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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與不見,我都在那裏(七)

(2012-02-22 12:04:08) 下一個
那是唯一一次她停留下來,住在了這個小樓裏。哦,這棟青磚舊樓,寄托了肖建城多少真實和幻覺的記憶。每當他想起她,他就不自覺地來到這裏,讓時間撫平傷痕,隻留下無法磨滅的美好記憶。


 那次,他的表達是強烈的,強烈到他真想把雅萍揉捏碎放進他的心裏去。服務員敲門進來放下熱水瓶離開後,雅萍害羞地怪他粗魯得很,把她擠壓在門背後烙得她後背生痛。他一邊憐惜地幫她揉後背,一邊把她再次摟在懷裏。他感謝雅萍,是因為她帶給他的,不僅僅是最原始的青春活力,還有情愛的滿足和釋放。他,在這樣的軍營裏被管束著,都壓抑得快瘋掉了。


 星期五下午,雅萍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他宿舍門口。他抬頭看見她站在那裏時,分明感覺到一束亮光照亮了整個房間,頓時蓬蓽生輝。雅萍穿著漂亮的連衣裙和高跟鞋,正微笑地看著他。雅萍的到來,令他難為情,又暗自驚喜若狂。像他們這樣的軍事大學,平時很少女孩子光顧,更別說像她那麽漂亮可愛的女孩子了。他聽見她邊走邊向人打聽說“請問肖建城住幾號房間?”讓他特有麵子。他分明能感覺到,所有嫉妒的目光都投射在他的身上。他去和組長請假,獲得批準後,就帶著雅萍一前一後走出宿舍樓。一路上,接受著樓道所有人的注目禮。


 來到校園內,他帶著雅萍邊走邊看,好像在陪首長視察和參觀,嘴裏還一本正經地講解著什麽。走路的姿態上,盡量保持一兩米間隔的距離。雅萍興致衝衝而來,是來看他,不是來看他們的校園,何況他們的校園一點都不好看。等他們走到一處無人的樹林裏時,雅萍對肖建城說:“你可以別演戲了。我是來看你的,你卻讓我走這一路。我累了,我的高跟涼鞋也受不了了。我們歇一下吧。”說完,她坐在田埂上。肖建城則站在她的不遠處,假裝望著遠方。時不時地,有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奇怪地向他們這邊張望。


 肖建城小聲說:“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麽來了?”


 雅萍說:“哦,今天星期五,下午沒課。我們宿舍的幾個人約好了去天鵝湖公園玩兒。我突然想你了,就來看看你。你們校園挺大的嘛,我還沒來過呢。你也沒請過我。”說完,又招手讓他坐在她旁邊。肖建城仍然無動於衷。


 又過了好一會兒,雅萍看了一眼肖建城愛搭不理的樣子,掃興地說:“你幹嘛不理我呀,是不是我沒打招呼就來給你丟臉了?告訴你,我坐了那麽長時間的公共汽車,吃了那麽多灰,走了那麽遠的土路,不是來看你這個態度的。”她站起身來,拍拍裙子上的土說:“那好吧,我回去了,天也不早了。你回去該幹嘛就幹嘛吧,省得耽誤你訓練。”說完這些話,她徑直往大門口走,都不帶停頓的。肖建城緊跟著她走出校門。


 夏日的黃昏,陽光已經沒有下午那麽毒,但是悶熱的空氣中,繼續殘留著未揮發的餘熱,更何況路兩邊也沒什麽樹遮蔭。不一會兒,雅萍就走得一身汗,高跟鞋也不得勁兒,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硌得她難受。今天下午,她就是頂著烈日遠道而來的。那時,雖然出了更多的汗,但是雅萍心情特別好,興致衝衝的。此時,她看一眼走在旁邊的肖建城,他既沒什麽話,也沒有表情,空氣中隻有沉悶。突然,雅萍有一種想哭的衝動。終於來到了鎮上的公共汽車站牌下。在那裏,肖建城遇見幾名他同係的同學也在那裏等車。肖建城故作輕鬆地走過去和他們打招呼,仿佛和雅萍根本不認識。但是,那些人似乎已經看出來端倪,衝著肖建城擠眉弄眼。


 車來了,他的同學陸續上了車。雅萍剛抓住車把想踏上車,卻被肖建城一把拉了下來。汽車開走了,站牌下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不遠處的一個瓜農坐在西瓜攤邊上打瞌睡。突然,肖建城一把從後麵抱住雅萍,親吻著她的頭發。雅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氣急敗壞地捶打肖建城:“你這是為什麽?為什麽?”肖建城輕聲地在她耳邊說:“雅萍,原諒我好嗎?我愛你,愛你。這裏不是你的校園,這裏是軍校,我穿著軍裝呢。我們不能太過分了。”說完這些話,他卻又馬上觸電一樣鬆開了她。雅萍往四周圍一看,果然有兩個穿軍裝的人走過來。


