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聞治國必用政,用兵必用奇。此二者,皆是有心之作為也。有心作為,其機不密,其事不常。所以聖人,治國,以正為奇;用兵,以奇為正。所以用兵於無形,治出於無為。不忘諱,而民自富;無利器,而國自清。不立法令,而四方之盜賊不有,九州之土貢滋多。倘若不然,或以有為,或以多事。道德廢,而私智出;奇兵用,而家國危。天下之事,日為日多;天下之民,日忌日貧。欲求無為之正治,豈可得乎? 此章經旨,乃是太上,以治國之道,教人修身之意。治國修身,其事雖異,其道則同。人能知治國之道,其修身之道,便可知也。悟之者,自得矣!
以正治國
正者,不偏不倚之謂。如道德仁義,愛民親賢,皆正道也。自古治國者,未有不以正。君臣父子,無不行之以正;禮樂尊卑,無不導之以正。民心之天德,由正而複;國家之風俗,由正而純。道德既能行於中外,仁義自然化於鄉邦。故曰:以正治國。
以奇用兵
兵之用,原為征伐不庭,非得已而漫用之,必不得已而應之者也。假如兩國相敵,金鼓相當,虛實豈得不有變換?客主豈得不有安排?即湯武仁義之師,亦斷無有,使人盡知我之所為者。然奇隻可用之用兵,非他事皆可以奇也。故曰:以奇用兵。奇者,人之最好。修道者,一毫也用不著。故指出之,以示戒也。
以無事取天下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皆非有事也,況取天下乎?無欲無為,任道任德。非有法以毆之,非有恩以致之。我之化及天下,而天下自歸;我之德感天下,而天下自來取之。自歸自來,亦若取之也。故曰:以無事取天下。天下尚以無事取,修道之人,又豈可不以無事養天德,自多作為乎?
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
此句是總結上三句之義。上文所謂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皆是無為之正,非有事之作為也。我今何以知此治天下之道乎?蓋因知之以此也。觀此言,知太上有切切叮嚀之意也!
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人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技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此八句,皆是不能以正治國之義。譬如,禁止民間一切興利之事,便是忌之之義。掩藏民間一切風俗之為,便是諱之之義。明君在位,以道用於天下,以德化於萬民。不妨民財,養育民生,國未有不富,民未有不足者。奚用以忌諱禁民乎?一多忌諱,令煩則奸出;禁多則民困;必有妨民之事。使民不得盡力於生發,安得不貧乎?故曰: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
利器者,權柄也。人之有權,如有利器在手一般。惟聖人總大綱以禦天下,不恃利器也。倘若人多持利器,君之權移之於下,臣之權僭jian之於上,紀綱法度,刑賞黜chu陟zhi,皆可以濫用,皆可以妄為也。君臣之道,自此而不明;上下相欺,國家未有不昏亂者。故曰:人多利器,國家滋昏。
技者,能也。巧者,智也。滋者,多也。起者,興起也。考上古之人,其性渾全,其情樸厚;凡物付之自然,不知用技巧也。後世有技巧者出,使人悅之,則愈逞技巧,以蠱惑人心。為象箸者,必至為至玉杯。技巧愈妙,奇物愈多。故曰:人多技巧,奇物滋起。
法令者,治國之法度律令也。偷物曰盜,害人曰賊。聖王以仁義施於家國,以道德化於天下,不專恃法令也。後代設法以治民,出令以禁民。雖以治國,教民為心,或用之不善,出之不時。法太過,民必流離;令太急,民必不堪。民既流離,流而為盜者有之;民既不堪,亂而為賊者有之。是民之為盜為賊者,皆上之法令太顯,有以致之也。故曰: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以上八句,皆是治國有為之害也!看經者,請細詳之。
故聖人雲:我無為而民自化
此後五句,乃是太上引古聖之言,以傷今世時政之異。上文言,以無事取天下,其妙義,非我之私意耳!我昔聞上古之聖人有雲: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事而民自富,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欲而民自樸,我無情而民自清。此皆是古聖之言。
細詳古聖之無為,造道入德,絕無人欲之私;修己治人,渾全天理之正!君臣無事,上下相安。順乎天而應乎人,不施異政,以眩天下之民;因其時而勤其事,不作有為,以惑天下之眾。所以天下之民,仰之如瑞日祥雲;感之如和風甘雨。所以不教而民自化,不約而民自歸。故曰:我無為而民自化。
我無事而民自富
無事者,不勞民力,不貴難得之貨,不縱可欲之情。上古之聖王,不求榮貴於一身,不妨農事與百姓。以安閑自處,以養民為心。天下之民,耕而食,鑿而飲;築土而居,陶冶而用;外無困民,內無怨婦;不聞凍餓之聲,每有弦歌之樂。此正是,聖人之德澤有餘,無事之妙化也。文中所謂,我無事而民自富,蓋是此義。
我好靜而民自正
上古聖人,虛心恬淡,篤守無為。以天下之性情,一之於無聲無臭之際;以天下之耳目,齊之於不睹不聞之間。其靜也,因天地之造化,由靜而得之;萬物之紛紜,由靜而一之;百姓之善惡,由靜而正之。雖雲好靜,好非自好,靜非自靜。好之以靜,則靜中之理定矣;則天下之理亦定矣!天下之理既定,天下之民,未有不正者也。故曰:我好靜而民自正。
我無欲而民自樸
私念所起,謂之欲。樸者,心之渾厚。聖人之在上,如日月之高明。無物不照,無物不空。天下雖大,不出聖人理會之中;萬民雖多,盡在聖人涵養之內。以無欲修之於己,即以無欲教之於民。耕食鑿飲,盡安於不識不知;入孝出弟,鹹歸於天秩天序。不生機智,不事聰明。其機也,皆聖人之無欲致之也。文中所謂我無欲而民自樸,蓋是此義。
我無情而民自清
喜怒哀樂愛惡欲,皆是情之動也。動之以理,則無所不正;動之於欲,則無所不妄。但聖人之情,不有分別,不生好惡。不立一毫,有我之私;不起一毫,物欲之見。故以無情言之。從德性中出,人不能見其動;從天理處用,人不能知其用。因時順理,自然而然。在上者,無為惡事,既不以有情之私智,用之於下。在下者,如響如應,必不以有情之私智,奉之於上。聖人之情,與百姓之情,同歸於一;百姓之情,與聖人之情,鹹出以真。民之清也,非聖人之無情,何以致之乎?文中所謂我無情而民自清,蓋是此義。
以上共五句,皆是太上引古聖之言,證明以正治國之妙義。任國者,其可不深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