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而無修無不修 悟而無悟無不悟

子曰“述而不作” 修行路上明子以學為主 博文多數摘自網絡 【明子心路】欄目例外
個人資料
正文

中庸之道難行嗎? by 王嶽川

(2010-03-11 12:20:48) 下一個
(一)中庸境界的高度與踐行難度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中庸之道是極高的,中庸確實很難,之所以難就在於人失去了自己的本性,失去了自己的常態。人們寧做大事不做小事,寧做光明鮮亮的事不做那種素樸艱苦的事。這都是不以中庸精神做事。如果這種不以中庸規律做事成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社會的原則導向,那麽,那些真正紮紮實實、為民請命的民族脊梁就失重。人們就學會走捷徑,總是想著用最小的投入甚至不投入獲得最大的利潤。既然“民鮮能久矣”,那麽孔子是否做到了中庸?

孔子3歲喪父,17歲喪母,家境十分貧寒。在《論語》中記錄了孔子這樣一句話:“吾少且賤,故多能鄙事。”據文獻記載,他先在魯國貴族家裏做過管理倉庫的人員,後來又做過管理牲口的小官。由於小時候給富人家放過羊,很了解牲畜的習性。上任之後,孔子製定了卓有成效的管理措施。不到一年,飼養場裏便牛羊成群,於是,這年的祭祀都用了最上乘的牲畜,朝野上下無不讚譽孔子,魯昭公對此也十分讚賞。

孔子的所作所為證明這樣一個道理,人類有一個劣根性:違反平淡恒常。在孔子看來,具有平常心是對人最高的評價。但是,由於今天我們引進了西方的競爭觀,人總是想要超越自我和別人,總是不願意成為真正的自己,帶有狹隘目的去做事就缺乏平常之心。一切紛爭都基於不安於寂寞,一切的戰爭和鬥爭都源自以鄰為壑的偏狹觀念,一切罪惡來自想最大限度地置別人於一種貧窮落後的境地,而使自己達到一種輝煌無比的狀態。這種偏狹觀念導致層出不窮社會問題,甚至導致社會內部的斷裂和長久的動蕩不安。

而孔子則與此相反,他不怕人們說他平常。他總是去做一些低下平常之事。這個低不是一味求低,能把低做好,就能做高的;能把平常事情做好,就能做不平常的;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的,就能把社會和國家的事情做好。這一思想受到後世的推崇。三國劉備就說:“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儒家思想強調從小處入手,“莫顯乎微,莫見乎隱”,“隱”和“微”就是這個含義。在中國儒道釋文化中,儒家強調“複性”,就是把自我本真美好的“性”重新展現出來,就是在麵對自己本心時,猶如冷水澆背、陡然一驚、醍醐灌頂,把被遮蔽的那些美好展示出來,去發現自我本心;而道家是要“歸真”,回歸到一種真人的狀態,不做假人;佛家則強調“見性”,或者說是“萬法唯心”,強調本性無蔽慈悲為懷。所以,東方思想都強調本性、本真、本心,這是東方思想的精神魅力之所在。這一點,我們不要妄自菲薄——中庸之道確實很難,“民鮮久矣”,但是從小事做起,相信中庸之道會播撒普及發揚光大。

 

(二)過與不及的曆史經驗教訓

《中庸》第三章引用了孔子的話讚美中庸之德,感歎人們很少能夠做到中庸。這是有原因的。“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孔子說中庸之道不行實行,這一現狀我是知道的,其原因是“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聰明人做得過頭,不太聰明的人又達不到。“過”和“不及”這二者都離中庸甚遠。“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道之不彰明,我是知道原因的:“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賢良的人做得已經“過”了,而不賢良的人又達不到。這裏孔子提出兩個關鍵的概念——“過”與“不及”,這正是兩個極限,隻有達到“中”才適度。

