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我的六一兒童節往事

不知不覺中，我們已從天真的童年，走進了知天命的年齡。又是一個兒童節，在讓我總是不經意間停下腳步，回憶起童年的一件往事。

 

我童年就讀的那所小學，在全市排名是最好的。就是這所最好的小學，也隻有一個公共廁所。

 

所謂的廁所，其實極為簡陋。前後通風，有窗框卻沒玻璃，有門框卻沒木門。門口掛有一個電燈泡卻從未亮過。進去之後，是一個大聯排，估計有十二個蹲位，每一個蹲位用木板隔開。由於常年沒有人修理，踩在腳下的木板條很破舊，很鬆動，有的木板條還被抽走了，中間露出很大的縫隙，下麵的糞坑好像一隻張大的嘴，裏麵爬滿了蛆，還有翁翁飛舞的蒼蠅。有的時候進去，還能看見一個掏糞工人在裏麵掏糞，嚇得女孩子們尖叫地逃出來。

 

寒冷的冬天，每一個蹲位都有倒掛的冰川，形態各異，甚為壯觀。這是一所供上千名小學生使用的廁所，竟然不是為孩子們設計的。說真的，每一次上這樣的廁所，都是一次冒險和挑戰，生怕不小心掉進幾米深的糞坑裏。

 

一年四季，這個廁所都臭氣熏天，住在幾百米之外都能聞見攪拌在空氣中的尿騷味。尤其夏天，裏麵根本無法呼吸，隻好捏住鼻子往裏衝。

 

我們就在這樣的廁所裏度過了春夏秋冬，快樂的童年。每年，我都聽說有孩子掉進糞坑裏。我也聽說，有男人爬在糞坑裏偷窺。肮髒的擱板上全是不堪入目的塗鴉。我就曾經發現廁所的牆壁上寫著打到我的名字。我哭著回家告訴媽媽，媽媽帶上水桶抹布一邊擦一邊罵。一直都沒查出是誰的惡作劇。

 

記得那年的六一兒童節，我上五年級。學校下午有慶祝活動。我和文藝隊的女孩子們有舞蹈表演。我們那天早上不用上課。老師們用紅頭繩給我們紮起兩條高高的馬尾辮，臉上抹上紅彤彤的腮紅，小嘴還塗上口紅，係著鮮紅的紅領巾，穿著白色襯衣紅色背帶裙，別提有多漂亮了。我們好高興，都不敢吃午飯，就怕口紅印子沒有了就糟糕了。

 

到了下午全校在廣場集合，以班級為單位席地而坐。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老師讓我們趕緊去上個廁所。我們呼啦啦往廁所跑。廁所裏都是人，我們隻好排隊。時間有點來不及了，於是，有人提議從後門進去。於是，我們繞著廁所往後門跑去。

 

後門口有一個蓄糞池，專門供掏糞人把糞便掏出來後漚糞用的。因為太臭太髒，平時沒人從那裏走。可是那天很奇怪，儲糞池不見了，眼前是一塊用細土鋪成的平地。跑在前麵的三個女孩子跑得太急，一個接著一個掉進了用細土掩蓋的糞池。隨後，我們聽見了幾聲恐怖的嘶喊聲。

 

跑在後麵的我們，及時刹住了腳步。

 

我們被眼前的場景嚇壞了。隻見突然掉進糞池的女孩像要淹死了，手腳亂撲騰，想要爬出去，可是發酵的糞便糊住了眼睛，鼻子，什麽都看不見。正在午睡的蒼蠅蚊子被突然驚醒，密密麻麻地像飛機一樣在她們身邊盤旋，漫天的惡臭在夏天幹燥的空氣裏彌漫。。。此時，校園的大喇叭裏，正播放著“我們的祖國是花園”。抬頭看天，晴朗無雲，本來，這個六月的兒童節是如此的純潔、美好啊。

 

學校的六一活動照常舉行，而我們文藝隊的表演臨時取消了。我的同伴最後怎麽從糞池裏出來，後來她們怎麽樣了，我卻一點都記不得了。我隻聽媽媽說，學校為了應付市裏的領導檢查衛生，來不及清理糞池，就運來了一車土，把表麵蓋上了。哪一個領導視察工作，會檢查糞池呢。用土蓋住，一來好看，二來聞不到臭。

 

他們沒有告訴任何人，更沒有放一個警示牌子。

 

想起童年，你會想到什麽？天真的傻笑，還是朗朗的讀書聲？輕盈的踢毽子，還是想一隻鉛筆盒？是與同伴一起樹下聽知了叫，還是被老師嚴厲的罰站？

 

每當六一兒童節這一天，我就想起那三個掉進糞池的女孩，她們驚恐拍打著粘稠的糞便，想要爬出去的絕望，一直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腦海裏。不知道她們現在在哪裏，過得如何？在這一天，她們是不是也曾想起這段往事，做何感想。

 

2013年我回到曾經讀書的小學校，那個破舊的老廁所已經不存在了。那裏的位置，已經是一片開滿鮮花的花圃。

 

圖片選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