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漫遊》第十三章
(2009-05-06 20:2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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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原文】
寵辱者驚,大患者身。
何謂寵辱者驚?寵為上,辱為下。
得之者驚,
失之者驚,是謂寵辱者驚。
何謂大患者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
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
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
【譯文】
寵愛與侮辱驚動情感,情感的禍患是肉身。
什麽叫寵愛與侮辱的驚動?因為情感以為寵愛是上等的,侮辱是下等的,所以接受上等的而拒絕下等的。
得到了上等的寵愛,情感驚而動向喜樂;得到了下等的侮辱,情感驚而動向哀怒。
失去了上等的寵愛,情感驚而動向哀怒;失去了下等的侮辱,情感驚而動向喜樂。這就是寵愛與侮辱驚動情感。
什麽叫情感的禍患是肉身?情感的我所以有這些驚動的禍患,隻因為有肉身的我。
如果沒有肉身的我,情感的我還能有什麽禍患?
因此人的情感貴在為了天下的事情而驚動,而不是為了肉身的生存而驚動,這樣情感就可以長久地寄托於天下的事情。
慈愛是情感的寶貝。慈愛能夠將人的情感與天下的事情融合成一個整體,這樣人的情感就可以長久地寄托於天下。
【要意】
上一章老子說了“去彼取此”——去肉身而取魂魄身,即是“為腹不為目”。本章說明去肉身後,魂歸何處。
情感與肉身
人的痛、癢、冷、熱、觸覺、嗅覺等,叫感覺。人的喜怒哀樂驚恐等,叫情覺。感覺與情覺合起來就名為情感。人嗅到臭味就會離開,這是因為臭味對肉體不利。嗅到臭味的是情感,情感就會拒絕不利肉體的臭味——表現為厭惡臭味,然後厭惡指揮肉身離開的行動。人嗅到香味就會欣喜而靠近,因為香味對肉體有利,所以欣喜指揮肉體靠近的行動。冬天冷,人會加衣服、烤火,這是因為太冷有害肉體,人厭惡冷的情感就會指揮肉體加衣服、烤火的行動。蚊子咬人而癢痛,人會有趕、打蚊子的動作,這是因為被蚊子咬對肉體有害,表現為情感對癢痛的排斥,對癢痛的排斥就化為趕、打蚊子的動作。人的情感,其實就是肉體的直接司令官,就是人的護身符,是對肉體的直接負責的。對肉體有利益,情感就表現為喜、樂、安、平、舒服而靠近,這就是老子說的“寵為上”。對肉體有害,情感就表現為癢痛、哀怒、驚恐而遠離,這老子說的“辱為下”。情感無論是表現為正麵的喜樂安平,還是表現為負麵的哀怒驚恐,都是為了對肉體有利益。肉體為了生存,而讓情感變化多端以保護自己能夠繼續存在。人追求愉快的心情,其實就是肉體為了存在的需要;人厭惡傷痛寂寞,也是肉體為了存在的需要。為了肉體的繼續存在,情感不得不追求得到寵愛、不得不拒絕癢痛、傷害、驚恐。這樣,情感永遠會處於波動變幻的狀態,而波動變幻的,又怎麽會是真實長久的存在呢?不是真實長久的存在,對於行道者來說,就是大患,就是必欲除之而後快的東西。所以老子要“去彼取此”——去肉身而取魂魄身,要“為腹不為目”,要讓情感不隨肉體而驚動。如果沒有肉身的我,情感的我還能有什麽禍患?
情感的寄托
情感沒有肉體的製約了,那人的情感歸於何處呢?沒有肉體的時候,情感仍然會存在啊!處於地變天而為公的行道者,情感的寄托就在於公。肉體終會枯萎死去,情感不能總為肉體而驚動,而個人肉體消失後,人類的事情仍然在,也就是說,人類的事情是更長久的存在,這也就是為公的源泉所在。這時候,公私已經合而為一,公就是私,私就是公,這也就是所謂的大我。
如果一個人,對得到金錢沒有興趣,對情感生活覺得虛假,對成為有名有權的人也沒有興趣,也毫不在意自己是卑微的人。那這人怎麽生活啊!還有什麽是生命的動力呢?難道就象行屍走肉一樣的活著?這時候的頭腦,可以說是空空如野沒有思想,和植物石頭有得一比。甚至會覺得如此就是修道的終極,真有點象老子說的 “致虛極”。這時候,人的情感、理性,都失去了寄托。這樣保持下去,人基本上就是個動物或活死人,滋味也不怎麽好。覺得滋味不好了,取個名叫“虛龍有悔 ”,這樣可以與動極轉靜的“亢龍有悔”聯成一對。老子深深地知道這種滋味,任何兩極盈滿了都是不好的,必須轉向相反的另一極。虛靜盈滿的道者,知曉需要開始動,動向何處呢?個人的名利、愛情、尊嚴,根本就動力太小,拉不回虛靜盈滿的道者。隻有大事才能拉得動,這個大事就是國家、人類、自然界的和諧、宇宙星空等。虛靜越深,需要的事就越大。小小的虛靜,來個為公的願望,就可以拉動了。所以虛靜的行道者,貴在為了天下的事情而驚動,而不是為了肉身的生存而驚動,這樣就可以長久地有寄托。慈愛是情感的寶貝,慈愛能夠將人的情感、理性與天下的事情融合成一個整體,這樣人就可以長久地有寄托。為公才能讓虛靜的行道者找回自己,這就是“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