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一世情緣
我的夢有一把鎖 我的心是一條河
等待有人開啟 有人穿越
你的唇是那麽熟 你的吻是那麽甜
仿佛前生相識今生再相見
月下獨自來到 舊日相遇的地點
吐散著迷惘的塵煙
也許隻有一個人
才能明了這一切
遙遠的思念 堆積在眼前
也許隻有一個人
才能改變這一切
前世的思念 今生今世來了結
…….. 一世情緣（童安格）
我一直相信我和芸的緣分就象這首歌中唱的那樣，“前世的思念，今生今世來了結”。因為我記得第一次和芸擦肩而過的時候，當時我心裏就有種強烈的感覺，我和這個女孩肯定以前在哪裏見過，而且我們曾經很熟悉。多年以後我跟芸提起當年的感覺，並說前生 500 次回眸才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那我的前生恐怕脖子都扭斷了才換來和她的今世姻緣。芸聽了後樂不可支，說我冒傻氣的時候挺可愛的。我一本正經地告訴她，絕對是真的，我沒有開玩笑，可芸就是不信。
關於我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我和芸的說法非常不統一。我認為我們相遇的日子比芸認為的日子要早差不多一年。記得那是９２年１２月９日，一個特殊的日子。Ｎ市過去曾經有一所規模很大的大學，解放後被分割成好幾所高校。就象龍生九子，大哥就是我的學校Ｎ大，幺妹就是芸的母校Ｎ師大。９２年１２月９日是這些學校共同的９０歲生日，由於Ｎ大和Ｎ師大離得很近，所以兩個學校就一起租了Ｎ市的可以容納幾萬人的體育館共同搞校慶。在那裏我第一次見到了芸。
當時的芸是英語係一年級的新生，她們一幫女生穿著製服，打扮得象空姐一樣站在體育館門口迎賓。我走過她們身邊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她，留著清湯掛麵的學生頭，白皮膚，大眼睛，雙眼皮，簡直就是古詩裏描寫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女。我都走過去老遠了，還忍不住不停地回頭看她，而且我也注意到了芸也在一直注視著我。旁邊的 “擼大頭”感覺到有些奇怪，就問我，
“你們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 那你們兩個還互相盯著看？”
“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我好象以前在哪裏見過她 … ”
“你每次看見美女都說似曾相識，用這種辦法套瓷太俗套啦。”
“不僅僅是似曾相識，我感覺我們好象曾經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細節 … ”
“大白天你就別做夢了 …” “擼大頭”對我哧之以鼻。
我知道我說了， “擼大頭”也不信，但我真的感覺到芸的麵容好象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刻在我腦海裏一樣，我相信無論何時何地，隻要我碰見她，肯定能夠立刻認出她來。後來我跟芸提起此事，芸承認那天她是在體育館門口迎賓，但一點都不記得見過我。“明明咱們兩個互相盯著對方看了老長時間，你怎麽不記得了呢？” 我很是失望，自我解嘲說，大概芸上輩子欠我錢，所以作為債主我８輩子都不會忘。
我第二次見到芸已經差不多一年以後的事情了，我已經大四了。記得我和一幫同學去學校附近的曙光電影院看陳凱歌的“霸王別姬”。影片結束後，外麵下起了大雨，我一下子就從在電影院門口避雨的人群中認出了芸。當是她正和另外一個女生在焦急地等待著雨停好回學校。過去的一年裏，我每天都期望能夠再次見到她，今天這個時刻終於被我等到了。於是我毫不猶豫地走過去。
“我以前見過你，你們是Ｎ師大的吧？”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當時臉皮是挺厚的，現在年紀大了，反倒不敢在大街上跟陌生女性搭訕了。
“是啊，請問你是 … ？”芸和她的同學一臉疑惑的樣子。
“我是Ｎ大９０電子係的，我叫陳輝。你們是不是沒帶傘啊？”我一把從 “擼大頭”手裏搶過傘，“你們學校離這更遠，你們就先用我們的吧，改天等你有空的時候再還給我們就行了，我住Ｎ大４舍４０８。”不光英雄救美，而且還創造了再次見到美人的機會，我心裏不禁為我的小聰明得意起來。她們起初還推辭，但看我們很堅持，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我吃過午飯回到寢室，一看到我，同寢室的宋鳥就衝我喊，“剛才有個Ｎ師大的美女來找你，說還你傘，還讓我替她謝謝你。”當時我心裏懊悔極了，早知道這樣，我三天不吃飯也要在宿舍等啊。折騰了半天，我除了她的長相，其他仍然一無所知。
等到我第三次見到芸的時候已經是轉年的四月份，離我畢業就剩三個月了。記得那天下午我正在和同學們在操場上踢球，遠遠地看到有個女生坐在操場邊的樹蔭下，盡管看不清楚，但直覺告訴我那個女生就是芸，跑過去一看，果真就是她！
芸看見我就笑了：“我看你們踢球有一會兒了。 ”
