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吃完魚後,已經是午後。蓋伊用卡車載著我們一幫人, 去看望仍然在田裏勞作的父親 - 尼甘。
自從來到伊爾達大媽家,我從未在早餐桌上見到過尼甘大叔和蓋伊。書非告訴我,這父子倆每天清晨四五點鍾左右,就開卡車上山幹活,直到下午三點多鍾才收工回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農忙時節幾乎天天如此。連午飯也是帶在山上吃。
尼甘大叔和伊爾達大媽一共生育了五個子女,三個孩子在美國,隻有小兒子蓋伊和小妹妹“藍花花”留在身邊。藍花花已經二十一歲了還未出嫁,平時在家裏幫助母親做家事,也繡花。蓋伊則與父親早出晚歸,耕耘著家中的農田。
當卡車行駛在一座茂密的山坡上時,我的視野裏,出現了一片開闊的梅林。書非告訴我,眼前這片有半個足球場大的梅樹林,全部是尼甘大叔家的。
蓋伊把卡車停在路邊,我們一起向梅林走去。這個季節,絕大多數的梅子還未成熟,但是他們牢牢地生長在矮小枝杈的樹上,豐碩累累。
奇諾和蓋伊檢查著前不久才嫁接的樹枝有沒有成活,我和書非一邊摘下樹上成熟的梅子吃,一邊感歎,錢再多也沒有什麽意思,有一塊實實在在的土地,在上麵能種能收,那才叫心中踏實。
從梅林出來後,我們又開去另外一座山林。奇諾說,父親尼甘正在另一塊“自留地”裏忙得歡呢。
山路實在不好走,顛簸崎嶇,有些地段還很陡峭。我們偶然上山來一次都被繞的頭暈,尼甘大叔和蓋伊卻每天天不亮就開上來,一呆就是一天。這樣的生活,讓城裏人怎麽吃得消呢? 但是,這就是尼甘和蓋伊這樣農民的生活。他們已經很習慣了,該在哪裏踩刹車,又該在那裏提速,閉上眼睛都不會出錯。
我現在也明白了,為什麽在德德拉小鎮看見的,幾乎全部都是類似這樣的破卡車。 在農民眼裏,經濟實惠不嬌氣就是最好的。就像娶回家一個媳婦,光臉蛋漂亮身材好沒用,得壯實如牛,能生能養吃苦耐勞,才算是好女人。
這邊的山林與剛才走過的不一樣,地勢更平坦。滿山遍坡,種的全部都是玉米、長莢豆、瓠子等農作物。汽車剛在農田邊停下,頭戴草帽的尼甘大叔就從茂密的綠色中向我們走來。他紅光滿麵,臉上掛著憨厚質樸的笑容。 不知為何,每次看見這樣的笑容,我的內心就格外踏實和感動。
書非和奇諾帶著我走進農田。我才發現,長在農田裏十幾棵粗壯的大樹,並非一般的樹,而是能帶來很高經濟效益的鱷梨樹,俗稱“牛油果”。
日本人用牛油果做壽司。在美國,牛油果常用來作沙拉拌著吃。但是在墨西哥,牛油果幾乎是每餐必不可少的主食。我親眼看見奇諾一家人,直接用手掰開它,拿勺子挖著吃。把它當作水果,或者餐後甜點。反正我最多隻能吃一半。它的油性太高,感覺太膩。
令我驚訝的是,在山坡的高處,竟然有一座白色的暖棚。尼甘大叔帶著我們走進暖棚。推開門進去,裏麵竟然全部都是他精心種植的西紅柿。
在我看來,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可思議。我原以為,尼甘大叔他們隻是傳統的農業操作,沒想到他卻使用的是高科技栽培技術。西紅柿有秩序地排列成一行又一行。奇怪的是,隻有靠近地麵的西紅柿顏色變紅,而越往上走,西紅柿卻依然青澀稚嫩。
尼甘大叔通過兒子奇諾翻譯給我聽:這種溫棚裏栽培的西紅柿,一共可以收獲九次。它們從底部開始,一層一層長熟,獲得的利潤是相當可觀的。甘尼大叔順手摘了幾個橢圓形的西紅柿在我手裏。而且囑咐我想吃就多摘,多得是呢。
從 溫棚中出來,蓋伊已經從玉米地裏抱來許多顆粒飽滿的玉米,準備架火烤玉米吃。隻見奇諾從一棵樹洞裏拿出幾個樹皮一樣的東西,放進土塊壘就的爐膛裏,用火柴 一點,樹皮立刻燃燒了起來。奇諾說,這種樹皮的表麵全部被油脂覆蓋著。當地人平時把它們藏在樹洞裏以免被雨淋濕。燒烤的時候就用它點火,就地取材,實用又 方便。
我們圍坐在土塊壘成的爐子旁說著話,蓋伊充當烤夫為我們一一遞上烤熟的玉米。正好,中午我沒有吃飽的肚子立刻咕嚕嚕地叫了起來。咬一口玉米,別提腸胃有多舒服妥貼了。尼甘大叔和伊爾達大媽看見我們吃得如此高興,欣慰的神情在臉上蕩漾開來。
尼 甘大叔的田地,是祖傳下來的寶地。 我這裏介紹的,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墨西哥農民,生活在他自己的土地上的生活概況。無論是甘尼,還是蓋伊,我都能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一種淡定的從容,還有滿足 的心態。做一個有自己土地的農民,做一個能讓土地長出莊稼的地主,靠自己的雙手,勤勞致富。這樣得到的快樂,應該是最實在、最踏實的。
而我們所謂的城市人,因為大環境的波動而時常產生的內心焦慮和抑鬱,我從未在尼甘大叔這樣的農民臉上看見。有土地的人,每天活著應該是很充實的。我不知道如何表達這種意思,但是相比較而言,我覺得這樣“腳踏實地”的農民,總比兩腳離地心無所屬的人,活得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