏她寫自己在上海的孤獨而精致的生活,寫鍾情的香水和服飾,寫喜愛的電影和書籍。KENZO,棉布衣服,Gucci,宜家,Espresso咖啡,酒吧,杜拉斯,村上春樹,愛爾蘭CD……這些充滿時尚品位的物質散發著誘人的芬芳,陪伴主人公度過孤獨而流離的時光。主人公用它們裝飾自己的身體,點綴自己的生活,它們已經成為生命的一部分,所以並不顯得矯情而媚俗,反而洋溢著物質生活的健康的樂趣。
    在這裏,物質以符號的形式表達了主人公的潛在精神追求。他們是生活在都市海洋裏的一群被急促驅使著的魚,為了生存而勞作,為了生存而複製著馬不停蹄的憂傷和孤獨,為了生存而喪失了愛別人的能力。
    既然不能改變別人,那就堅持自己。既然不能愛上別人,那就更好的愛惜自己。
    所以,她筆下的孤獨的小資們努力在物質與精神之間尋求平衡,在工廠似的社會空間裏追求一絲一毫的安全感,可是“房間裏的物品開始越來越多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安全感已經被證實有太多的缺陷。物質是冰涼的。堆積的時候,感覺擁擠,卻依然無法填補”。這種似乎永遠難以獲得的安全感就是小資們追求物質的根源。
    但是安妮對物質生活的追求始終保持著適度的取舍,她讓林二十九年如一日地穿棉布襯衣,用藍色的手絹,穿係帶的皮鞋,用青草味道的香水,把咖啡當水一樣地喝;她讓藍在纖瘦的身體上套一條舊舊的白棉布裙子,光著腳穿一雙球鞋,皮膚粗糙,頭發漆黑濃密如舞動的海藻,眼睛的輪廓如一片清新的花瓣,流淌著波光瀲灩的憂傷。
    這些固執而重複的打扮背後,是主人公包括作者本人的自戀形生活方式,是對外部世界保持一定距離的自我堅守,是避免被世俗同化的重要手段。它們暗示著那些都市邊緣人企圖在物質豐盈得幾乎吞並人性的時代,竭力保留靈魂裏潔淨的精神空間。
    酒吧是主人公們常常出入的地方。安妮為她的酒吧取名叫BULE,藍調的憂鬱。
    作為工業社會的又一必然產物,酒吧體現了現代都市人的新興美學追求。擺滿各種顏色不同品類的酒的吧台,神情陰騭深不可測的調酒師,嘈雜而華麗的電子音樂,一群在黑暗中沸騰的身體和靈魂。不同於先鋒文學中的酒吧,安妮筆下的酒吧一般不是以絕對反叛或者頹敗的姿態出現,尤其在她的散文裏,更多體現出一種後現代主義獨特的審美視角,體現小資們個性化的物質追求和物質品位,彌漫的是他們喜愛的物質氣息,是他們情感的寄托地和釋放地,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越來越多的都市人習慣到酒吧與朋友聚會,盡管其中也有一些盲目地模仿和物質崇拜。酒吧作為邊緣人的生活立場,正是這個時代主流人格變遷的最好證明。人們開始習慣在生活中運用“邊緣”這個詞語,邊緣電影,邊緣小說,邊緣性格……世界的中心雖然並沒有邊緣化,但是邊緣化生活似乎成為一種時尚,一種信仰,一種新穎的生命宣言,這就是不斷變化豐富的現實生活對人類的引導。它使一些生活方式從不自覺的追逐變為自覺的開發,最終確立新的美學價值乃至人生價值。
    曾經風靡一時的衛慧的文字裏也充滿酒吧的氣息,但是她放任欲望直至被瘋狂的激情吞沒,而安妮則堅持在了理性的尺度之內,她在寫作中不斷地進行合理的反省,所以她獲得了非同一般的成功。
    安妮的文字裏充滿對生活細節的不俗品位。在那些精致的字裏行間,自戀是保護手段,小資是生活情調,最終指向的,還是對高潔靈魂的堅持。
    
    三、生存方式——“有些人的靈魂得不到他想要的依靠,因為注定是一場流離失所的漂泊。”
    愛和流浪也是安妮文字的兩大主題。
    Vivian把自己包裹得火樹銀花地穿行在上海這個最最繁華的物質森林裏。當她遇到同樣孤獨的林時,產生的不是惺惺相惜的愛情,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悲憫式的同情。她的情感充滿曖昧而危險的氣息,冷酷又不加自製。林問她為什麽要和他在一起,他以為這多少出自她對他的一點點愛情,可是她卻清晰地說,因為你在那天過來對我打招呼,我從不拒絕生活給我的遭遇。