“人莫不飲食,鮮能知味也”。沒有一個人不喝水不吃飯,但是很少有人更夠品嚐出其中的味道。為什麽食而不知其味呢?為什麽眠而多夢呢?這是因為我們心在別處。心本來在這兒,由於雜務纏身,很多事情使人們靈魂出竅飄飄忽忽,心不在胸中,思維不在腦中。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是以自我反問的方式提問,大道真的不能實行起來了嗎?從表麵看這是一種將信將疑的態度,實際上孔子認為大道能實行的,因為孔子自己就是一位“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人。這裏隱含的本體問題是:如果大道真的沒有,那麽知識分子作為人類精英,其存在還有什麽意義什麽價值呢?因為,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擔當道義,甚至說就是“天下為公”的仲裁者擔當者,正是因為他們用自己已明白的道理去啟蒙自己,傳承他人,整個社會才是“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否則天下為私,人欲橫流,也就不成其為仁人誌士的社會了。這裏,孔子通過一種帶有反問和自我疑問的方式,肯定大道是要仁人誌士的努力才能夠傳下去,不去實踐不去努力,道必然遠離人和人類。

(三)行中庸之道的思想文化意義

孔子感歎中庸在天下難以實行,然而自上古的堯舜禪讓開始,中庸之道便開始實行。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 朱熹對此注釋道:“蓋凡物皆有兩端,如小大厚薄之類,於善之中,又執其兩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後用之,則其擇之審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權度,精切不差,何以與此?此知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孔子說,舜真是大智慧的聖人,他特別喜歡提問。這提問充滿了玄機。但是今天,好問卻被人詬病。如果今天一個人德高望重知識淵博,他好問的話就會被人恥笑,一是笑他不知為恥,二是笑他居然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不懂。其實,在孔子看來,這沒有什麽可恥的,因為孔子自己就很好問。

《呂氏春秋》、《史記》、《禮記》等多種古籍都記載了孔子問禮於老子的事。生於春秋末期的老子博學多聞,曾擔任周朝的守藏室之吏。當時的孔子雖遠在魯國,但醉心於周公所製的禮樂,對於老子更是抱有深深的敬意。漢代的《孔子問禮圖》就呈現了孔子與老子第三次見麵的場景。當時,老子在家鄉講學,孔子在陳蔡被圍,在鹿邑再度問禮,老子詳盡地介紹了自己的辨證哲學觀點,以及對宇宙起源的基本看法,向孔子深入闡述了聖人之道、修身之道和治國之道,揭示了宇宙萬物的變化規律,並尖銳地批評了現狀和製度,這使孔子受到極大的精神啟發和心靈震動。孔子不僅向自己敬仰的老子求教,更主張“敏而好學,不恥下問”,這種精神值得後人推崇。

孔子對舜好問的精神推崇備至,這種精神對中庸之道的實行有特殊意義。正是因為問,他達到了兩個目的。一是凡事問人,我給你一個思想,你給我一個思想,我們同時擁有兩個思想,因為隻有思想成為可以分享的,大家來關注,事情才會成功。這是舜好問、孔子好問的一個原因。二是好問還有一個重要的精神素質,可以使自己不犯錯誤或少犯錯誤。好問就是一種有進有退的方式,它是征求意見。好問可以在前進時給自己留下了退路,在無路可走的時候仍有一條路。好問可以告訴自己,原來這個問題的解決不是惟一的方案,而可能有多個方案。

“好問而好察邇言”,“邇”就是淺與近的意思。在我看來,往往莫測高深的理論最終顯出淺薄,往往淺近的語言能道出微言大義。有些哲學著作往往令人不知所雲,有些宗教著作使人覺得隔得很遠。而淺近的話直指人心,如“人要做事業,不要做是非”這句話很簡單,人人都能懂。這句話用諧音把“事”與“是”連到一起,這就叫做“邇言”,淺近的言論,讓人遠離是非,遠離爭端,而踏踏實實做事。

