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體道”
(2009-03-09 21:11:02)
下一個
人們總是要麽完全遺忘身體的存在——身體因而表明其健康,“過分的”健康
要麽不得不在病痛的提醒中直麵它的不容忽視的存在。
“ 體道”則意味著即使在健康的時候也要時時慎獨,“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如……如……”,不是說真的像臨深履薄那樣隨時麵臨著具體而明確的危險,而是要在無知無覺的健康身體中保有對於其全體的睨視在察。
因為,健康身體的無知無覺並非冥頑不仁的無知無覺,而是恰恰相反,它的無知無覺正表明它是一個囫圇整體的仁覺感通(感痛)的可能性。健康身體存在的方式乃是對其自身的遺忘。這裏於是就蘊含著一種危險的可能性:你可能揮霍你的身體,你過分估量了他的強力,或者根本未曾有過任何估量,因為你完全遺忘了它的存在,它的必死的脆弱的存在。
於是,隻有等到遭遇疾病的時候,你才遭遇那霍然驚現於眼前的身體:你瞪視著它,你說你怎麽在?你怎麽存在?你怎麽在這兒?你怎麽在床上躺著,蓋著厚厚的被衿?存在於你的睨視的似乎關照之下,那麽,這時,你的健康身體的存在便難免於毀傷了。
是的,“我的腳存在”,“我的手存在”。但如果它們真的作為腳和手而存在,而不是譬如說作為“假肢”而被安置在軀體之上,那麽它們的存在說的無非是它們的 “仁”——也就是說:它們是存在的,因為它們是可以無意地做出靈敏反應的,是可以動作的。而且這些反應和動作雖然多是無意而無心的,但卻可以是精準和中的的。
我通過它們的無意的反應和動作而無意地“知道”它們的存在。我在身體動作中睨覺它們的仁-在。“仁”是身體手足存在的方式。而非對象性的“在察”和 “睨視”則是對這一仁-在的仁-覺感知“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這說的正是“修道”的經驗:在行道之中對於道路的似乎地照看。這一有意無意的似乎地照看既是對道路的“猶以為遠”的須臾不離的切近觀照,又是對切近之物的遙遠維度的展開。
切近之物之所以必須被似乎地展開出它的遙遠維度,乃是因為切近之物的非屬私我性。
我在行道,但道路並不屬於我自己。
路在腳下,但道路並不屬於腳。腳反倒要屬於道路。無論對於道路的過分切近的不視——但是如果其切近僅僅通過有意的不視才得以維持的話,那麽這種切近就是對於切近之物的一種極端麻木不仁的遙隔——,還是對於道路的過分遙隔的遠觀——同樣,如果這種遙遠必須通過對它的持續而強烈的渴望才得以保持的話,那麽這遠方之物就被過分急切地拉到了眼前——,都是過與不及的遠觀與近視,都是對於那在睨視中才能微妙地體會的中庸經驗的喪失。
道之修與道之不可須臾離這兩方麵,非但不是相互矛盾的關係,而且正是相輔相成的。“修道”既不是對於已得之物的適得其反的多餘操勞以及由之而導致的背道而馳,也不是無道之人對於道路的遙不可及的向往。
無論在對於道路的過近或過遠的幻象中,有一個共同的錯誤便在於把道路理解為現成確定的東西:現成的當前處境或確定的未來目標。
道路之為道路正在於道路之乾動不息的道路生成。
來自明子的師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