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瑪格麗特（一）

  說自己是窮人的，不是別人，而是瑪格麗特她自己。 

 

  幾年前，我在CW公司工作的時候，與瑪格麗特做了五年的同事。 

  瑪格麗特是一個白人，年齡接近六十。她深度近視，頭發灰白，從不刻意打扮，一年四季穿來穿去就那麽幾件衣服。 

  平時，瑪格麗特不吃午飯，隻喝一瓶可樂，但是遇到公司請客，她總是會點最貴的菜，從抬頭到正餐到甜點，還有飲料，一樣不拉。即使是午餐這樣的工作便餐，她也如此。別人的眼光不免有些異樣，但是她近視得厲害，也無暇理會。吃過飯返回公司的路上，她會拍著肚子後悔地說：“吃撐了，下次不能這麽吃了。”隨後又說：“沒辦法，難得一次。哎，你們幹嘛不放開了點，是為了給公司省錢，還是怕發胖？” 

  有一年年底，公司聖誕節宴請員工，地點選在位於DownTown的一家帶酒吧的意大利餐廳。通知規定，員工可帶家屬。

  下午大家走得比較早，女同事有的要做頭發，還有的要去買禮物，總歸這樣的場合，需要精心打扮一下。隻有瑪格麗特是直接從公司去餐廳的。那晚，當她風塵仆仆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時候，身後至少跟了六位她的親戚。沒辦法，大老板隻好請餐廳臨時專門為她的家人又擺了一桌。那個晚上，大老板付信用卡的手有沒有發顫，我們不得而知。但是，自從那次聚餐之後，以後再有類似的活動，公司的通知上都銘文規定：一名員工隻限帶兩位家屬。瑪格麗特為此還很有意見，逢人便說“越有錢越小氣”之類的話。

 

  發薪水的日子，對瑪格麗特來說，是一個比天還大的重要日子。到了發薪日，她會密切注意電腦的變化，表情格外嚴肅和緊張，並且一點也不避諱地問旁邊的人：“這個月獎金你拿了多少？”

 

  有一次，不知道財務部門開什麽玩笑，竟然讓我們幾個人的獎金比她多拿了三毛六分錢。這下可捅了馬蜂窩。瑪格麗特啥都不做了，立刻衝進老板瑞克的辦公室，關起門來捍衛自己的權益， 害得瑞克不得不放下手頭的工作，專門為她打電話、發郵件去財務部門討公道。這個事鬧了好幾天，直到最後財務部門道歉係統出了故障並補發了那三毛六分錢，她才善甘罷休。

 

  我們實在不明白，為何瑪格麗特對發工資的事那麽敏感。說真的，公司從未拖欠過任何人的工資，有的時候因為節假日，還會提前一到兩天發薪水。後來瑪格麗特親自告訴原委，我們才明白，在美國，真的有人 “等米下鍋”。

 

  瑪格麗特很早就離婚，是全家唯一掙錢養家的人。每次工資一到帳，直接麵臨的，就是支付房租、水電費、 生活費等各項開銷。不但要贍養患有老年癡呆、年逾九旬的繼母，還要負擔年過三十歲卻賴在家裏不肯出去工作的兒子。有的時候，兒子從外麵帶回來亂七八糟的陌生女人，兩人一起窩在家裏“啃老”，瑪格麗特的日子就更是雪上加霜。

  聽了瑪格麗特的故事，我們都為她捏了一把汗。無法想象這種吃了上頓等下頓的拮據日子，瑪格麗特是怎麽度過的。如果有一天沒米下鍋了，瑪格麗特失業了，那她的日子可真要揭不開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