    她和他玩了一個遊戲,籌碼是他們各自的青春,這個遊戲的規則是需要彼此有冷漠的耐心,誰動了真情誰就輸得一塌糊塗。
    Vivian早已喪失了夢想,她就安於那樣活著,流浪在物質與酒精的工業叢林裏,靠一個中年大款的供給,打扮得與那個城市裏任何一個物質女孩沒有區別,不想貧窮也不想死。
    《空城》裏的“我”從某種意義上說算一個幸運的女子。因為遇到了一個願意把“我”一輩子都寵在手心裏的塌實可靠的男人,他有自己的事業,有獨特的生活品位,有一顆安於平淡的心,但是“我”仍然感到不滿足不安全。“我”愛的是那些有自戀氣息的危險的男人,他們異常英俊,有狂野不羈的性格,衣著時尚,眼神無比憂鬱。可是“我”知道這樣的男人永遠隻適合遠觀而不適合相守。於是“我”既無法低價拍賣自己的夢想,又無法得到靈魂中渴求的愛情,隻能進行一場又一場的自我放逐。
    “我”對葉說,如果真的有能夠相愛的人,隻能在疼痛中相互逃避。
    這樣看來愛與不愛,人都是一樣的孤獨,兩個人的靈魂永遠站在對立麵疏離而冷漠地對望。
    “我”從上海到了葉的城市,在他身邊停留了短短的幾天,終究是離開他獨自去南京,開始了另一場寂寞的旅途。
    小說結尾,安妮寫下了幾句讓人驚心動魄的話:經過的每一個城市,對她來說,都是空的。她把臉埋藏在自己的手心裏。然後哭了。
    不是城空,而是人的心空,不是淚腺製造出液體,而是靈魂無可奈何的痛苦而潮濕地哀鳴。
    因為靈魂的孤獨,所以放逐自我。這其中有身體上的放逐,《彼岸花》裏的喬,南生,和平,一座又一座的城市見證了他們一場又一場的漂泊,有的人漂泊到最後找到了歸宿,比如和平,可是他找到的時候心已經死了,那是一種完全悲劇意義的停息。有的人卻要永遠漂泊下去,比如喬,她離開了試圖照顧她的森,攜帶著對他無法得到同等回報的愛踏上另一條出發的路途。然而更多的是靈魂上的放逐,這一點集中地表現在對愛情的態度上。《喬和我的情人節》裏,喬用無比悲哀地口吻說,我從一個懷抱流浪到另一個懷抱,想知道誰的懷抱更溫暖,但是每一個懷抱都不是我的家。
    為了尋找而流浪,不斷流浪卻找不到尋找的東西,就這樣日複一日,惡性循環。
    因為生存的不易,城市裏充滿虛偽的愛情。它們隻是披著“愛情”羊皮的“欲望”的狼。所以有越來越多的人不相信愛情,也不屑於承諾愛情。
    愛情墮落為隻是一種安慰,而不能帶來解脫,墮落為當一個人誰都不愛的時候,就可以愛上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墮落為是我們觀望的一場煙花,煙花綻放的瞬間充滿激情,當它熄滅了我們也就回家了。
    愛情已經不是對精神的神聖而理性把握,也不是對身體對靈魂的反省式思考,而僅僅是一種生活方式和生活氣息,無關真誠抑或長久。天荒地老是一個傷痕,一則神話,誰相信誰就是傻瓜。
    身體與靈魂是分開的。一個人或許可以輕易地交出他的身體,但是對方卻永遠得不到他的靈魂。
    《疼》描述的就是這樣一個身體與靈魂分開的女子。她叫Dew,在西區的一家酒吧裏做小姐。那個男人曾經擁有體麵繁雜的工作和相愛多年的女友,後來他的工作依然體麵而繁雜,但是女友卻拋棄他去了國外,他在極度的失落和孤獨中用酒精和性麻醉自己。對象就是這個名叫Dew的女子。他們每次見麵就是做愛,隻有做愛,在身體的零距離接觸裏才能感受到飛灰煙滅的溫暖和安全。沒有語言,沒有問候,有的隻是無盡的動物似的糾纏,空洞的姿勢。盡管每次醒來,男人的心裏都有惘然的無助。後來,他愛上了她,她是無比聰明的人,她盯著他,似笑非笑,她說,你是不是愛上我了。要知道,我是不屬於你的,你也不屬於我。
    男人用剃須刀劃破自己的手臂,他需要在疼痛中尋求再次失落的快感,他在她快要離開這個城市也就是意味著他會永遠失去她的那天對她乞求,他說愛她,要她留下來,但是她卻堅持要走。於是他“突然撲上去,把刀紮向她的胸口,一下。一下。一下……”他說,我隻是不想讓我一個人疼痛,這種感覺太寂寞。
