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擴張的國家主義

　　　四、擴張的國家主義﹕前述理性的國家主義與自
由個國家主義，在完成其目的之過程中，經過一種
否定其自身的變化，國家主義的極端擴張，使理性主
義消失，自由主義亦日趨衰落，故在十九世紀中葉

以後，西方的國家主義，逐漸走向擴張侵略的道路。
如在德國菲希特與赫洛爾所處的時代，代表一個分
裂割據的民族，希望統一獨立；到了屈賚乞克
(Heinrich Von Treischke)的時代，德意誌甫經統一，
日臻強盛，屈賚乞克的思想則代表一個新起的國家，
年少氣壯，希望內則振作有為，外則擴張勢力，屈
賚乞克特別強調國家權力，視國家重於個人。他說﹕
「國家所根本需要者乃是順從；國家堅持人民必須
默從。國家之本質，在其意誌之成就。一個國家，倘

或不能達到其意向，則即在無政府狀態中崩潰。」
以言國家與民族之關係，認為民族須賴國家之保障，
「一個民族，如果不能在國家保護之下，創造和維
持其理智生活之外形組織，則其歸於淪亡，亦不足惜
。猶太民族乃是一個最慘痛的榜樣，他們原係一個
稟賦甚厚的民族，但無保護其國家之能力，今已散處
天涯地角。他們的生活已屬殘廢，因為世界沒有一
個人真能同時歸屬兩個民族國家。所以國家不祇本身
是一個高度道德性的幸福，而且也是民族生存之保
障。民族之道德發展，祇有在國家之中，乃能臻於完
善。」因為民族要靠國家而得到獨立及保障發展，
所以他特別頌揚戰爭，「歷史中再三再四，多次證明
；能使一個民族進而成為一個民族國家者，乃是戰
爭；而且祇有由共同努力成就偉大事業，乃能鑄成許
多不受鎔解的鎖鏈，將一個民族中的人群結合起來

。」（註一六）。法國的國家主義者巴栗士(Maurice
Bares)和莫拉氏 (Charles Mauras) ，主張國家利
己主義，反對個人主義和世界主義，成為熱烈的愛國
主義。巴栗士說﹕「堅決貫徹族國政策，絕對保持
族國光榮，以及繼續擴大族國力量；一個族國而喪失
其武力，則趨於衰敗。」（註一七）。莫拉士為「法
蘭西行動」派之健將，他和巴栗士的思想行動，代表
當時法國甫經萌芽的法西斯運動。到了二十世紀的三

十年代，意大利產生了法西斯主義，德國產生納粹主
義，於是國家主義變為擴張侵略的帝國主義。墨索
裏尼(Benito Mussolini)說﹕「法西斯主義的國家，
必須認為自己是一個大帝國～～那就是說，一個直
接或間接統治他國的大國家。……因為在法西斯主義
者看來，帝國的生長或國家的擴張，是國家活力的

表現；不然，就是國家衰微的象徵。一個正在興起的
民族，或經過了一個時期的衰微而又複興起來的民
族，必定是一個帝國主義者，反對這種主張，就是民
族衰亡的現象。」（註一八）。希特勒(Adolf Hitler)
更大倡種族優越論，強調戰爭，擴張侵略，企圖征服
世界。他說﹕「假若德國也和其他種族一樣，歷
來就有種族團結的觀念時，則德意誌帝國已早成了今
日世界的主人了。……世界的和平，絕不是用那些
滿臉眼淚的婦女的撫摩就能達到的，必須賴有一個有
統治能力的民族，武力戰勝了世界之後纔可以達到
，用武力征服了世界之後纔能產生更高的文化。」（
註一九）。西方國家主義演變至此成為「極權的國家
主義」或「完整的國家主義」，海斯教授指出﹕「族
國主義之最顯要的各發言人，使得族國主義，不複
是往者十九世紀中葉在歐洲力量強勝的自由族國主義

，乃成為一種更屬有我無人，不相容忍的一種『極
權』族國主義。此與自由族國主義相同者，在其以民
族之原則及民族自決之實踐，為歐洲及全世界國家
體係之基礎。但其與自由族國主義不同者，在把民族
國家高抬於人類之上。每一民族，每一國家，其本
身即是目的，乃一切美德之結晶，作為一個最高敬愛
的對象。它勢將尊重其自己之獨特文化，自己之過
去偉大成就，自己之未來使命，以及就極端的實例而
言，自己種族血統之純粹和優秀。它勢將專心一意
片麵追求其自己族國利益，而且勢將發揮好戰精神，
並從事追求。對於國內，它勢將取締個人異議，而

且勢將指揮支配每一種團體活動，不論其屬於經濟、
社會、宗教、或教育。對於國外，它勢將充分準備
，以恢複其榮譽及擴張其權力。因為依照這種新族國
主義之理論，一個族國而喪失其軍事武力，即歸失

敗。」（註二○）。海斯又說﹕「完整族國主義，反
對人道主義者及自由主義者所宣講的國際主義。依它
的觀念，民族不是人類的一種工具，不是到新世界秩
序的踏腳石，其自身就是一個目的。它把國家利益
放在個人和全人類利益之上。它拒絕和其他民族合作
，除非這合作的舉動可以促進自己實際或幻想的利
益。它崇尚侵略主義，懷疑其他民族努力，想犧牲其
他民族以增高自身的地位。它倚賴武力，是軍國主
義化的，而且也有帝國主義化的傾向，一個國際的和
平安全意識遇著它的時候，便有衰沉消滅的危險。
況且完整族國主義，對國內事情，是用極偏狹，極專
製的手段去辦理。它要強迫一切國民去遵循一種行
為和道德的共同標準，對之表示同樣無理性的熱忱。

它要使一切私人的自由都成為它目的之附庸物，如
果平民口出怨言，它就要剝奪箝製民主主義，它要為
國家利益做這些事。」（註二一）。海斯在其所著「
族國主義論叢」(Essays on Nationalism) 一書中，
將屈賚乞克、巴栗士、莫拉士、墨索裏尼、希特勒等
人之理論，歸類於「完整族國主義」(Integral
Nationalism)，完整族國主義與極權族國主義大抵相同
。本書不稱「完整」或「極權」族國主義，而以「擴
張」名之，旨在說明此派國家主義強調種族優越，
公然主張戰爭，目的在擴張侵略。二次大戰前的德、
意、日三國，與今日蘇俄的大斯拉夫主義，皆屬於
擴張的國家主義。

　　從上述國家主義的演進與各派的理論觀之，大凡
一個民族的思想家和仁人誌士，當努力奮鬥，要求

統一獨立的時期，立論總是較為溫和，希望團結合作
，鼓吹各盡職責，以求國家的統一獨立和民族的複
興；但既已統一獨立自由之後，則又不免自命不凡，
妄自尊大，自以為是天之驕子，應當領導一切，公
然主張武力，鼓吹完成民族使命。國家主義愈演愈烈
，成為帝國主義，正如海斯教授所言﹕「族國主義
，本身是帝國主義之破壞者，卻又成為新起龐大帝國
主義之孕育者與鼓勵者。」（註二二）。各派國家主
義之得失，實值得吾人研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