“ 是嗎？上次你還傘我不在，我都覺得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喜出望外的我說的到是大實話。
“我上次借你傘是應該當麵謝謝你的，今天正好路過，我想如果不現在來看你一下，等你畢業了就真的再也看不見你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先去了你的宿舍，你同學告訴我你去操場踢球了，所以我就來了。”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沈曉芸 … ”她說話的聲音真好聽 …
多年以後，我和芸有一次討論當年是誰主動的。我說是我主動追的她，芸說是她主動追的我。最後我們得出一致結論，我們都很主動，現在我們能夠在一起全憑當年我們兩個人都很自覺。
第三次見麵後，大概過了兩個星期，我請芸去看電影，我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一個月後，我第一次吻了她。那是一個夏日的傍晚，天色漸黑，在Ｎ大主教學樓旁邊的草坪邊上，我依著欄杆站著，芸背對著我依在我的懷裏。從後麵看她臉的側麵，象雕塑一樣漂亮的輪廓和象奶脂一樣柔潤的頸項，我不由得心蕩神弛起來。我先用嘴輕吻她的耳根，接著是她的臉頰 … 突然芸一回頭，結果我們兩人的嘴一下子就對在了一起 … 然後芸轉過身，我們就自然而然地麵對麵地擁吻起來 … 好象接吻是天生的，不用教就會，我感覺到芸的舌頭嫩嫩的，軟軟的，滑滑的 …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芸好象是在和時間賽跑，每天除了晚上各自回宿舍睡覺，其餘時間我們幾乎都在一起。Ｎ大和Ｎ師大之間我們每天都要走上好幾個來回，那條路上每一塊磚，每一根草都記錄著我們兩個人的幸福時光。
雖然我們多麽希望時間能夠停下來，但我畢業的日子一天天地近了。那一年的６月底，Ｎ市出奇的熱，晚上熱得睡不著覺，很多同學都拿著涼席睡在樓下的籃球場上，連雙杠都被掛上了蚊帳，下麵睡著人。因為還有幾天我就要回家了，所以每一分每一秒對於我們都是珍貴的，芸提議我們幹脆去住她們學校旁邊的省公安廳招待所，因為那裏有空調；公安係統的賓館，治安應該不錯；而且她父母每次來看她都住在那裏。我們可以在那裏通宵聊天說話，談情說愛。
那天芸穿著亞麻布的連衣裙，赤腳穿著一雙亞麻色的波跟鬆糕涼鞋。我們關了燈並排躺在一起聊著天，但過了不久，我們就情不自禁地緊緊地摟在了一起 … 我用手試圖解開芸的裙子，她沒有反對，因為緊張，我的手有些顫抖 … 裙子裏麵，芸穿著白色的內衣 … 最後我終於看到了芸一絲不掛的身體！在月光下，她潔白的身體好象玉石一樣，仿佛泛著熒光。我也脫掉了自己的衣服，我們象兩塊磁鐵立刻緊緊地吸在了一起 …
第一次並不很順利，芸說她有點疼，我們不得不停了下來。不過在進入她身體的電光火石的一刹那，我腦子突然回憶起了第一次見到芸時，記憶中那種曾經很熟悉的感覺，仿佛就是這樣的，原來我們上輩子就這麽親密過。後來我們越來越放鬆，終於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了肌膚相親的愉悅。我們就象兩個突然在海島上意外發現寶藏的海盜，既興奮又驚喜。在那個同時被幸福和快感撞擊的一刻，我在芸的耳邊說：“我愛你，我愛你！”而芸則緊緊地摟住我說：“為什麽咱們不能認識早一些呢？”是啊，為什麽我們不能認識早一些呢？
第二天早晨，我們突然意識到昨晚我們沒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芸有些緊張，我們跑到學校門口的新華書店，翻了一些避孕方麵的書，確認芸昨晚是在安全期才放下心來。吃過早飯，芸和我一起回到了我的宿舍，她說要幫我收拾回家的行李。經過了昨晚，我們之間有了一種更親近的感覺，我想夫妻大概就是這樣吧。
白天更熱，太陽一出來，就象下了火，大家揮汗如雨地打包，辦理托運手續，一直忙到了下午。５點鍾的時候忽然開始刮起了風，天空上漫起了黑雲，不大會兒工夫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大家都擠到窗前，享受著久違的涼風和水氣，這雨來的太及時了，突然間被從酷暑中解救出來的我們，感覺舒服得想喊叫，想撒野 … 突然一聲清脆的爆響把我和芸嚇了一跳。望窗外一看，原來是對麵，同樣也住著畢業班的三舍，有人從頂樓上扔下來一個啤酒瓶，接著又一個暖水瓶從我隔壁寢室被扔了出來，在兩棟宿舍樓之間籃球場的水泥地麵上炸開，碎片四濺象一朵在雨中盛開的禮花。然後越來越多的啤酒瓶，暖水瓶，飯盆，洗臉盆紛紛從兩棟樓上被扔了下來，每一聲爆響後麵都跟著雷鳴般的歡呼。這時候有人敲我們的門，原來是住底樓的其他係的畢業生上來送彈藥來了，他們甚至把廁所裏麵的垃圾桶都搬上四樓扔了下去。我注意到Ｎ大學生處的老師遠遠地站在樓下宿舍拐角處向這邊望，有些緊張的樣子。這好象都成Ｎ大的傳統了，每年畢業生離校的時候都要鬧一回，美其名曰“畢業狂歡晚會”。學校領導理解畢業生需要發泄，所以也睜一眼閉一眼，隻要你們別太過分，別上街，他們就不管。
