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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王怡:四海之外皆弟兄——蘇維埃的故事

(2009-11-17 21:58:16) 下一個
[轉貼]王怡:四海之外皆弟兄——蘇維埃的故事

  視覺上最震撼的,有兩個,一是納粹閱兵和紅場閱兵,在步伐、神態與審美觀上,如出一轍。二是影片特別將幾幅納粹宣傳畫,和斯大林時代的宣傳畫放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抄襲。

  二戰後,蘇維埃在立陶宛、拉脫維亞等地區,大量驅逐原住民,為改變人口結構,把他們流放到西伯利亞。半個世紀後,這位拉脫維亞導演利用大量解密檔案,拍了這部紀錄片。末尾說,蘇維埃政權殺死了2千萬男人和女人,這片子是為他們拍的。盡管關於蘇維埃不堪回首之往事的傾訴與披露,已汗牛充棟;最近也看了王康先生在陽光衛視的係列節目“蘇維埃的興亡”。王先生的麵容越發像列寧了,從他口中述說專製苦難,曆曆在目,又恍如隔世。就想,什麽時候唐國強在電視上批判個人崇拜,必有振聾發聵之效。

  相比卡廷森林事件,1932年冬天的烏克蘭大饑荒,我以往了解較少。1932年9月11日,斯大林寫信給卡岡洛維奇,說“烏克蘭的局勢嚴峻,我們若不趕緊采取行為,我們就將失去烏克蘭”。幾周後,他作出決定,開始停止烏克蘭的糧食供應。有兩位大饑荒幸存者的描述,說到當年連鹹菜、菠菜和種子,都被沒收,無數人在家裏緩慢餓死。在車站,過於消瘦的人,被趕下了火車。內務部的糾察隊,挨家搜集屍體,一具屍體可換200克麵包。他們將奄奄一息的人抬走,因為不想明天又來。

  1932年,烏克蘭的死亡人數是66萬,1933年飆升到700萬人。次年恢複到48萬。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瑪蒂亞森曾說,現代史上,民主國家從未發生過大饑荒,而發生大饑荒的地方,沒有一次是因為糧食不足。影片列出了數據,1929年,蘇維埃的小麥出口是2.6萬噸,到1932年大饑荒時,達到51.8萬噸。這是一場不開槍、不用毒氣的,針對一個民族的政治屠殺。

  1940年後,陳獨秀發表了被稱為“最後見解”的幾篇文章中,對蘇維埃政權持徹底否定的立場。他說,“是獨裁製度產生了史大林,而不是有了史大林才產生獨裁”。所以,“我們若不從製度上尋出缺點,得到教訓,隻是閉起眼睛反對史大林,將永遠沒有覺悟,一個史大林倒了,會有無數史大林在俄國及別國產生出來”。

  導演采訪了好些歐洲的學者和曆史學家。一位索邦大學的教授說,他在很多地方演講,列出現代政治屠殺的源頭,總讓很多人驚詫。他列出的就是1849年1月《新萊茵報》上,恩格斯的一篇文章,其中談到暴力的階級革命,是曆史變遷的主要方式。但那些資本主義不發達的落後地區,是不可能成為革命者的。恩格斯提到了塞爾維亞等地,稱這些地方是“種族的垃圾”。他們隻可能被消滅在革命中。

  1851年5月16日,馬克思在一篇文章中也說,太脆弱的民族沒有存在的理由,他特別提到了波蘭。近代以來,最可怕的一種政治思想,就是一部分人被公開地標識為需要被消滅的敵人。在之前的歐洲思想家中,尚未出現這種鼓吹現代政治屠殺的社會思想。

  這片子引人爭議的,就是勾勒納粹與蘇維埃的相似與勾結。1939年的蘇德協議倒是是眾所周知的,但內務部與黨衛軍的各種密切合作,尤其是在消滅猶太人方麵,還是叫人觸目驚心。早期,納粹主義很喜歡標榜和蘇維埃的相似性。戈培爾曾在一篇評論中讚美蘇維埃,說“列寧是世界上僅次於希特勒的最偉大的人”。而在德國進攻蘇聯前,蘇維埃的報紙上,也常出現讚揚納粹主義的文章。

  左派思想的可怕,就是抹殺了人的靈魂的平等與尊貴。因為他們否定了足以讓人的靈魂平等和尊貴的支點。作家蕭伯納很典型,他的言論我讀過,但從片子裏親眼見到他大放厥詞的演講,還是直掉眼鏡。這位外形和大腦一樣睿智的人物,就像說出一個真理一樣,說,“每個人認識的人裏麵都有十二分之一的人是毫無用處的人,他們的存在是社會的負擔,我們應該直接要求他們,請證明你存在的價值,你所創造的大過你所消耗的。如果他不能,就不能再讓他們活在這個社會了”。1934年,他在倫敦一家報紙撰文,主張科學家們發明一種“人道主義煤氣”,可以讓這些人毫無痛苦的死去。

  10年後,納粹集中營中采用了蕭伯納的建議。直到艾希曼受審時,他都是這樣為自己辯護,集中營使用的毒氣是“人道主義”的。

  不過蕭伯納還是反對納粹。作為一個左派,他認為社會進步需要殺人是必要的。作為一個啟蒙知識分子,他認為按“種族”殺人是荒謬的,隻有按著“階級”或“智商”來殺人才可以被接受。當列寧寫下這樣的文字,“抓住至少100名富農,殺死這些人質,讓方圓100公裏的人都知道並因此嚇得發抖”。左派知識分子有一種本事,似乎很容易把這裏的豪情壯誌,和納粹區分出來。可能因為納粹的根基是一種錯誤的生物學理論,蘇維埃的根基是一種錯誤的社會學理論。而左派知識分子們生物學都不太好,對社會學卻比較自負。

  一位法國女學者說,20世紀的這兩種製度,都有一種相同的創造“新人類”的野心。納粹和蘇維埃,都不能接受人類卑微和罪惡本性的存在。他們希望以政治的方式,就是暴力的方式,來與人性作鬥爭。這就是極權製度的本質。這和阿倫特對納粹與蘇維埃的解讀,有相似之處。隻是阿倫特更多分析的,是民眾對極權製度的接受心理。她說這是人的內在孤獨決定的。按聖經的表達,可從兩方麵說,一是人的靈魂在罪性中有無法被填滿的孤獨;二是人的靈魂中有天然的敬拜和交托的渴望,也就是宗教的渴望,永遠都在尋求被填滿。所以極權製度都具有偽宗教的性質,獨裁者把自己打扮成救世主,在人類精神的熊市上,低價收購世上一切喪失信仰的靈魂。

  以民族、國家或階級,將人類區分,幾乎是世上所有文明的特征。但現代極權主義,是對這種區分的一次殘暴而冷酷的宗教化嚐試。換言之,就是關於階級、國家和民族的一次前所未有的偶像崇拜運動。孔子說,儒家的理想是“四海之內皆弟兄”。所謂四海,就是“九夷,八狄,七戎,六蠻”。四海之內,差不多就是今天的漢族區域。說白了,其實這也是希特勒和斯大林的夢想。

  殺人固然是錯,但錯得最離譜的,是連夢都作錯了。親愛的小書亞,從你開始,和爸爸媽媽另作一個夢好嗎。這次的夢想,是四海之外皆弟兄。你的膚色,是一種款式,不是一種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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