 這時,又有一輛汽車開了過來。因為是始發站,上車的人不多,車廂裏很空。肖建城和雅萍兩人選了最後麵的一排座位並肩坐下。才剛坐下,肖建城立刻握住雅萍的手,緊緊攥著不放。雅萍的心痙攣般地劇烈絞痛起來。她不由自主地把頭靠過去,想靠在肖建城的肩膀上,可是卻被肖建城用手用力掰了回去。雅萍想掙脫他的手,卻無法掙脫。他們就這樣默默地坐著,各自懷著心思。


 終於到了通往市區的汽車站。肖建城和雅萍下了車。本來,肖建城送雅萍到這裏就算分手,然後各自返回學校。肖建城重新坐回原來的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車下的雅萍。雅萍並不看他,專心地等自己的車。肖建城心裏很痛,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車子才啟動,突然,肖建城看見雅萍在車門關閉的一刹那,“蹭”的一下跳上了車,向他走過來。肖建城把座位讓給別人,與雅萍肩並肩站在一起抓住吊環。雅萍衝肖建城一笑,肖建城伸出手緊緊地握住雅萍的手,表達感激。雅萍一時又難以自持,身體向他靠過來,但是都被肖建城用胳膊抵擋住了。天色漸漸暗淡下來,站在搖晃不停的車廂內,雅萍側頭看著身邊這個軍人的側麵,內心非常複雜。她不知道他的內心到底在想什麽。就這樣,他們又站了四十分鍾的車,重回到剛才送雅萍的原地。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公共汽車在場地掉頭。雅萍沒有下車,直接坐到最後一排。肖建城下了車,站在車下注視著她。雅萍不想看肖建城,看了令人難過。她把頭轉向了一邊。車子緩緩開出,雅萍閉上眼睛休息。她感到好累。


 她下午沒課,想遠在郊區的肖建城了,所以就來了。這是她的性格,想做什麽就做了唄。但是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雅萍內心說不出有多失望和窩囊。多少次,她看見她的女同學們,一個個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會男朋友,跳舞、卡拉OK、看電影、去公園,常常深夜才回宿舍。她雅萍從來沒有過,他們平時靠寫信交流,隔段時間,肖建城會在上午到達她的學校來看望她,四目相望,說說話,吃個飯,下午三、四點就分手了。因為她的肖建城下午五點必須歸隊。他倒車換車等車都需要時間。有幾次雅萍都很不高興了,但是肖建城還是時間一到就走,一刻不停。他告訴雅萍,這是紀律。


 雅萍恨死他的紀律了。她希望肖建城能為她違反一次紀律,那又會怎麽樣?難道他們還會吃了他?但是,肖建城就是不肯,說如果犯了紀律,下次就更不容易出來會雅萍了。


 他們倆的戀愛,更多是像朋友,說說話,走走路,連一個躲藏起來親熱一下的地方都沒有。哪裏有情侶大白天在太陽底下談情說愛呀。她不是沒想過和肖建城分手,在她的身邊最不缺的,就是來向她示好的男生。但是,她暗自拿這些男生和肖建城比較過,說真的,令她失望。無論怎樣看,她都覺得這些男生淺薄浮躁,有些更是俗不可耐。還有一個原因令雅萍難以忘情的,就是肖建城帶給她的吻。雖然她們偷偷親熱的機會並不多,但是一旦爆發,兩人的眼睛都能燃燒出火焰,激情難持,那種火焰,是被愛火燒灼後的眼睛,帶著錐心般的劇痛。雅萍和建城都知道,這是內在的能量積壓太深的緣故。雅萍堅信,能讓她獲得如此亢奮和投入的人,隻能是肖建城,別無他人。


  想到這,雅萍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淚。


 突然,她感覺到一隻手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腰,把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雅萍沒有睜開眼睛,卻失聲痛哭。她把頭伸向他的脖頸處,不顧一切地親吻起來。肖建城低聲說:“雅萍,你克製一下,車上有人。”雅萍大聲地說:“我不管,我就是不管。”肖建城不得不把帽沿壓得很低,尷尬地扶住幾乎失控的雅萍。


 汽車又到了站,可是雅萍拒絕下車,任憑肖建城怎麽勸說都不行。車子又往木板坡方向的W工程兵學院開。這是最後一班車了,車內隻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車內沒有車燈,隻在黑暗中搖搖晃晃。雅萍死死摟著肖建城的脖子,不管不顧。終於,車上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雅萍說:“現在就剩下咱們倆了。建城,你愛我嗎?”她的建城點一點頭。雅萍不滿意地說:“點頭不算,我要你親口說。”不知道肖建城哪裏來的勇氣,隻見他捧住雅萍淚跡未幹的臉,隻說了一句“我愛你”,就再也說不下去了。他深情地吻著雅萍,投入了全部的感情。這一吻,有一個世紀那麽綿長。。。


  雅萍的眼淚滂沱而下。她說:“夜晚真好。”


 那晚,這真的是最後的一班汽車。雅萍回不去學校了。於是,肖建城帶著雅萍,走向他們學校的小青磚舊樓招待所,為雅萍安排了一晚上的住宿。肖建城在吹熄燈號之前趕回了宿舍。組長批評了他。後來,他為此記了一大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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