孔子提出舜的三個品德,一是好問,二是喜歡去體察體會那些淺近的話,三是“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惡與善關乎道德的深層問題。有人問孔子“以德報怨”還是“以怨抱怨”。所謂“以德報怨”就是人家打了你的右臉,你就把左臉也伸過去。基督教傳教士奉行這種做法。但是孔子是有中道原則的,他馬上就問,那“何以報德”?既然“以德報怨”的話,那用什麽來報德呢?最後孔子說了四個字—— “以直報怨”。“直”就是用率直、正直的態度去回答怨。比如說,這個怨來勢凶猛,你當然不能用德去報它,而是“以直”,即用正直的、直率的態度去回應它。“以德報德”,隻有對美好的品德,你才能用發自肺腑的好德性去感恩報答。這裏的“隱惡而揚善”,為什麽用隱惡,而不是用戒惡懲惡殺惡?曆史上有過很多戰爭,如黃帝和炎帝打仗驚天動地,最後覺得殺戮太多罪孽太重,也握手言和。隱惡就是說隱而不發,不主動去揭露別人。雖然不去說,但是在內心有是非判斷力。“隱惡”還隱含一層意思,意味著相信他覺悟的時候,會認識到自己的惡,而會自處解決。“隱惡而揚善”代表了東方文化的一種懷柔思想,以寬厚之心待人接物,承認人性的善良,這正是儒家仁愛精神的集中體現。儒家思想強調,善是本,惡是流。一個人隻要不斷地推舉高揚他的善,他就會去以善抑惡。

“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兩端就是兩個極端,這兩個極端就是過和不及,“執其兩端”,在兩端之間去尋找一個恰到好處的平衡點,並且對這個平衡點掌握得非常精妙,此時許多問題就會冰釋。而用於其民,人民就會安居樂業。如果用偏激的方法去做,受害的是老百姓,如果用過分保守、不作為的方式,受害的也是老百姓。“兩害相權取其輕,兩端相對取其中”。

“其斯以為舜乎”,大概這就是舜之所以為舜的原因了吧,舜之所以會成為聖人就在於他行了中庸之道。據說舜傳位給夏禹時曾經說了十六字真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唯精惟一,允執闕中。”說的就是如何把握那種精微的度,如何把握最高的領導藝術的平衡。可以說,這正是對中庸之道的真正領悟和貫徹。

(四)作為理論和實踐雙重難題的中庸之道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人們都說“予知”,就是說自己很智慧,但是,把他驅入“罟”網之中,陷入“擭”的陷阱中而不知怎麽逃避。過分的危險人都知道逃避,但遇到了網罟陷井,就不知道怎麽躲避。往往在危險時,那些自認為智慧的人就離開清澈理性和中庸之道,忘記了自己本性。人都說自己智慧,選擇中庸之道,但是“不能期月守也”,盡管可以一時做到中庸,卻堅持不了一個月。孔子在這裏提出兩個問題:第一,在理論上可能知道了中庸之道的重要,但在行動上卻不能運用。第二,在實踐上可以運用的人,可惜不能堅持。這都說明了中庸之道是很難的。

《中庸》第七章運用比興的藝術手法,闡述了人們難以實行中庸之道的原因在於被物質的私欲所籠罩。用孔子的話,從各個角度闡釋了中庸之道的度、思維方式,聖人賢人和不肖者之區別,以及一般人在理論上懂得而在實踐上為何做不到,或實踐上開始做了為何不能堅持下去等問題。可以說,這回應並深化了“中庸其難哉”。

中庸是很難的,但孔子對中庸之道的實行持樂觀態度。中庸難在人們不想去中庸,不想去做小事,不想回到道心,不想回到本意回到常識上。但正因為難,才值得去做,值得去發揚。在孔子看來,“登高必自卑,行遠必自邇”,人應該從小事做起,從自我做起,才可以做大事,這樣才可以行遠。隻有這樣,中庸之道才可能實行。否則中庸之道永遠是難以企及之道,中庸之道永遠是理論上的難題,同時更是一個實踐上的難題。

孔子盛讚中庸之道是一種極高尚的美德,但中庸之道的實行難度很大,而不能實行的原因在於知者和賢者過之,而愚者和不肖者不及,指出提高對大道的自覺性是能否推動中庸之道的重要一環。最後,《中庸》以舜為例證,正是為了說明“隱惡揚善”和“執兩用中”在中庸實踐中的重要性。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