    如此畸形而恐怖的愛情背後是機械化的現實生活對人格的蠶食和扭曲。人在病態的生活觸感裏隻有放逐自己的靈魂,放任酒精,放任性。
    在聊天室裏我曾經遇到一個已經工作的網友,他說安妮的作品就是低級的情色小說。且不管他的這番評論對作者本人的勞動成果是否做到應有的尊重,他的觀點根本就是從傳統的嚴肅文學角度看待網絡文學,並且充滿對網絡文學的蔑視和不屑。這也是許多精英文學愛好者對待新起的網絡文學的偏頗態度。
    網絡文學的大眾化就如當年的海派文學一樣,不可避免地遭受嚴肅文學的嘲諷和抵製,文學評論應該針對網絡文學書寫主體的群體特點和題材特點對它進行客觀的評價。
    我們提倡一種物質精神雙向度發展的健康生活,網絡文學由於尚在發展和探索的初級階段,有很多不完善不成熟的地方,並且在網絡這個極度自由的空間,更是人人都可以說,人人都可以寫,我們不可能期待網絡寫手的素質和才能在非常短暫的時期裏就達到我們期待的水準,但是我們可以抱這個期望,在經曆過長久的醞釀時期以後,如果為網絡文學提供充分的發展空間,它一定能夠給大眾展現最豐碩的成果。
    每一個熱愛安妮的人都知道,安妮自己也是一個熱愛旅行的人。從江南故鄉到演繹著脆弱繁華的上海,再到仿佛像一段往事而存在著的北方,到荒蕪至神秘的西北戈壁,以及逐漸擺脫蔽塞的西南邊陲,最後是沒有春天的河內,破碎而炎熱的西貢……她一個人獨自背著巨大的登山包,穿著棉布衣服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褲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吃小餐館裏或清淡或辛辣的食物,睡不著的夜晚喝大杯大杯的冰水,用相機凝固下在瞬間就感動生命的零星美景。
    出行獲得的是危險的美感,是與自然進行都市生活裏稀有而深刻的對話,惟有這樣才可以更加理性而準確地審視自己的內心,不至於在過於狹隘的生存空間裏養成同樣狹隘的眼光和認知態度。
    一個不斷出發的人,一個始終行走在路上的人,也許才是一個有活力的人。這並不等同於Vivian式的自我放逐。
    因為對這一主題的反複探索,有人說安妮的作品隻看一兩部就可以知道她所有的文字要表達的內容,她是用相似的道具表演類似的情節。他們反對類型化,反對作者對類型的不斷完善。這種盲目提倡的創新其實是對文學不負責的淺嚐即止,試想沒有經過對類型的反複錘煉,沒有對類型充滿耐心地精致打磨,文學精品就失去了基礎性的文化氛圍,一棵樹沒有碩壯的根何來繁茂的葉?假如曆史上沒有雨果,沒有普希金,沒有莫泊桑,沒有托爾斯泰,沒有馬克吐溫這些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大師們堅持不懈的眾多文學創作,真正的浪漫主義,現實主義會擠進文學史的行列嗎?網絡文學處於發展的初期階段,一定數量的模仿與跟風創作不該被泯滅,反而值得適度提倡。隻有當我們的量積累到一定程度時,才有資格談論質的飛躍。
    
    四、生命的回歸——“所有的完滿到了最後,亦隻是平淡甘願,波瀾不驚,看起來非常庸碌……隻是代表生命的時間,不斷行進,並終究走向靜默。”
    安妮的作品有非常明顯的蛻變過程,從《告別薇安》到《彼岸花》再到《二三事》,這是她寫作曆程上三個重要的轉折點。
    如她自己說的,《告別薇安》是一個剛出發的姿勢,有很多單薄的疼痛,容易被打碎,而《彼岸花》則是夜色下一片深不可測充滿寓意的大海。
    的確,在她的初期小說中,主人公都是性格異常邊緣和極端的人物,他們孤僻,偏執,脆弱,冷漠,渴望溫暖卻沉淪於喪失了夢想的生活。一切都以告別為最終的解決途徑。《無處告別》裏安與林仍然相愛卻無奈離別;《下墜》裏喬和安先後被謀殺;《呼吸》裏安終於決定追尋她夢想中的幸福生活,但是殘酷的現實卻不允許,甚至以毀滅她的生命為手段去阻止她的追尋;《生命是幻覺》更是把那個男人理想中的女孩描述為他神經衰弱時目睹的幻覺;即使像暖暖那樣最終平淡的生活,在靜止的表象下我們依然可以感受到一波一波無法遏止的潮水般的痛苦。