我們電子係的同學在窗戶邊上架起了自己做的功放設備，開始大功率地播放音樂，大都是些陪伴我們四年的流行歌曲。從羅大佑的“戀曲 90 ”到張國榮的“沉默是金”；從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到劉德華的“一起走過的日子” … 兩個宿舍樓的人都跟著音樂大聲地唱著，鬧著 …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雨也停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跑下樓把碎玻璃掃在一起，然後用廢棄的書本，破舊的桌椅，甚至床單被褥點起了一大堆篝火。大家圍著火堆，隨著音樂唱著，跳著 … 有人從附近的小賣部一箱一箱地搬來了啤酒，大家一瓶接著一瓶痛飲，不管認識不認識，大家都互相敬酒祝福。一個男生走過來，要跟我碰杯，其實根本就沒有杯子，結果兩個人的酒瓶因為碰撞的力量過大，在手裏就碎了，幸好沒有傷著手。有幾個人喝醉了，舉著火把說要繞著學校跑幾圈，結果沒跑多遠，就被他們的同學攔下，攙扶著回宿舍了 … 晚會快到高潮的時候，大家圍著火堆，手拉著手瘋狂地跑，很多人鞋都跑掉了，腳被紮破了，還繼續跑 … 雖然大家都放聲大笑著，但很多人的眼睛都紅紅的 …
快１１點了，功放裏傳出了宋鳥略帶埂咽的聲音：“同學們，由於宿舍１１點鍾停電，我們現在要放最後一隻曲子，祝大家萬事如意，心想事成，友誼地久天長！Ｎ大９０級萬歲！”
歌曲“友誼地久天長”在大家的歡呼聲中響起 …
怎能忘記舊日朋友 心中能不歡笑
舊日朋友豈能相忘 友誼地久天長
友誼萬歲 朋友 友誼萬歲
舉杯痛飲 同聲歌頌友誼地久天長
我們曾經終日遊蕩在故鄉的青山上
我們也曾曆盡苦辛 到處奔波流浪
友誼萬歲 朋友 友誼萬歲
舉杯痛飲 同聲歌頌友誼地久天長
我們也曾終日逍遙 蕩槳在微波上
但如今已經勞燕分飛 願歌大海重洋
友誼萬歲 萬歲朋友 友誼萬歲
舉杯痛飲 同聲歌頌友誼地久天長
我們往日情意相投 讓我們緊握手
讓我們來舉杯暢飲 友誼地久天長
友誼萬歲 萬歲朋友 友誼萬歲
舉杯痛飲 同聲歌頌友誼地久天長
友誼萬歲 萬歲朋友 友誼萬歲
舉杯痛飲 同聲歌頌友誼地久天長
友誼萬歲 萬歲朋友 友誼萬歲
舉杯痛飲 同聲歌頌友誼地久天長
歌曲快要結束的時候，情侶們包括我和芸都擁吻在一起，其他人則不管認識不認識都擁抱在一起 … 兩個宿舍樓的燈光黑了下來，音樂也沒了，我聽見周圍的人哭成一片，感覺到我的胸口都被芸的眼淚打濕了 …
轉天晚上，芸送我到火車站，我們兩個人在站台上緊緊相擁，誰也不說話。臨上車時，芸塞給我一個小包並囑咐我上車以後再打開。
火車緩緩地啟動了，透過玻璃，我看見芸離我越來越遠，我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打開芸給我的小包，裏麵有一張她的照片和一盒錄音帶。照片裏的她穿著紅白格格的短袖襯衫，坐在她們學校的池塘邊，用一隻手托著自己的下巴，衝著我微笑著 … 這張照片後來一直被我放在錢包裏隨身攜帶，從中國帶到加拿大，又從加拿大帶回中國 … 我取出我的隨身聽，把那盤錄音帶放進去，發現裏麵反反複複隻有一首歌 － 惠特尼·休斯敦的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f I should stay,
I would only be in your way.
So I'll go, but I know
I'll think of you ev'ry step of the way.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will always love you.
You, my darling you. Hmm.
Bittersweet memories
that is all I'm taking with me.
So, goodbye. Please, don't cry.
We both know I'm not what you, you need.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hope life treats you kind
And I hope you have all you've dreamed of.
And I wish to you, joy and happiness.
But above all this, I wish you love.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will always love you.
I, I will always love you.
You, darling, I love you.
Ooh, I'll always, I'll always love you.
< 第四章完 >
注 : 往事如歌 - 我和芸的故事 是 今生無緣 的姊妹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