    但是在《彼岸花》裏,和平在承受了一係列生命中沉重的打擊之後,在對命運的不公進行了一連串的反抗之後,在終於親手埋葬了對南生的愛之後,他找到了自己的生活邏輯與生命哲學。他對心尤不甘的南生說,任何人都無法窮其一生在一起,除了特別幸運或不幸運的人。你一直是個孤獨的孩子。南生。但你要看看這個世界,不要與它為敵。地球在永恒裏麵,也隻是一顆孤獨的藍色星球而已。沒有什麽是我們可以依靠的。你不需要任何人。你足夠強大,你隻需要給自己一個希望。這與其說是安妮給我們大家的安慰,不如說是曾經無助著絕望但經曆了生活磨練的安妮逐漸探索到的新的人生態度。
    《二三事》是安妮的新作,她開始嚐試用越來越簡潔的文字表達某種類似宗教信仰般的虔誠人生觀。書中多次提到良生閱讀《聖經》,並且反複強調愛是恩慈,愛是永無止息。這與《告別薇安》裏那種不相信愛情隻接受它帶來的安慰顯然是兩個極端背離的觀點。對基督教的信奉應該是形成這種認知反差的途徑,安妮剝去神學冠冕堂皇的外衣,賦予文字和作品主題一種悲憫的人文情懷,使人性在這個人情稀薄的世間得到終極的回歸。
    蓮安是安生式的性格凜冽的人物,她的愛從來都那樣盛大而磅礴,仿佛從她總是生氣勃勃的生命裏噴薄而出,帶著巨大的燒灼力和感染力。每一個接觸過她的人都為之深深沉迷和歎服。包括一辰,她生命中愛過的第一個男人;包括良生,她生命中唯一的摯友;包括沿見,她離開這個世界前愛上的最後一個男人。但是她的生存方式太過激烈,她不甘於平淡和庸碌,她的美麗依賴於她的放縱,她的靈魂必須以在路上的姿態行進,否則她的生命價值就無法充分展現。
    太激烈的東西從來都容易崩潰,比如情感,比如生命。蓮安終是沒有能夠在平淡的衰老中結束她豐富驚險的一生。她在大雪紛飛的旅途中用一把水果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了結了她所有轟轟烈烈的回憶和愛恨。
    能夠活下來並且相守到老的都是對生活抱著平靜心態的人。沿見這個遵循工業社會既定秩序的男人像所有成功的白領人士一樣在美國定居,良生成為建築工程師宋盈年實質上的妻子(她覺得時間越久,一紙婚書就越不重要,那份契約是與相信無關的見證),她沒有一般家庭主婦的自我沉溺,依然保持著自己的生活品位,在周末和丈夫,孩子一起享受美滿的野餐時光。在她看來,凡俗的快樂就是幸福的終極。“即使心存眷戀,亦靜默無言。仿佛走盡無數坎坷顛簸之後,終於抵達某處,卻發現那隻是一個安靜清朗的小鎮,花好月圓。”
    一朵花不論開得多麽繁盛,終有枯萎的一天,但是它的後代卻能夠生生不息,再次開放時雖然已不是以前那一朵,但是生命的美好得以延續。人的生命也一樣,火樹銀花隻是表象,隻有平淡才是生活的根本。他不一定要永遠活在眾生喧嘩之中,但是他要有對待一切都能夠寵辱不驚的心態。他要讓他的後代在他的前進路途上更加前進,就像良生之於恩和。
    從《告別薇安》到《二三事》,短短五個年頭裏,安妮從一個青澀激烈的都市邊緣人蛻變為睿智豁達的成熟女人,她的人生價值觀也由孤獨決絕的告別式轉變為追求彼此照顧平淡守候的恬淡生活。這是安妮為自己曾經的痛苦和絕望所找到的具有現實力量的出口與治療方式。而伴隨著安妮一道成長的是一批又一批的忠實讀者。
    
    有個女孩子說,安妮,我想我長大以後會記得你。安妮看到這話時一定很安慰,因為一個作者最大的榮耀莫過於被他的讀者始終銘記在心,並且沿著他所啟發引導的路途更加深入地探尋下去。
    很久以前寫的一首詩,獻給我最最熱愛並且始終信仰的安妮寶貝:
    不等昨天蒼老在瞬間/轉動流年亦無法紀念/她的背影走遠有霧彌漫雙眼/人在旅途無法傾訴遙遠/誰在明天擦亮了時間/回望之前情已隨事遷/夢裏風花漫天卻憶不起容顏/難以重逢不再重逢消散/遺忘那沒有答案的和弦/天涯一線紙鳶雲煙/不過是一場水月表演/蒼茫寂寞已在沉默之前/她說彼岸花也依然笑也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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